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柬发出去的第五天,便是中秋晚会。虢思渺打扮的格外花枝招展,掩饰不知欣喜的跟我说,今晚逃出去了,就直接奔虞夏荣亲王府,给夏长楠一个惊喜。
我看着他就好笑:“那你也不必打扮的跟花孔雀一样吧?”
虢思渺扯了扯身上繁华簇锦的衣服,嘟起嘴说:“可是人家觉得这样子会很好看啊,而且一改我之前的清纯风格,比较让人眼前一亮嘛。”
果然应了那句老话,陷入爱情的人都是盲目的。
我摇摇头,随他去了,自己也着手忙碌起来,收拾了几件虢明胭送我的珍宝中值钱又便于携带东西,趁着大家都在布置会场,就打包好藏在花丛里,暗暗扎了几条颜色出挑的绸缎做记号,单等着虢思渺出逃的时候非得赖上他一起走。
虢明胭看样子对这个我一手举办的晚会很是感兴趣,早早的就退朝放了大臣们回家团圆,赖在畅春园里头,吃喝都与我同食。作为晚会的总导演及监理人,我也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晚会的赞助商赶出去,只好由着虢明胭胡来。
好不容易等到夜幕降临,我收拾妥当了,就跟着虢明胭的步辇出了畅春园迎接宁国使节。大长公主梳着双环望仙髻,换了一身绿绸薄纱裙,隐约衬着几分小女人姿态,大哥与纪大学士均是换了丝质绣衣,便是尉迟,尽管我没怎么敢抬头细看,单单瞄了一眼的他身上的灰白大袖袍,也觉得这几位当真是谦谦君子一般的人物了,
虽然他们整体的出场效果震撼是比较震撼,但是我依然很好奇,你说你们一个两个都穿得这么飘逸,等一下高喊着要带我走时,打斗方便吗?还是说,为了不给宁国丢脸,即使打斗不方便,造型也非得弄成这样?
江凌玉和太后的步辇差不多同时到了畅春园门口,下了步辇又是一阵的寒暄,虢明胭今晚也不知吃了什么药,走哪儿都习惯把我的手牵着。刚开始我倒没怎么在意,反正他一贯是如此与我亲近的,可等到尉迟的目光三不五时的射过来时,我就有些不自在,想把手抽回来吧没那份勇气,不抽回来吧,这头目光都快把我凌迟处死了。
想来想去,我只好躲在虢明胭后侧,堪堪比开尉迟的视线。到了晚会现场,管弦乐队立刻得了我的指使,奏起了节奏欢快的《乐逍遥》,作为嘉宾入场进行曲。
过了半刻,等到嘉宾入定,我又拍了拍手,两列侍女捧着什锦果盘鱼贯而入,在管弦乐队的音乐声中端端正正的秀了几个方阵,才在每位嘉宾面前放下果盘施施然退下。
我站在舞台的一侧,细细打探着场上的情况,就目前收到的反馈来说,开场效果还是不错的。喝口水润了一下嗓子,我拿着稿子上台,开始播报节目表。
第一个节目是四十个大内侍卫表演少林武术。前头呼喝声不绝,我报完幕跑下台来,开始换上宫女衣服。
第二个节目是女声合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虢思渺报完幕跑下来,也开始躲在幕后换上宫女的衣服。
第三个节目,按照事先彩排好的,演员自行入场,表演魔术《大变活人》。
我与虢思渺对视一眼,赶紧拿起藏着的包袱,跟在前一场节目退下来的宫女后头往畅春园外走去。
一路躲闪着来到宫门口,原以为中秋晚会规模浩大,上头又格外开恩,允许宫人们可以暂停手头工作前去围观,宫门口便不会如之前那么守卫森严。谁曾想,不过百平米大的一个宫门口竟部署了一个营的兵力看护,比往常多了十倍。
我咋舌看着虢思渺:“难道是你逃跑的消息被泄露出去了?”
虢思渺攥着我的袖子也满脸不可思议:“可是我逃跑的消息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啊,莫非是你泄露出去的?”
面对他的质疑,我坚定的摇摇头:“不是我泄露的。”
这厢我还与虢思渺在探讨门口骤然增加的兵力是怎么回事,远远看见领头的一个将士站在宫门口处,拔刀出鞘凛然问道:“前方的是谁?夜班不在宫中当值,跑来此处做什么?”
虢思渺一楞,赶紧摸出腰间玉牌晃了晃:“奴婢是王爷府上的人,王爷说有样东西落在王府了,特派奴婢前去取回。”
“那么,另一个呢?”
“我也是…..”
“你是个头啦,你有玉牌吗?没有的话,可是要治罪的。”
本想谎称与虢思渺是一伙的,哪知他一句话如同腊月里的冰水,将我从头到脚凉个通透,傻眼瞪着虢思渺:“你为什么不多带两个玉牌?”
虢思渺无辜的眨眨眼:“为什么要多带?只是我一个人要跑啊。”
“你一个人要跑?“我几乎要口吐白沫,“那你当我扮成这样,还跟你跑到宫门口是为了什么?”
虢思渺低头将玉牌别在腰间,淡淡的说:“本王爷还以为几天下来,你舍不得本王爷走,特来送行的呢。”
我勒个去,你也太能自作多情了吧?我欲哭无泪的看着那个将士走过来,翻查了一下虢思渺的玉牌,又看了看我,伸出手来:“你的呢?”
抬头看着倍感亲切的朱漆铆钉大门,我只能沮丧的摇摇头:“我没有玉牌,只是奉了皇上的旨意,送这位姐姐到宫门口而已。”
将士围着我疑惑的绕了两圈,虢思渺感激的拍拍我的肩头,大大方方的走了出去。我看着他的背影,怎么看怎么羡慕,暗想着当初为什么不把这孩子打晕了,要不现在混出去的就该是我了。
眼见着将士还在看我,我瞪了瞪眼吼他:“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啊?”
那将士被我吼得倒退一步,僵硬着脸皮到底蹦出一句:“见过是见过,没见过你这么好看的。”
******!
我气呼呼的抬脚踹他一下,转身正欲走,却听得耳边风声阵阵,被我踢了一脚的将士也是一愣,伸手就要将我护在身后。然而终究慢了一步,我只觉身子悬在半空,扭头看着黑衣蒙面之人一手兜揽在我的腰间,一手放开绳索直直攀上墙垣。
宫门口看守的士兵人头攒动,纷纷开始搭弓射箭,数十支羽箭如出笼之鸟,扑棱着躲过我射向身后高我半头的黑衣人。我吓得捂住眼,连声惊叫着让他们住手,极力挣扎着要从黑衣人手中脱身出来。
黑衣人大概意识到了我的抗拒,眉眼之间多现恼怒,沉声呵斥道:“小公子,主上派了树下来救小公子回去,还请小公子不要胡闹。”
小公子,小公子!会这么称呼我的再没有别人。我就知道这样不管不顾的行动处事,不可能是大哥和大长公主他们的意思,果然被我猜着了,是夏长天派来人的。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宁愿留在虢国,再不去做清莲宫。
我还在奋力挣扎,黑衣人的面上已多了几分不耐,扬手就要劈下来,却见守城的那个将士一跃而起,长剑直刺过来:“我们主子让我捎给你们主上一句话,该是他的就是他的,不该是他的永远不会是他的。”
两下里刀剑相错,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一个营的部署都是为我准备的,虢明胭算准了我趁着晚会热闹时,惹出点事来。
我还在黑衣人怀里挣脱不开,得了消息的虢明胭却已经带着侍卫赶了过来,也没有吩咐别的,只是凝眸负手在墙垣下瞪着我,以及我的一身衣服。
那双眼睛里分明有着愤怒,因为我答应过他不会离开,显而易见的,我食言了。
低下头,我硬是趴在黑衣人肩上狠咬了一口,恶声恶气的说道:“快滚吧,滚回去告诉夏长天,我这辈子都不会回去的。”
黑衣人被我的突来一招咬的措手不及,慌张的丢下我,一手捂着胳膊,一手扯着缰绳从墙垣上飞离而去。
我被他狠丢在地上,摔得胳膊一阵疼痛,虢明胭依旧稳稳的站在那里,看着我匍匐在他脚下,不怒而威:“大变活人的把戏玩够了吗?玩够了的话,就跟寡人回去吧。”
我趴在地上,斜仰着头颅,鄙夷的轻笑:“这么玩弄我很有意思是吗?你明知道我会逃,明知道晚会是个幌子,却仍然耐心的陪我演完这场戏,好等着看我笑话不是吗?”
虢明胭勾着唇角,半蹲着把手伸到我眼前:“起来吧,现在说什么都不重要了。晚会就要结束了,我正好有件事情要宣布。你不在,那还有什么意思?
我赌气的把他的手拍向一边,自己爬起来,掸了一下衣服:“什么事?”
“忘得可真快呢。”虢明胭轻笑着摸摸我的头,“东宫皇后,你还要寡人说多少遍才记得住自己的身份呢?”
“你……”
我一时气结,攥紧了拳不再跟他多说一句,径自往前走。耳边听得虢明胭带人跟了上来,脚步轻快,明明就是很享受我生气的样子,嘴里还犹自嘀咕:“啊,其实我做了两手打算呢。第一手准备呢,就是我怕你跑了,调了禁卫军一个营来守住各宫宫门,还吩咐他们但凡看见绝色的,不论男女统统留住;这第二手准备嘛,就是防着他国的人过来虢国跟寡人抢宝贝,所以城墙外头也埋伏了不少人马呢,想来刚才来抢你的那个人应该被扎成了马蜂窝了吧?”
我禁不住浑身一冷,停了脚步回过身问他:“你用我做诱饵,要杀了所有救我的人吗?”
“什么叫救你的人?”虢明胭不疾不徐的迈步向我走来,“我又没有要杀你,何来救你一说?他们可是来抢我们虢国宝贝的,寡人作为虢国的一家之主,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就让他们抢走呢?”
“你太阴险了!”我不无愤怒的朝着虢明胭吼了一句。
虢明胭毫不在意的摆摆手,仿佛赶着麻烦的苍蝇一般,轻佻说道:“所以,这就是给你一个警醒,不要让你的家人在寡人的眼皮子底下胡来,否则到时候伤到他们,寡人会跟你一样心痛的。”
“我……”心里头的不安加倍放大,忐忑的看了一眼亮如白昼的畅春园,我咽了口唾沫说道,“我刚才只是……只是一时觉得好玩而已。好啦好啦,回去就回去,当你的东宫皇后去。”
“这才乖嘛。”虢明胭俯身亲了亲我的面颊,拉住我的手道,“那就赶紧走吧,寡人出来歇息也有好一阵功夫了,想必母后他们也等得急了。”
我不甘愿的加快了步子,朝着畅春园而去。
晚会已经接近尾声,江凌玉与太后看的正专注,丝毫不了解繁华外头经历的那场厮杀。大长公主他们也是聚精会神的模样,好像来一趟虢国就为了这场晚会而来。唯有尉迟眉目低垂,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想着什么。
我不觉心跳加快,与虢明胭握在一起的手微微沁出汗渍,虢明胭无奈从袖中掏出帕子,一边为我擦拭,一边笑道:“干嘛那么紧张?寡人还没开始宣布呢。”
“啊?哦。”我不明所以的乱回答一气,女性灵魂的直觉告诉我,绝对不会那么平静的,不论是大长公主还是长生纪大学士,都不是这么安安分分观看节目的人,至少他们也会交头接耳讨论一下节目的娱乐****?那么,只有一个原因能促使他们这么老了实,就是他们来之前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虢明胭还在低头为我擦着汗,最后一支舞曲款款落幕,黑漆夜幕中虢明胭凑近我的唇边,蜻蜓点水般吻了一吻,旋即离开。
我心下大骇,欲要抽回手,却被他攥得更紧。
四周的灯光已经开始渐次亮起,虢明胭慢吞吞的直起身子,牵着我的手,大声对着台下众人道,“值此佳节之际,寡人宣布一件喜事,寡人将册封宁国莲府七少爷莲花生为东宫皇后,大赦天下,宵禁三日,普天同庆。”
话音刚落,我就看见长生与大长公主纪大学士登时变了脸色,尉迟手中的杯子应声而碎,太后与江凌玉则是满脸的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