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便是董鄂小主吧？”
钟粹宫侧墙处的花门外，一个三十约许一身宫装打扮的女子轻声问到。
人已带到，小宫女俯身一福后告退了。
细细的思量了片刻，若凝未从记忆中找到一丝半点关于这个女子的信息，便礼貌的问到：“姑姑是？”
“奴婢叫秋然，是服侍在卫嬷嬷身边的，嬷嬷让我来转告小主，主子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小主静心等候便是。”秋然柔声说道。
“主子？你们口中的主子，到底是谁？”一天内已经多次听到这个称呼，若凝心内越发的不安起来，紧盯着面前的秋然，若凝沉声问道。
一抹疑色从秋然眼中闪现，却又很快的消失。
秋然淡淡的一笑，柔声说道：“小主不可太心焦。另外，嬷嬷让我提醒一下小主，钟粹宫里，住着宫里最多的女子，况且这些女子都是最心高气傲的，说不准，几日后，谁就凌驾在她人之上了，所以，若是发生了什么事，小主切不可强出头，谨言慎行，方是宫中的长久之道。”
朝着若凝俯身一福，秋然轻声说道：“奴婢告退。”
看着秋然的身影从宫墙边一点点远去，若凝觉得自己的心从未有过的飘渺，那种不被自己所掌握的不踏实感，让她觉得很无力。
明日便是殿选了，决定着钟粹宫内七十二名女子的命运，所以，傍晚降临后，宫殿内出奇的安静，只有宫女和小主的随身丫鬟们打水进出的声响。
“小姐，奴婢已打听清楚了，罗家二小姐住在东边的配殿里，你要不要去瞧瞧她？”
晚膳后，晚晴一边利落的收拾着桌上的碗碟，一边低声说到。
“可打听清楚了是哪间？”若凝问。
“好像是第二间，门前有颗槐树的那间。我下午还看见罗二小姐的丫鬟雪雁在打水呢，但是人多，我便没过去和她打招呼。”将食盒放至门外，晚晴走回若凝身边轻声说道。
主仆二人正低声的说着话，便听见门口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对视一眼，晚晴点了点头，去开了门。
“雪雁？”晚晴惊讶的说道。
“若凝小姐在嘛？我家小姐说，刚用完膳，也没什么事，找若凝小姐说说话儿。”雪雁在门口有礼的说道。
“雪雁，如玉姐姐呢？”若凝走到门前，满眼笑意的问到。
“我家小姐在屋子里坐着呢，让我来看看若凝小姐，若是无事，便去屋前的花厅内小坐片刻。”雪雁答道。
“好啊，走吧。晚晴，你留在房里等我吧，万一有人来传什么话，也不会误了。”细细的嘱咐了晚晴，若凝跟着雪雁出去了。
大半年未见了，姐妹二人坐在花厅里，看着一片灯火通明，细细的聊起来。
“若凝，你不是说，不会入宫来的嘛。”
聊完了彼此分开后半年里发生的事，罗如玉握着若凝的手，不无担忧的问到。
满脸愁绪的摇了摇头，若凝轻声说道：“今日的事，像做梦一般，到现在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明明阿玛都说打点好了呢，可莫名的先是那个卫嬷嬷，后来又是一个姑姑，对我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说什么入了主子的眼之类的，所以，现在我跟你一般，也是一头雾水呢。”
“既如此，想那么多也没用，倒不如想想明日的殿选该如何是好吧。”罗如玉叹了口气，柔声说道。
带着一抹淡淡的笑，若凝看着周围灯火掩映下的门窗，朝罗如玉努了努嘴，轻声说道：“除了咱俩，剩下的那些女子，这会儿不定怎么想办法呢，明日里只要她们光鲜亮丽，拔了头筹，我，便坐等着赐婚吧。虽说比不上父母之命挑好的人，可毕竟不用困在这高高的院墙内，也算是好的吧。”
站起身，活动了下已经有些酸痛的脖颈，若凝牵起罗如玉的手说道：“如玉姐姐，我们那边花门处走走吧，那里栽了好多月季，开的正好呢。”
“若凝，既走到了这一步，何不争一争呢？以你的学识才情，想要在这后gong有一席之地，也不是什么难事，便是嫁了外边的男子，也逃不过他三妻四妾的结局，不是嘛？何不守在这里，你我姐妹相伴，也好过到时宫墙一隔，你我二人无良人可依，无姐妹可说知心话。”
看着昏暗的灯火下那些默默绽放着的花朵，罗如玉沉声说道。
“姐姐，很多东西，不是我们争了，便可以得到的。妹妹没有那么多的心，装不下那么多的心计，更不想去跟那么多人争那些根本不值得争的东西。我只想在惦记阿玛额娘的时候能看见他们，在伤心孤寂的时候有个肩膀能让我依靠，我便知足了。还有费扬古，我想看着他像阿玛一样，靠自己的本事出人头地，实现他的愿望。”
想起了阿玛额娘和费扬古，若凝一脸孺慕的向往，那种一家人能和和睦睦的平凡生活，才是她最期许的。
“我何尝不想如此，可，命不由我啊。”叹着气，罗如玉话语中透出一股哀戚。
“姐姐，你方才不也说了嘛，凡事不可强求，顺其自然便可，说不定，明日你便被许给哪个年轻的王爷了呢，不用在这里耗尽一生。”若凝打趣的说道。
“好啊，你个坏家伙，亏我还想着怎么宽慰你，你倒好，还拿我打趣起来。”
一时间，姐妹二人在花墙边轻声的笑闹起来，不一会儿，手挽着手朝寝殿走去。
“主子。”
花墙的另一边，一个宫女看着主子的脸色，轻声的询问到。
“若凝是吧？稍后去打听下，看是谁家的小姐。”扶着宫女的手，贵妇一边吩咐，一边朝自己的寝宫走去。
次日一大早，便听见院内叽叽喳喳的有了响动。
放下手中的书卷，若凝轻声问到：“晚晴，去看看，怎么回事。”
片刻的功夫，晚晴回屋说到：“有小主早起梳洗完后脸上起了红斑，说是同屋的人害了她，半夏姑姑请了御医来诊，说是钟粹宫附近栽种的花草较多，那位小主是花粉过敏呢。”
殿选还未开始，这还没定了位份呢，这些拿不上台面的招数便都使出来了，可见这些女子心肠如何歹毒。
若凝在心中暗暗的唾弃着，一边扭头问道：“什么时辰了？”
“小姐，刚过了辰时初刻呢，巳时才集合去体元殿，你要不要再躺下来歇会儿。”晚晴走到若凝身边问询到。
摇了摇头，若凝轻声叹道：“不了，便是躺下，也睡不着，今日一过，也许很多东西，就都变了呢。”
“什么变了？小姐。”晚晴不解的问道。
“以后，你便晓得了。”若凝打哑谜一般的答道。
小姐明明比自己还小几岁，可偏生说话却像是年长自己一般，晚晴满心的疑惑，却不再说什么，在一边静静的忙起自己手头的事来。
未时二刻，体元殿。
孝庄，福临并排坐在上首，孝庄的身侧，坐着先帝的懿靖大贵妃，而福临身侧的下首处，坐着皇后。
看着面前人比花俏的一众秀女，懿靖大贵妃和孝庄回忆起自己年轻时的模样，亲热的说着话儿。
七十二名秀女，六人一排，整整齐齐的站在殿外，每有太监一宣，便上前一排。
“秀女郭络罗静纤参见皇太后，皇上，皇后，太后娘娘吉祥，皇上吉祥，皇后娘娘吉祥。”
“郭络罗家的女儿，可是出了名的秀美呢，好孩子，抬起头，让哀家瞧瞧。”孝庄柔声说道。
今日的郭络罗静纤，一看便是花了心思装扮的。肤如凝脂，唇若点樱，衬着她此刻灵动的眼眸，说不出的柔媚。
所有的秀女，都是一样的穿着，湖绿色的旗装，燕尾的把子头，可郭络罗静纤的领口处，却恰到好处的插着一枚雕刻成了玉兰花的白玉扣，衬得她愈发的发乌肤白。
“嗯，是个俊俏的孩子。皇上，你说呢？”孝庄看着坐在身侧的皇帝，一脸慈爱的问道。
“皇额娘看着好，那便留了吧，能孝敬皇额娘，也是她们的福气。”福临轻声答道。
听到皇上松了口，小顺子低头走到皇上身侧，从案桌上的托盘里取过一枚刻成花朵状的玉坠儿，转身走到郭络罗静纤身前，恭敬的递给了她。
郭络罗静纤一脸喜意的退回原位，身侧的另一个秀女随即向前一步，柔声说道：“秀女乌雅舒嫣参见皇太后，皇上，皇后，太后娘娘吉祥，皇上吉祥，皇后娘娘吉祥。”
……
一个时辰过去了，已有四排秀女过完了殿选。
罗如玉果然如预料中的一般被留了牌子，看着她一脸淡然的冲自己浅笑了一下便退出了体元殿，若凝顿时心中五味陈杂。
正在思量间，前排的最后一个秀女已回完了话，一排秀女退出了大殿，若凝忙随着身边的五位秀女一起向前几步走到了帝后面前。
如半夏姑姑提前叮嘱过的一般，若凝如其它秀女一样，半垂着头等着问询。
而坐在上首的福临，看着若凝就在眼前，心内的激动无以言表，却不得不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生怕被身边的人看出异端。
想着马上就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长相厮守了，福临心中说不出的欢喜。
“妹妹，姐姐前日跟您讨了一个恩典，这会儿，姐姐到真是看中了一个姑娘，望姐姐成全。”懿靖大贵妃瞟了一眼若凝，满脸堆笑的看着孝庄说道。
“还真有合了姐姐眼缘的？难得姐姐那天跟妹妹开口，既如此，妹妹便应下了，是哪位姑娘啊？”孝庄含笑的问到。
“左数第三位。”懿靖大贵妃轻声说道。
“皇额娘，不可。”福临疾声阻止道。
若凝神色一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