“主子,您怎么下床了?”
掀开珠帘走进内殿,晚晴便看见若凝正坐在床榻边,半弯着腰打算自己穿鞋,心下一惊,便像岚烟一般的咋呼开了。
抬起头嗔怒的看了晚晴一眼,若凝轻声嘀咕道:“我还天天在岚烟耳朵边儿念叨呢,说让她多学学你的稳重,这倒好,她还没学到多少呢,你倒是跟她一样一惊一乍的了。”
听了若凝的埋怨,晚晴一点没觉得惭愧,反而几步走到若凝身前,一边蹲下给她穿着鞋,一边低声说道:“奴婢就是太稳重了,瞧着就像个好欺负的,所以奴婢要跟岚烟学学她的泼辣劲儿,以后看谁敢欺负咱们承乾宫的人。”
眼珠一转,若凝搭着晚晴的胳膊一边朝外走,一边柔声问道:“怎么?谁给你气受了?”
摇了摇头,晚晴俏皮的笑着说道:“打狗也要看主人呢,奴婢可是承乾宫的大宫女,欺负奴婢,这不是给皇贵妃娘娘没脸嘛,谁敢啊?”
顿了顿,晚晴偷眼看了看若凝的神色,方自小心的说道:“是云初……”
见若凝眉毛一挑,晚晴赶紧捡着重要的回道:“云初在浣衣局做粗使丫头的时候,认了个小姐妹,后来云初拨到咱们宫里来了,但是还念着旧情,所以自己得了好物件儿或是点心什么的,都会给她那小姐妹送去,结果,昨日去的时候被浣衣局的两个小太监给奚落了几句,说云初是仗着主子的势去那儿显摆的。话说的不中听,说主子只当她是个卑贱的丫头,到咱承乾宫一年多了还在外殿扫地跑腿,偏云初自己还做出那么个样儿去得意。那俩小太监的风凉话,云初倒是没往心里去,不过她那小姐妹可能说了几句什么不太好听,所以云初回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秋如她们去问了几次,云初愣是不说,不过半夜的时候自己窝在被子里哭了半宿,今早跟奴婢说以后不轮休了,多给她安排点活计。”
缓缓的走到窗前,看了看窗台上那两盆吊兰,若凝轻声问道:“那两个小太监可查了?”
点了点头,晚晴低声说道:“有一个是内务府赵胜的徒弟,另外一个,是太医院胡太医的远方外甥。”
手中摩挲着吊兰细长的绿叶,若凝像是在仔细观察它的长势似的,过了许久,才自言自语一般的低声说道:“怎么牵扯进来这两个人了?”
接过晚晴递过的毛巾净了手,若凝走到窗前的美人榻前坐好,淡笑着说道:“从前咱们宫里莫说是出去个活人,便是跑出去只野猫,也有奴才让着,如今这是怎么了?虽说云初只是个院子里粗使的小丫头,可浣衣局那起子奴才又是什么东西,竟然奚落到云初头上来了?”
见若凝似乎没有动气,晚晴轻声说道:“奴婢打听了下,好像是朝堂里的事,不知道怎么攀扯起景仁宫佟妃娘娘了,说后gong的妃嫔里,佟妃娘娘贤良淑德,而且诞下了三阿哥,这么多年侍奉万岁爷尽心竭力的,位份不但没升,反而从贵妃贬成了妃,所以……”
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若凝莞尔一笑,柔声说道:“那云初可不就是人家当成靶子来试探咱们的意思的?”
叹了口气,若凝又朗声说道:“自古都是如此,朝堂和后gong总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要不然,怎么会有三年一度的选秀的,选的可不是品行才情,是家族,各方各面都要平衡的,所以啊,这里面的名堂可就多了去了,咱们还是不搀和的好。”
见晚晴站在身旁欲言又止,若凝拍了拍她的手,轻声说道:“这些日子,吩咐咱们宫里的人都谨慎些,既然人家打定了主意要来找茬儿,咱们就是不出错,兴许都会被人家挑出错来,这些小动作,皇上心里门儿清呢,但是小心些总是好的,要不然人家若真是揪住什么错处不放,最后难为的还是皇上。”
见晚晴点头应下了,若凝又说道:“看来,这宫里又有的热闹了。”
晚晴正要移步朝外去,听到若凝的话,又折回来问道:“主子的意思,皇上定会升佟妃娘娘的位份?”
不置可否的看着晚晴,若凝轻声说道:“帝王之心,最是深不可测,咱们且静观其变吧……”
旋即,若凝看着晚晴渐渐凝重起来的神色,打趣的说道:“放心好了,她再升也越不过你主子我去,你们照旧吃香的喝辣的,我亏不了你们……”
见自家主子愈发没主子的样儿了,晚晴斜了她一眼,不答腔的转身出去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看见晚晴满脸谨慎的走进来说道:“主子,慈宁宫的孙公公来传了话,说明儿早晨的请安,皇太后要求各宫主位都要到,不得有缺。”
虽每日都有到慈宁宫请安,可这么郑重其事的前来传达太后的意思,倒还是头一遭,一时间,若凝靠在美人榻上静静的思忖了起来。
翌日一大早,若凝比照着往日的时辰早起了一刻钟,仔细的检查了妆容,才带着晚晴和岚烟慢慢的朝慈宁宫走去。
身孕的事,若凝和福临意见一致,定要等三个月满了才放消息出去,所以眼下连孝庄都不知道。
看到慈宁宫宫门的时候,若凝愈发放慢了脚步,正低头暗自思量着,身边不远处,定妃陈妃和宁妃三人结伴走了过来。
定妃三人恭敬了行完了礼,落后一步的跟在若凝身后朝前走去,一旁,陈妃已低声谢道:“皇贵妃娘娘的恩典,妾身谢过了,这几日,语茗倒是都不怎么吵闹着嫌热了。”
陈妃这么说着,身边的定妃和宁妃,也是一脸感激的笑意。
若凝从福临那儿求来的恩典,与其说是为了后gong诸人,倒不如说是为了孩子,现下宫里的小阿哥小格格,额娘都是妃位以上,因着自己怀孕怕热,想到孩子,所以若凝才有此一求,如今见诸人承了自己的情,不由的也高兴起来,就当是为肚里的孩子积福了。
“陈妃姐姐客气了,太后娘娘不是总说,后gong的姐妹们要以和为贵嘛,如此才能让万岁爷安心理事,也让皇后娘娘少操点心……”
温和的笑着,若凝深深的看了定妃一眼,却见她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可见太后今早的郑重召见,她也并不知其意。
正说着,就到了慈宁宫门口,殿内,已传来了佟妃明媚灿烂的笑声。
佟妃已好久没在慈宁宫如此开怀过了,相视一笑,几人先后踏入了慈宁宫正殿。
若凝进殿的时候,皇后和佟妃已一左一右的坐在孝庄身侧,满面笑容的陪着孝庄说着话儿。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若凝和定妃几人给孝庄见了礼,又给皇后行了礼,而佟妃,却是一点起身的意思都没有。
眉目间不动声色,若凝走到皇后身侧安然坐下,眼角处,却看到佟妃瞥了自己一眼,便又笑语盈盈的转过头跟孝庄说话了。
看来,佟妃复起的传言,到是真的了。
想到此,若凝的脸上,也带上了一丝柔和的笑容。
眼看东西六宫的主位妃嫔都已经到了,太后将手中的茶碗递给苏茉儿,只在殿内扫了一眼,一时间,众人都噤了声,安静了下来。
“哀家自打从南苑回来,便一直静心调养着,眼见皇后和皇贵妃把后gong里的事也打理的十分妥当,哀家也很是欣慰。皇后和皇贵妃的性子,想来你们也是清楚的,她们都是温婉和顺的人,向来不会去争什么,即使有了什么,也是皇帝自个儿要赏的,但是,若你们中有人因此觉得她们性子软,想借此生事,哀家便是身体再不济,也要出头的。”
一边打量着众人脸上的表情,孝庄一边沉声说道。
目不斜视的看着孝庄,若凝不经意的,却是瞟向了坐在她下首处的佟妃。
孝庄的话,想必是猜测到了茗秋被贬的些许缘由,借此敲打众人的,可看佟妃的神色,倒像是替她说话一般,眉目间都透着与往常不一样的些许欢欣。
眼看殿内比方才更静了几分,孝庄又轻声说道:“昨日早朝,朝里几位大臣提议要皇帝立太子……”
若凝正襟危坐的看着自己裙裾上的花纹,可仍旧觉得太后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许久。
顿了顿,孝庄继续说道:“后gong不得干政,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可哀家知道,这朝堂里的消息,你们都有自己的渠道知道,所以,这件事儿,哀家便拿出来告诉你们,不该起的心思,都老老实实的放在肚子里。皇上还年轻,也还没到立太子的份儿上,所以,皇上昨日来问询哀家的意思的时候,哀家便明明白白的告诉他,这事儿不急。”
交叠在腿上的双手换了个姿势,若凝便看到,佟妃脸上的些许欢欣,已渐渐的消褪去了,变成了一如以往的淡然,顿时,若凝觉得自己明白了些什么。
正胡乱的想着,便听见孝庄沉稳的重复了一遍:“牢牢记着,你们的本分,便是伺候好皇上,不该起的心思,都好好的放在肚子里收好了。”
若凝微微的转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