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凝,谢谢你。”
“并不是谢谢你来看我,我知道,因着你的缘故,皇上才对我这般好,要不是你,我想,我也许只是个常在,或是贵人,终其一生,我也不可能如现在一般自在。皇上,对皇后是疏远,对佟妃是敬重,对其他妃嫔是喜好,可唯有对我,是真诚,他从不在我面前掩饰对你的喜欢,和期盼,正因着这份真,我们可以一起聊你,一起聊我们曾经的往事,一起聊彼此喜欢做的事情,一起不藏心机的赏花下棋,做很多我们喜欢做的事情。皇上说,储秀宫,是他在后gong唯一感到轻松的地方。别人,也许都觉得皇后好,因为她执掌凤印,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可是若凝你知道嘛,我一点都不羡慕她,因为她拥有的更多的,是寂寞。”
“若凝,其实我很羡慕你,羡慕你遇到了这样一个真心喜欢你,愿意和你白头偕老厮守一生的男人。”
“若凝,你知道嘛,我既希望你进宫,又不愿意你进宫,希望你进宫,是因为,我希望你们幸福,希望两个真心喜欢对方的人能常伴终老,希望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可是,我又不希望那么单纯的你来到这人吃人的地方,你知道嘛,后gong的女人都是疯子,你永远看不穿她们的笑容背后,藏着如何歹毒的心肠。”
坐在屋前的走廊里,看着飘飘洒洒的白雪,若凝想起了昨日临出宫前罗如玉对自己说的话。
很多次,若凝都在想,被宫里那么多妖娆多姿的美貌女子环绕着,可为何,福临却对自己一幅情根深种的模样。回想起几人相识相交的那些日子,自己身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啊。
可是,从罗如玉口中听着福临对她的描述,若凝一时竟觉得,自己和福临,恍若前世便曾相识一般,冥冥之中有那么多的牵绊,让他们彼此的命运紧紧的联系在一起,即使发生了那么多的波折,两个人终究,还是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对方面前。
过了二月初二龙抬头,若凝开始跟着额娘绣起了自己的嫁衣,紫禁城中的嫔妃,本是不需要嫁衣的,宫里自会为她们准备平日里的衣裙和胭脂水粉。
可凝玉说,她膝下只若凝一个女儿,女儿待选入宫,也是要嫁人了,娇红似火的嫁衣,总是每个女儿家年少时最绮丽的梦,无论穿不穿得上,做额娘的,总要为自己的女儿准备一套的。于是,每日里大部分时间,若凝便跟着额娘在正屋仔细的绣起了要准备的一切喜品。
看着火红的锦缎在自己手中变成一件件华美的衣服,想着自己将来能穿着这件嫁衣做福临最美的新娘,若凝的脸颊,便在红色锦缎的映衬下,一点点的红了起来。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随着盎然的春意,迎来了飘洒的柳絮。
四月间的时候,博果儿带兵从山东回来了。
顺治三年以来,各地异端频起,白莲、大成、混元、无为等各种邪教纷纷涌出,借着烧香礼忏等各种名目,纠集了几万教众,蛊惑各地存了反清复明心思的叛逆人士,一同与朝廷抗争,及至近年,已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博果儿自封王后,过了春节,便求了皇命,带着三千亲兵到山东与当地官兵会合,围剿邪教教众,至今已有成效,便收兵归来。
想到只离开三个多月,而博果儿已是带兵打过仗的人了,若凝总有种恍惚的感觉,曾经那个跟在身后的小郡王,如今也成长为一个有勇有谋的将军了。
因着要参选,若凝不便再出府了,所以听闻他进城了,估摸着他休整的差不多了,若凝忙写了信让费扬古送了去。
信送出去不过两个时辰,若凝还和额娘有说有笑的做着绣活儿,白管家通禀说襄亲王来了,正在前厅候着。
已是襄亲王了,可博果儿的脾气秉性还是一点儿都没变,若凝一边心中暗笑,一边整了衣裙,随着额娘到了前厅。
给博果儿请了安,凝玉借着准备午膳的由头离开了,一时间,前厅内只剩下若凝和博果儿,及几个贴身侍候的丫鬟。
“你出去三个月了,可是一封信都不曾写给我呢,害的我每日里惦记。”
亲手斟了茶递给博果儿,若凝一脸埋怨的神色,嗔怒的看着博果儿说道。
“好姐姐,你就饶了我吧,皇兄见了面第一句话也是这个。我白日里忙着军务,晚上回来还要去巡逻,没事的时候,不是被那些官兵们拉去喝酒,便是早早儿的歇了,想着没什么大事,底下人递上去的折子也都是事无巨细的禀报了,自是一切平安,便没再托人带信了。姐姐你也知道的,山东河南那一片,现在乱七八糟的,带信回来,都不知道到什么时候了,说不定我人都回来了,信还不知道在哪呢。”
不以为然的耸了耸眉毛,博果儿漫不经心的说着。
“那就是我多事,白担了这份心,算我自找,好了吧?”
听完博果儿的话,若凝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说完,自顾自的喝起茶来,不再搭理他。
看到若凝的表情,博果儿突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急急的放下水杯,舔着脸走到若凝身侧,柔声说道:“姐姐莫非是担心我没带过兵,出什么意外?”
抬起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若凝不做声。
“姐姐也太小瞧我了,我虽没带过兵,可好歹也去过几次塞外的,不比京里那些贵门公子,只知道几招拳脚功夫,连日常练习射的靶子,都是一动不动的静靶。不过,我知道错了,下回外出,必定带信给姐姐,让姐姐不再担心,好吧?”
博果儿好声好气的说道。
“你呀,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你以为单单说我嘛?你额娘懿靖太妃那里,还不知道每日里怎么个担心法呢,哪怕带个口信回来,让她知道你一切安好,也能放下心来啊,这样让她总是悬着一颗心,你这个做儿子的于心何忍啊。”
伸出手戳着博果儿的头,若凝带着一丝怨气的说道,而一旁看到厅内动静的丫鬟们,已是扭过头暗笑了起来。
抬起头斜了几个丫鬟一眼,博果儿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来,埋怨的说道:“怎么说我现在也是个亲王了,姐姐好歹在人前给我留几分面儿,下人面前,姐姐还这般对我,以后我在董鄂府里,可是一点威严都没咯。”
“哼……”若凝面上不动声色,肚子里却是暗笑不已。
片刻,博果儿顿了顿,犹疑着开口说道:“姐姐,下个月,我便要带兵出征去科尔沁了,姐姐入宫,弟弟怕是不能相陪了,万望姐姐谅解。”
还记得那年落选,京里流言四起,当时还是襄郡王的博果儿,当着鄂硕和凝玉的面,拍着胸脯对若凝许诺说,三年后的选秀,他一定要风风光光的把若凝送进宫,让那些当年笑过若凝的人好好的看看,若凝有皇上的垂爱,有襄郡王的敬重,看那些人以后还会不会用那副嘴脸看人。
征战沙场,曾是博果儿最大的愿望,而眼下,若凝入宫在即,他却不得不领命出征,博果儿一时觉得有些遗憾。
“好男儿就该如此,不用觉得抱歉,你只要保重自己,照顾好自己平安归来,便是对我最大的回报,等你回来,我给你摆庆功宴,到时候,就请襄亲王移驾光临了。”
开着玩笑,若凝将博果儿的遗憾不动神色的化解了。
“姐姐,我有几句知心话,要说给你听。”
释然的笑了笑,博果儿端正了脸色,一本正经的看着若凝说道。
看到一向顽皮的博果儿露出这般严肃的神色,若凝也不自然的正了脸色,摆了摆手示意几个丫鬟出去,若凝看着博果儿仔细的说道:“你说。”
“皇兄他……”
似是不知道如何启口一般,博果儿顿住了话语,思索了片刻,博果儿轻声说道:“自小,我和皇兄便是一起长大的,太后娘娘存了让皇兄掌政的心,所以一直以来对皇兄的要求就极为严格,所以,皇兄身边,也没有要好的兄弟姐妹,只有我,还算能玩的来。待到大了,皇兄便对太后和摄政王……咳咳……”
提到坊间关于太后和摄政王的那些流言蜚语,博果儿不自然的咳起来,抬头看了看,若凝的神色未有变化,他接着说道:
“其实,皇兄的性子,是外冷内热的。这么些年来,他身边便没有能说些知心话儿的人,这便是皇兄为何这般执着于姐姐的原因所在,自打第一次见面留了印象,以至于后来的深交,皇兄总是说,你的想法,似乎和他商量过一般,那般的契合,让他从心里,透出一股子亲切和随意。”
慢慢的说着,博果儿一边注意着若凝的神色。
“博果儿,我知道的,我会好好儿的陪着他,不让他那么孤单,你放心便是。”
想到他身上一直以来的那股清冷,若凝一瞬间明白,为何对于自己,福临是那么的不愿放手,原来,自己带给他的感觉,是亲切,是随意,就像寒冬里的一丝火苗,哪怕只有一个火星,对于饥寒交迫的人来说,也是温暖的希望。
沉着的看着博果儿,若凝眼中,透出从未有过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