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承乾宫,若凝唤了近身侍候的几人进来,仔细的问了日常衣物及熏香等一应事宜,却是什么都没发现。
打开衣柜,里面也并无异味,若凝不由的觉得,兴许是懿靖太妃太过小心自己的缘故,便笑着作罢了。
忙了不一会儿,却见暮雪走进来轻声说道:“主子,奴婢觉得有个事,还是回禀下比较好,毕竟事关您肚子里的小主子。”
若凝正在案桌前临帖,听到暮雪的话,轻轻的放下了手中的笔,示意她往下说。
“之前,您的衣服送到浣衣局去浆洗,都是浣衣局的花姑姑亲自来送的,从昨儿起,却是换了一位从未见过的吴嬷嬷,奴婢随口问了一句,吴嬷嬷说花姑姑身体不爽快,所以她代劳几日,所以奴婢还寻了晚晴姐姐,比照着花姑姑第一次来送衣服时打赏的。”
说完,暮雪忐忑的看着若凝。
听到暮雪的话,晚晴从内殿走了出来,也轻声的附和着。
略微思忖了片刻,若凝转过头看着晚晴问道:“今儿这身衣服,是什么时候洗好送来的?”
“昨儿送过来的,今一早起身时您说要去看懿靖太妃,要穿的素雅些,特意让奴婢寻了这身出来的。”
晚晴细想了想,一边说着,一边回头从衣柜了取出了昨日一并送来的几件衣物。
仔细的闻上去,确实有一股淡淡的幽香,只不过,味道太过清淡,若不是有意去闻,根本发现不了有这丝味道。
脸色轻微一变,若凝沉声说道:“更衣。暮雪,你让小桂子去太医院请王太医过来,就说是给本宫请平安脉的。”
点了头出去唤小桂子,暮雪掀开帘子出去了。
而若凝,则是摔了一个茶碗,一边唤了秋如进来打扫,一边进了内殿去换了衣服。
更了衣出来不多时,却听见院子里,暮雪朗声的笑着说道:“吴嬷嬷,今日又是您来给我们主子送衣服啊?花姑姑的身子可好些了?”
屏声静气的侧耳听着,却听见那位嬷嬷沉声说道:“能为皇贵妃娘娘效力,是老奴几世修来的福气呢。花尚宫许是肠胃不顺,可能要休息些日子呢,说等身体康健了,便来给皇贵妃娘娘磕头请安。”
听声音稳重利索,想来必定是浣衣局有头有脸的人物。
摆了摆手,若凝示意晚晴出去传了吴嬷嬷进来。
“老奴给皇贵妃娘娘磕头了,娘娘万福金安。”
掀开帘子走进内殿,吴嬷嬷头也未抬,恭敬的给若凝叩了头,一旁,晚晴已抱着叠好的衣服,走进了内殿。
“嬷嬷请起。”
带着一丝微笑,若凝叫了起。
“当不得娘娘一个请字。”
一边说着,吴嬷嬷一边站起了身。
“不知吴嬷嬷在浣衣局是领的什么差事,花尚宫不在,倒叫你每日里大老远的专门来这一趟。”
细细的打量着吴嬷嬷,若凝问道。
“回娘娘的话,老奴是浣衣局主事。花尚宫告了病假,论理说应有同级女官顶替她的差事,每日来为娘娘送浆洗好的衣物,可老奴想着,娘娘怀了龙子,老奴不能在眼前伺候着,也只能跑跑腿儿,算是尽份心意了。”
吴嬷嬷朗声回答道。
“那便辛苦嬷嬷了。晚晴……”
唤了晚晴打赏了吴嬷嬷,若凝抬手捏了捏太阳穴,示意吴嬷嬷退下了。
不一会儿,王太医背着药箱进来了。
免了王太医的虚礼,若凝让他给自己请了平安脉,听到他说一切正常时,若凝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王太医,有了身孕,便不能用熏香了吧?”
看着王太医收拾起药箱来,若凝状似随意的问道。
“回皇贵妃,虽说并无禁忌,可微臣认为,还是不用的好,毕竟熏香于体内胎儿来说,味道过于浓烈,无益与胎儿。”
并无丝毫思索,王太医朗声回道。
点了点头,若凝招手让晚晴取了件衣物出来放在王太医身前的锦桌上,指着那件衣物问道:“不知王太医可闻得出,这件衣衫上的熏香,是什么制成的?”
拎起衣摆细细闻了片刻,王太医脸色略变,旋即,又像是确定一般,他拿起衣袖闻了闻,惶恐的回道:“娘娘,这件衣服似是被五石散熏过,只不过,气味甚浅,不易发现。”
“五石散?”
口中犹疑的叨念着,若凝想起自己曾在书上看到过,五石散是一种中药散剂,可以用来治愈伤寒病人,不过,服用过多却是会成瘾,时日久了便会精神涣散性格暴躁。
此刻,若凝却是想不明白,自己的衣物上熏了五石散,会有什么后果。
问询的看向王太医,若凝满眼的疑惑。
在宫中从医多年,经手的,又都是后妃们怀孕后的问诊,此番,王太医心中自是晓得,必是有人特意如此,不敢有所隐瞒,他沉声说道:“五石散性热,服用后会全身燥热喜饮凉物。以现在的天气,若是娘娘稍感闷热更衣,则较易患上风寒。再者,若是娘娘为缓解体内燥热喝过多的凉饮,则会伤及腹中胎儿。”
脸色微变,若凝满眼怒意的看着锦桌上的那堆衣物,旋即,转过头冲晚晴说道:“去将方才送来的那些衣物拿来。”
急急的取来了衣服摊在锦桌上,晚晴对王太医说:“还请太医看看这些衣物上是否是相同的味道。”
一件件的细细闻了,王太医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气味比方才那件衣物,倒是重了些,若娘娘未事先察觉,恐以后都闻不出来了。此物味道甚浅,一旦习惯,则如若无物一般,况且,这味道是熏衣之人逐渐加大了五石散的分量所致,是故并不易被发现。”
指甲上的金丝珐琅护甲紧紧的掐在掌心,若凝心内满满的怒意。
无心再说什么,挥了挥手,让晚晴吩咐小桂子送王太医回太医院,若凝无力的倒在美人榻上,愣愣的看着那堆衣物。
忙忙的收拾起了桌上的衣物,晚晴把它们卷在一个包袱内,拿到了偏殿锁在了柜子里。
“主子,要不要让岚烟去浣衣局找花姑姑来?”
走到若凝身侧替她揉捏着双腿,晚晴轻声问道。
摇了摇头,若凝脸上的怒气一点点淡去,轻声说道:“不必了,免得打草惊蛇。这事儿,还说不准是谁做的呢,虽说她经手的时候衣物都未出过差错,谁知道这是不是避嫌之举呢。这吴嬷嬷不知道是被那人特意差遣的,还是替人顶缸的,一切都还是未知之数呢,咱们且静观其变吧。”
“那主子的衣物怎么办?总不能不送去浣衣局洗吧?”
晚晴问道。
露出一抹淡然的笑容,若凝柔声说道:“眼看着这肚里就要起来了,让绣房来几个人,就说给本宫制些新衣,皇上赏了那么多衣料给我,总不能都搁在库房里吧。本宫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等着本宫的孩儿出生。”
假寐了片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若凝睁开眼睛,自言自语的说道:“既能把手伸这么长到本宫这里来,玉姐姐那里不知道会不会也有这样的衣物。不行,得去看看,眼看玉姐姐就要临产了,这节骨眼上若是发生什么事,可真不得了了。”
说罢,若凝急急的穿了鞋,带着晚晴和岚烟朝储秀宫走去。
储秀宫内,听了若凝的话,罗如玉和罗夫人,却是都变了脸色,她们一再在吃食上小心,却从未想过,会有人将害人的手段应变到如此细微之处。
吩咐了思冉带着院子里的几个人晾晒着冬日里的被子,罗如玉让雪雁从衣柜里取了近几日浣衣局送来的衣物,细细的闻了,却是什么味道都没有。
还是不放心,若凝让雪雁从今日刚送来的那些衣服中剪下了一截衣袖,带着去了太医院寻王太医。
几个人忐忑不安的坐在储秀宫正殿内,不一会儿,雪雁回来了,摇了摇头低声回禀道:“王太医说,衣物上并没有类似的气味,应该是无碍的。”
暗松了一口气,罗夫人却是感慨的说道:“若凝,多亏有你这样惦记着,要不然,若是真的着了她们的道儿,如玉此刻不知道又会如何呢。”
“伯母放心好了,在这宫里,我和玉姐姐会彼此照拂的,您和罗伯父,还有我阿玛额娘,只要你们照顾好自己,身体康泰,我们在宫里也会平安无事的。”
宽心一般的劝慰着罗夫人,若凝看了罗如玉一眼,轻声说道:“姐姐,本不想打草惊蛇的,可是,眼下,我却有个主意,试试看能不能将那主使的人抓出来。”
眼中浮出一抹玩味的笑,罗如玉朗声说道:“好啊,那你说怎么办,我按你说的做就是。每日里闷着,倒真真儿是有些无趣了,捉个贼消遣消遣也好。”
附和的点着头,若凝将自己方才想到的法子,告诉了罗如玉,而一旁,看着二人如过家家一般玩闹着的二人,罗夫人一脸的慈爱。
翌日一大早,罗如玉刚更好衣不多时,竟然在早膳桌旁晕倒了,请来了王太医诊治,却说是罗如玉所穿的衣裙上有五石散的痕迹,许是浓重的气味刺激到了罗如玉,故而出现了晕厥一事。
一时间,福临大怒,吩咐彻查浣衣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