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经常出来吗?”
“那要看你的表现了,”杨慎向着澄沁轻声答道,澄沁不解,看向王艮。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王艮抿了抿嘴巴,笑着对澄沁说,“如果你让我太省心了,那么我就不会让他省心。”
“对。”杨慎扬了扬眉毛,瞟了王艮一眼,解释道“你一直不去找你师父,所以我就得常常陪他出来消磨时间。”
澄沁“啊~”了一声,笑着点了点头,十分同情地看向杨慎,“那你最近一定非常忙碌吧。”
杨慎一笑,并不回答,只是问她,“你的簪子从哪里来的?”
“你猜~”澄沁一笑。
杨慎轻轻颦眉,“王府?”
澄沁不置可否地一笑。
“嗯,总不至于……”杨慎顿了顿,“皇宫?”
“只是一个梳妆盒而已。”澄沁轻轻摇头,“你也知道很多宫女太监都会把宫里的东西拿出宫去卖,碰巧罢了。”
王艮默默看着澄沁,眼神微变,随即云淡风轻,笑看她,“还吃得了糖葫芦吗?”
澄沁向近旁一看,发觉近旁有个卖糖葫芦串的小贩,正站在街边发呆。
“嗯,很久没碰过那玩意了。”
“我正好也想尝尝。”王艮开始掏钱袋,“木真要不要也来一串?”
“呃……”杨慎尴尬地皱了皱眉头,“就,不用了吧……”
“那必须的啊。”澄沁无视杨慎的反应,大步走向那个小贩,“来三串。师父~掏钱。”
王艮一边乐悠悠地递过去几个铜板,一边不紧不慢地说道,“吃了为师的糖葫芦,明天就得开始上课了。就上次那个小院子里。”
“嗯哼,好啊。”澄沁点点头,“要讲得不好我可就随时走人的哦。”
王艮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一口咬下竹签上的两颗山楂果,大嚼起来。一旁杨慎从澄沁手中接过糖葫芦,不自觉地向周围看去,总觉得四周的人在看自己,一个大男人拿着一串冰糖葫芦?他不断在脑中构建这样的形象,这是有多荒唐?
他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呃……”他挣扎了一会,“那什么……”
抬起头,王艮与澄沁已经走了几十步远,他一人愣愣站在原地,身旁有人开始暗暗发笑。
“诶!”他有些窘迫,随手拉过近旁一个孩子,“给你了。”
王艮和澄沁在不远处回头,正巧看见了这一幕,王艮摇了摇头,伸手转过了澄沁的脑袋。
“走吧,子曰,非礼勿视。”
澄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而此时,皇宫之中仍是一片死寂与阴霾,或许比起之前更甚。
内阁诸臣静静站在大厅的边沿,他们的前方各有一张木桌,堆积着各自审阅的奏章与票拟。
正堂之上,嘉靖面色铁青。
“还请,皇上,速速严惩此人。”杨廷和的年迈而缓慢的声音响起,嘉靖面无表情,看了一眼桌前摊开的奏折,沉默地扫视这屋中的大臣们,心中缓缓浮上一丝嘲讽的意味。
在他眼前的这封奏折,是至今为止,唯一一封支持他追认先父为兴献帝的折子。
这样一封奏折,内阁本可以用无数奏章把它给淹了,可是,杨廷和将它递到了嘉靖的面前,要他亲手严惩这个目前为止唯一一个支持他的人。
老杨所做,不过是维护自开国以来的老规矩。而今有人企图凭借讨好皇帝来飞黄腾达,他自然要站出来,对着这种阿谀奉承的人进行打压。
若是由皇帝亲自动手,其威慑力就更不言而喻了。
嘉靖隐于衣袖中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表情波澜不兴,他微微抬眼,望向杨廷和的方向却并不看他,而后淡然开口。
“阁老,你这是什么意思。”
杨廷和稍稍向前走了几步,声音不大却冷静而威严,“皇上即位不久,便为了给老兴王上封号的事情与诸位大臣们有所对峙,如今朝中有奸佞之人妄图钻这样的空子,以博天子垂青,若不严惩,只怕日后会有更多趋炎附势之人会紧随其后,如此,朝纲乱矣!”
“那么,依阁老的意思,若是朕依了这份奏章,就是个亲小人,远贤臣的昏君了?”
“臣不是这个意思……”
嘉靖打断他的话,“那么阁老是什么意思?”
杨廷和抬起头,迎着嘉靖的目光正要开口,嘉靖却并不给他这个机会,而是从御座上站起,走到大臣们的中间,厉声说道,“朕初御大极,天下并不太平,可以说是百废待兴的局面,诸位爱卿本该与朕共同进退,而今竟然为了一份奏折,聚于一堂……”嘉靖顿了顿,回过身,拿起桌上的奏折冷冷一笑,“以清君侧之名胁迫朕按你们的路数来走,不知你们眼中,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
“皇上息怒。”
内阁诸臣跪了下来,杨廷和也勾下了身子。
嘉靖紧紧握住手中的奏章,轻哼了一声,便大步跨出房间。
这气势让他有些着迷,或许,这就是天子御极的感觉吧。
他的嘴角微微浮起些许笑意,脚下的步伐更加快捷。
再次经过御花园时,嘉靖未走几步,便听见一侧有人唤他名字。
“皇儿。”
他转身,身后的太监悉数跪下。
“参见召圣太后娘娘。”
再遇张氏,不久前蒋氏受辱的一幕便立时浮现在嘉靖的脑海中,他冷冷扫了眼前的女人一眼,然后微微行了一礼。
“母后。”
召圣似乎并不介意,只是笑道,“皇儿如此匆匆,是要去哪。”
嘉靖淡然一笑,“太后有何吩咐。”
“也没什么。”召圣莞尔,看向站于身侧的陈莲,轻声唤道,“莲儿?”
一直站于召圣身旁的陈莲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嘉靖,听见召圣喊她,才缓了缓神,应了一声。
“还不见过皇上。”
“民女陈莲,见过皇上,皇上万岁。”
“平身。”嘉靖并未看她,只是对着召圣微微扬起了眉,“太后还有事吗。”
召圣扶起陈莲,轻声说道,“哀家能有什么事呢,皇上入宫以来一向忙碌,几乎没有来给哀家请过安,哀家即便有事,也见不了皇上一面哪。”
嘉靖提起嘴角,“是朕疏忽了,还请太后原谅。”
召圣仍旧不改先前脸上的笑容,此时更加温婉了些,“皇儿肩挑一国重担,偶有疏忽无可厚非,只是今日哀家一时兴起,在庭院之中设了一个灯会,不知皇上可否赏脸,陪哀家同去呢?”
嘉靖看了看站在召圣身旁的陈莲,目光交错的瞬间,陈莲立刻低下头去,双颊绯红。想到先前选后的事情,嘉靖立刻便明白了召圣此举的深意。
想起下午澄沁的反常,他这时才反应过来。
“啧。”嘉靖咬住嘴唇,这下坏了,自己几乎就是把澄沁一个人撂在了一边,她不会是生气了吧。
“皇上?”
嘉靖回过神来,望向召圣,“还有诸多奏折等着朕去批复,来日方长,今后若有时间,再陪太后一叙吧。”
说罢,他便大步离开。
召圣的眼神冷了下来,望着嘉靖的背影,轻轻一笑。
“回宫。”
陈莲不忍,随着召圣一同离去的时候,仍回头看向嘉靖的背影。
这个人,就是自己未来的丈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