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飘洒洒的大雪在天地间纷飞的时候,若凝在南苑已经住了半个月之久了,每天掰着指头算着福临从宫里回来的日子,若凝一下子觉得,时间有些难熬起来。
“主子,您就别算了,不算啊,这日子过得还快些……”
见若凝状似看着窗外柳絮般飘飞的雪花,实际心思已经跑到不知道哪里去的时候,晚晴轻声说着:“没几日,万岁爷就回来了,主子您……”
晚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抢着说话的若凝给打断了。
“哪里是几日,十好几日呢。今儿才腊月初九,皇上腊月二十五才封印,到南苑怕是要二十六了吧?这样一算,还有足足半个月呢……”
说到最后,若凝的语气中,已带了一丝轻微的哀怨。
“呀,今儿都腊月初九了啊,主子,您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啊?”
转移着若凝的注意力,岚烟从殿外走进来,一边站在暖炉便烤着,一边故作吃惊的问道。
没好气的睨了岚烟一眼,若凝朗声说道:“好啊,你倒是说说看,我忘了什么?”
冲着晚晴眨巴了几下眼睛,岚烟故作神秘的说道:“主子还是自己个儿想吧,等奴婢提醒了,可就太没诚意了。”
说罢,岚烟还装出一副无奈的模样,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扑哧”一声笑了,若凝笑指着岚烟,冲着晚晴说道:“瞧她,现在像不像宫里那些老嬷嬷?”
若凝的话让晚晴忍俊不禁,岚烟,倒是一下子憋了个大红脸。
“主子就会取笑人……”
嗫喏着说着,岚烟已轻轻拍打着扫了扫身上的寒气,走到了若凝身边。
“好啦,不就腊月十八是费扬古的生日嘛,你们这小姐身边的丫头都记着的,我这当姐姐的又岂能忘?这要是传出去,人家不但要说我这姐姐不知爱护幼弟,恐怕,说不定还会说你这丫头,一颗芳心都挂在少爷身上了。”
眼见殿内就自己主仆三人,若凝开着玩笑打趣起岚烟来。
方才的脸红还未消褪下去,转瞬间,岚烟的两颊,更加嫣红起来。
“主子,你……”
跺了跺脚,岚烟扭身疾步出了殿,隐约的,还听见院子里小平子低声问道:“岚烟姐姐,怎么了?主子要把你配人了?瞧你这脸红的……”
伴随着岚烟低低的怒斥声,若凝和晚晴,却是在殿内捂着嘴偷笑起来了。
少顷,正了正脸上的神色,若凝感叹的说道:“哎,这一转眼,费扬古都已经十四了,可我怎么总是觉得他还是那个跟在我身后,只知道调皮捣蛋的小不点呢……”
抿嘴笑了笑,晚晴轻声说道:“当额娘的,哪怕孩子七老八十了,也总是操不完的心,觉得他们总还是孩子,主子这当姐姐的,不也一样嘛……”
外头沉思了片刻,若凝若有所思的说道:“费扬古的亲事,怕是额娘如今最放在心上的。”
说罢,若凝莞尔一笑,俏皮的眨了眨眼睛说道:“哎,看来,我们有的忙了。”
接下来的几日,若凝调动了身边可利用的一切力量。先是嘱咐了小桂子和小平子,发动人手搜罗来了京里所有适龄女子的资料,主仆几人细细的查看起来,然后,又带着晚晴和岚烟,到行宫正殿陪着孝庄聊天,可话里话外的,却全是有意无意的打探着中意的女孩儿家里的朝廷背景。
每每听着孝庄闲聊一般的说起那些女孩儿的家世,若凝便会有意无意的拿眼睛瞟晚晴和岚烟,示意她们把太后方才说过的话记清楚,等回了东配殿,主仆三人再仔细的合计。
而每当看到若凝的小动作,孝庄便会放慢语速,或者和苏茉儿一问一答的把信息补充的详细些,再详细些,可心里,两个人却也是暗笑不已。
过了没几日,福临派人从宫里送信来的时候,又捎来了厚厚的一叠画册,里面,每一页都详细的附了女孩儿的画像,旁边则是寥寥数言,点名了女孩儿的家世,那信息,比若凝辛苦收集了几日的都要详尽的多。
如此一来,若凝的心思,便算是昭然若揭了,虽然她自己觉得部署的很严密,可看到福临捎来的画册,她还是不由的红了脸。
第二日再到正殿给孝庄请安时,若凝便满脸不好意思的撒娇着说道:“若凝的小心思,太后娘娘一早儿便看穿了,却硬是没拆穿,还拉着姑姑一起给若凝出主意……”
看着苏茉儿,两个人一脸的温暖笑意,孝庄柔和的轻声说道:“哀家和苏茉儿正闲的无聊呢,有你在,我们也能开心些,若真是说穿了,你又羞又臊的,不来找我们说话了,那可怎生是好?”
说着,慈爱的看着若凝,孝庄关切的问道:“可看妥了嘛?相中了哪家的姑娘?”
歪着头沉思着,若凝一边缓缓的说道:“相中了两家,还有些拿不定主意呢,还请太后娘娘给参详参详……”
说着,若凝报出了两个人名,瓜尔佳清岚和张幼婷,这两个人,当初孝庄和苏茉儿还特意多说了几句,而在福临送来的画册中,也是品貌才性都极佳的人选。
摩挲着手中的珠串,孝庄思忖着说道:“瓜尔佳清岚,其父索克达,是正白旗的额真,这一家人,虽看不出有什么特别出众的地方,可最特别的,也恰恰是这不出众,这么些年了,他无大功,却也并无大小过错,在朝廷里又不依附于任何一派,实在是难能可贵。”
看了若凝一眼,孝庄又继续说道:“张幼婷,是上书房张太傅的孙女吧?张太傅虽是汉臣,可这学问,却是极出众的,听说自你进了宫,这‘京城第一才女’的封号,便是落在这张幼婷头上了呢,小小年纪,若果真如外界所说的一般,那还真是有点本事的。”
见太后提起了“京城第一才女”,若凝面色微赧。
“太后娘娘,若奴婢没记错,这瓜尔佳家里的小姐,今年已经十五了吧?可是比董鄂少爷大一岁呢。”
点了点头,孝庄却是状似无意的说道:“都说‘女大三,抱金砖’,这年龄嘛,大一岁小一岁的也并无妨,叫哀家说,大一些倒是极好的。张家的小姐,今年十三了吧?”
揣摩着孝庄的意思,若凝一边点头附和着,一边犹疑的说道:“太后娘娘的意思,瓜尔佳清岚更合心意些?”
喝了口参茶,孝庄放下手里的茶碗,调侃着说道:“你给自个儿挑弟媳妇,更合你的意还是哀家的意,可不是最重要的。”
大着胆子,若凝俏皮的问道:“太后的意思,是让费扬古自己个儿去相看?”
点了点头,孝庄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女儿家的时候,总是盼着能有个一心一意待自己的夫婿,总以为那很简单,其实最终才发现,这比什么都难。白头偕老,听着好听,可做起来,却着实是难啊……婚嫁可是一辈子的事,男人娶了不喜欢的妻子,可以再娶些喜欢的进门,可是咱们女人呢,只能守着他一个人,还得满脸带笑满心血泪的看着他迎进一个又一个的如花美眷,哎……”
似是觉得话题扯远了,孝庄自嘲一般的苦笑了一下,又看着若凝说道:“依哀家看,你选好了人选,让费扬古自己去瞧瞧,看他相中哪一个了,就把哪一个指给他,反正是他们过日子,自己看着顺眼了,日子也能过得和美些,不是嘛?”
感激的看着孝庄,若凝自责的说道:“到底太后娘娘是当了皇额娘的人了,思虑的就是比我们周全些,臣妾只想着选个家世匹配的,倒还没想过要让费扬古自己个儿去看呢。臣妾叩谢太后娘娘关怀……”
说罢,若凝站起身,轻轻一蹲,朝孝庄福身拜了一下。
挥了挥手,孝庄眉眼带笑的说道:“也是日子无聊,拿出来说说罢了,哪里就值当你的谢了,快起来吧,仔细哀家的小乖孙。”
陪着孝庄用完了晚膳,又说了会儿话,若凝自己也觉得有些困了,才行了礼,带着晚晴和岚烟,回到了东配殿。
窝在暖炕上,仔细的将福临送来的画册又翻看了一遍,心中斟酌了半天,若凝唤了晚晴抬过了小炕几,就那么俯在炕几上,给凝玉写了封信。
信里,若凝着重提了提瓜尔佳清岚和张幼婷,可寄信的时候,若凝还是将那本画册,以及自己收集来的东西,都捎带在了里面。
若凝想,日后,为额娘养老送终的人,必是费扬古夫妇,若是给费扬古挑选的福晋不合额娘的心意,让额娘受了委屈,那定然也是不行的,所以,若凝在信尾,特意嘱咐凝玉,务必要挑个合她心意,且能静心相夫教子奉养额娘的女孩儿。
快马加鞭的送了信去京里,一道,还带去了若凝给费扬古备的生辰礼物。
第三日午时,凝玉的回信到了,果真是母女连心,两个人都相中了瓜尔佳清岚,凝玉在信里说,过日子,平平淡淡就是福。
而若凝,看重瓜尔佳一家的,也正是他们的中庸。
放下手中的信,若凝看着晚晴轻声说道:“费扬古的生辰,额娘安排府里准备了宴席,京里相交的那些人都已下了帖子过去,此外,还请了几位福晋去家里坐坐,到时候,便看费扬古自己的心意了。”
说罢,若凝嘴角浮上了一抹期待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