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奴婢是越发的看不懂了,您今日不辞辛苦的来浣衣局,就只为看她一眼?”
跟在若凝身后朝承乾宫走回,岚烟心急的问道。
“那你觉得,我是来做什么的?”
打趣的问着,若凝问询的看着岚烟。
似是仔细的思量着,岚烟揣测的问道:“依奴婢看,主子肯定是要来问问她,曾经做了哪些错事,才让自己落到了如今这般不堪的处境。”
“不堪?”
自语一般的说着,若凝无奈的笑了笑,点头说道:“是啊,和她曾经身居一宫主位的沁妃娘娘的身份相比,如今的身份,确是不堪的。可是,在她心里,兴许如今倒更自在些呢。”
说罢,若凝看了一眼小桂子,轻声吩咐道:“吩咐你手底下的人,这些日子都盯紧些,看看那边都有什么动静。”
“喳。”
朗声应了,趁着转弯之际,小桂子俯身朝另一个方向去了。
回了承乾宫,不一会儿,秋如在帘外通传道,定妃来了。
“哎呀,这六月的天,果然多变呢,眼瞧着,像是快要下雨了。”
熟络的说着,定妃走到若凝身边坐了下来。
“定妃姐姐可是来问我,去浣衣局得到什么消息了嘛?”
看定妃眉眼间,不住的打量着自己,若凝淡笑着问道。
被若凝看穿,定妃脸上有些不自在,旋即,她自嘲一般的说道:“想也瞒不过你去,与其要费神去猜度,还不如直接问你好了。”
“看来要让定妃姐姐失望了。”
摇了摇头,若凝继续说道:“今天去,也只是投石问路。若真是问了,怕她也不会说,要么,就是说些非真非假,似真似假的话来蒙混于我,倒不如不听。索性呢,就当是去看看她。不过,倒还真让我瞧出了些什么。”
若凝的最后一句话,引起了定妃的主意,她顿时放下了手中的茶碗,一脸认真的模样,紧盯着若凝。
“她整张脸都泛着暗青色,如若猜的不错,定是从前服了什么毒物,而且是从未间断的服着的。只不过后来被贬到了浣衣局,断了药,又或许,是药的毒性如今一点点的挥发了出来,所以,她这张脸,算是毁了。”
想起茗秋刚抬头时自己心里的那份惊诧,若凝仍旧心有余悸。
似是想起了什么,定妃微垂着头,静静的思量了起来。
过了片刻,定妃小心翼翼的看着若凝的神色,不确定的说道:“臣妾从前听宫里的老人们说起,有个古方,倒是和她如今的情形有些相像。”
“定妃姐姐说来听听……”
有了一丝兴趣,若凝开口说道。
“也是听说,做不得数的,你只当趣闻,听听便罢了,莫要当真。”
强调了一句,定妃又接着说道:“那张古方,原本是宫里的医女,给后gong里的女人调理身子所开出来的,后来,竟专门有人钻研此道,帮后妃固宠,起初,只是美容养颜,后来,竟慢慢的涉及到了助孕一事。是药三分毒,何况还是有关子嗣,所以,轻易也不会有人用,除非是不得已。”
抬头见若凝仔细的听着,定妃又压低了声音,轻声说道:“先前的摄政王,一直都未得子嗣,府里的福晋们都着急,有位庶福晋便用了这个方子,后来倒是产下了一位小少爷,可是没等出了月子,就夭折了,后来还是从豫亲王府里过继了一位少爷过去,才得了血脉。自那以后,这方子更是无人敢用了。”
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若凝看着定妃轻声问道:“这么说,确实是有助孕的药方这一说?”
点了点头,定妃一脸的高深莫测。
“茗秋怀了宁嫣的时候,本就是不足月产下小格格的,所以后来小格格夭折的时候,大家都以为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弱之症,如今看来,也是因为这个药方的缘故了。可她又是从哪儿得了这个方子呢?”
低下头自言自语的说着,若凝仔细的回想起来。
“只看到最后咎由自取的人是谁,便大概有了论断了。”
轻声说着,定妃的脸上,却是带着一抹显而易见的不齿。
“你是说她?”
手指着景仁宫的方向,若凝犹疑的问道。
点了点头,定妃沉声说道:“不是她,还能有谁?这宫里,还有谁能有如此狠辣的心肠?既送了药方收买了人心,可最终却得不到儿女傍身,反倒牵连了自己,最狠毒,也不过如此吧?”
似是想起了自己的伤心往事,定妃的话语中,不自然的带出了一丝狠戾。
“可我却觉得,定然不是她。”
肯定的说着,若凝看向定妃,温和的笑了笑。
“为什么?”
眉毛一挑,定妃满脸的惊诧。
“这宫里,除了几位姐姐,便是她跟在皇上身边的日子最久,可是三阿哥却并无大碍,不是嘛?若要用,她定然会自己先用的。再说了,她是佟佳家里的女儿,自幼家教便定然十分严格,这样不齿的方子,她定然不会留在手边的,不说是旁人,怕是她自己连看一眼,都会觉得有辱自己身份的。所以,不会是她。”
仔细的分析着,若凝的心里,却是有个简约的轮廓,冒了出来。
两人坐着闲聊了片刻,临走时,定妃踌躇的看了若凝几眼,终究还是大着胆子沉声说道:“若有那么一日,臣妾希望,能在她临死之前,见她一面……”
知晓定妃说的是谁,想到早早夭折的大阿哥,若凝心内一软,点了点头,旋即,就看见定妃直起腰身,踏出了承乾宫,眼角,却带着希冀的泪。
大阿哥,四阿哥,承欢……还有那么多无辜的小生命。
虽然,这些不一定是葬送在同一个人的手上,但是,如今,怕是顾及不了那么多了,有一笔,便清算一笔吧。
看着自己日渐瘦削的手臂,若凝叹了口气,心内暗自想到。
用了晚膳,看着垂首站在面前的小桂子,若凝沉声问道:“可吩咐下去了?”
点头应着,小桂子低声回道:“回主子的话,奴婢已让阳公公和喜公公分头去布置了,这些日子,定会盯得紧紧的,不让一只闲杂苍蝇飞进飞出。”
摆了摆手,示意小桂子退下,若凝坐在窗前,陷入了沉思。
快到十五了吧?
看着头顶已快如圆盘一般皎洁的圆月,若凝幽幽的叹了口气。
“主子,早些歇息了吧?万岁爷方才差人来说,今儿要歇在养心殿了,让主子不必等他。”
看着若凝犹自呆坐在美人榻边,晚晴走过来轻声说道。
“这日子,过的好快……”
低声的说着,若凝的眼睛,仍旧凝视着那轮月亮。
“犹记得,那年的六月,我还在府里的荷花池旁,看着费扬古舞剑,听着他得意的炫耀那套剑法是如何的厉害。好像一眨眼,他都出征了,可惜,我不能像从前跟在额娘身后送阿玛出征一般送他。”
这些日子,若凝越发的爱回想以前的事情,每每那时,晚晴便觉得,心里一阵一阵的发慌。
“主子,少爷必定会平安回来的,您虽不能送他出征,可到时候少爷立了功,定然要来宫里叩谢皇恩的,到时候您就能见着了。”
轻声的劝着,晚晴却是更加小心的打量起若凝的神色来。
似是没听见晚晴的话一般,若凝又自顾自的说道:“在江南的时候,茗兰最懂事,茗秋最胆小,她二人,在众多的表姐妹里,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差别何其之大。可是,谁又能想到,会有如今这一日呢?怕是连四舅舅四舅母,若是听闻了茗秋的所作所为,都会惊讶吧,他们可曾想过,自己的亲女儿,会有这般手段?”
不敢接若凝的话,晚晴却是走到她身侧,轻微的打起了扇子,仍有她如平日里一般,自言自语的说着话儿。
“一口气不来,往何处安身立命……”
幽幽的说着,若凝的心里,止不住的惆怅。
养心殿里,福临一边仔细的看着手里的奏折,一边转过头轻声的吩咐着小顺子:“前日去承乾宫给皇贵妃诊脉的,是哪位太医?去宣了来。”
小顺子轻声应下点头出去了,而福临,却是放下手中的折子,微微的蹙起了眉。
这些日子,若凝愈发的瘦削了,每每睡着便会梦呓起来,半夜还会惊醒,眼见着,精神愈发的憔悴起来了,可她却连声的说是自己想多了。
想及这些,福临顿时觉得心烦意乱起来。
不一会儿,太医院的张太医到了。
仔细的将若凝的脉象告诉了福临,张太医犹疑的说道:“皇贵妃忧思过甚,虽身子有所损伤,但假以时日,未尝不能调理好,可……”
见太医面色微赧,福临面色微恼的沉声说道:“有什么,直说便是,朕恕你无罪。”
仔细的斟酌了片刻,张太医轻声说道:“皇贵妃娘娘如今的情形,身子耗损太过,今后,怕是都不能有孕了……”
面色震惊,福临放在膝上的双手,却是紧紧的攥成了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