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之时，嘉靖声音平静地问身旁的黄锦。
“最近都是些什么人在这附近走动？”
“这……平日里这里都不太来人，”黄锦顿了顿，他自知嘉靖的意思，“不过大约是因为昨日下午御花园之事吧，好几个公公都和我打听澄沁姑娘的底细，想来是有宫婢或是秀女向他们打听了。”
嘉靖微微点头，道，“你传下去，今后再有这样嚼舌头的，严惩不贷。”
“是。”黄锦欠了欠身。
“先抓几个没事就来这里溜达的宫婢，以儆效尤。”嘉靖声音冰冷。
黄锦跟在嘉靖的身后，小心地抬头去看嘉靖的表情。他似乎与往日一样平静，只是方才的言语中有几分不忿。嘉靖一路沉默，心中却隐隐有些忧虑，在这深宫之中，许多事他只一眼就看出了端倪，可是在宫中的日子，澄沁整日整日呆在书房闭门不出，对宫中诸事漠不关心。
现下许多人想拿她当跳板，她恐怕还不自知吧。
嘉靖轻轻叹了口气，这种时候，怎么她还在和自己耍小孩子脾气呢。
来到澄沁堂的门前，黄锦先上了台阶，轻轻敲门。
“澄沁，皇上来了，可以开门了吧。”
庭院之中，澄沁不急不慢地凑到门缝边向外望去，见嘉靖正在几步外默默看着此处，心中不免好笑。
“来了吗？”澄沁声音无辜，“没听见。”
嘉靖微微一笑，走上台阶到澄沁堂的正门前，亲自扣了扣门。
“澄沁。”
“你是皇上么。”澄沁背靠着大门，声音轻柔。
“你说呢。”
“证明给我看。”澄沁微微合上双眼，嘴角浮起若有若无的微笑。
嘉靖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转过身，对身后一干人等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下去，末了干脆把黄锦也支到几十米开外，这才往木门边又靠了靠。
“别闹了，朕还有许多折子要批。”
澄沁并不理会，只是轻声说，“当年王府长史要将我杖责之时，世子曾问我，今后会不会逃，那时候，我的回答是？”
嘉靖微微一笑，“如有知音见采，不辞遍唱阳春。”
“后来，我拿了他放在床边的手绳，世子曾在大火中将那红绳上的小字指给我看……”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嘉靖声音柔和，他伸出手，轻轻靠于门上。
澄沁沉默了一会，转身将木闩拔出，门吱吱悠悠地打开，嘉靖的手渐渐落下，他站在门外，静静凝视站在门中的人。
“那你还把我关在这里！”澄沁抬头看着他，“而且，我出宫的时候你竟然还派人盯梢！”
嘉靖叹了口气，牵起澄沁的手，缓步走了进去。
握着嘉靖的手渐渐用力，澄沁看着他微微有些无奈的表情，轻声解释，“我只是不喜欢每天闷在一个地方。”
“可是朕担心你，放你一个人出去朕做不到。”嘉靖声音中有几分矛盾，“而且，你和杨慎不免走得太近了，今后若有风波，恐怕会有牵连。”
澄沁一笑，“可我没有告诉他们我的身份。”
嘉靖笑了笑，和澄沁一同进了书房，澄沁快步走向书架，从最高处取出那份署名张璁的奏折，转身将折子递了出去，嘉靖只是默默凝视澄沁的手，并不去接。
“你不要？”澄沁将折子在嘉靖眼前晃了晃，嘉靖微微抬眼，接过奏折。
“我刚才在想，你会怎么看这封折子。”
“从议礼的角度上讲，这个叫张璁的人写得不错，旁征博引，丝丝入扣。”澄沁轻笑。
“你也这么觉得？”
澄沁摇了摇头，“即便他说得天马行空毫无依据，恐怕你也不会介意吧。”
嘉靖微微挑眉。
“我总觉得你只是需要支持你的声音，剩下的事，怎么做，你恐怕早就想好了。”澄沁轻声回答，“我说得可对？”
嘉靖不置可否地一笑，伸手将澄沁拉得近了些。
“知我者澄沁也。”
澄沁脸上浮起难以掩抑的笑容，仰头看他，轻声道，“只是，杨阁老毕竟是几朝元老，为这天下谋划了一辈子，皇上还是留些情面吧。”
“嗯。”嘉靖微微努了努嘴，“你怎么不先担心担心你自己，母后那边对你的意见可是越来越大了。”
“还说呢，我都没怎么和太后娘娘照面，她要又对我有什么意见，十有八九就是你给的那块匾额闹的。”
“所以，”嘉靖顿了顿，“我们弄个灯会，如何。”
澄沁笑着看向嘉靖，“怎么说？”
“昨日我遇见了召圣太后，我这一向都没有去给她请过安，她说想和朕一起在宫中逛逛灯会，朕当时没答应，想想近几日最好快些补上，以免落人口舌。”
“嗯。”澄沁点点头，“也对。”
嘉靖不再说话，而是静静看着眼前人，半晌，澄沁略有所悟地抬头看他。
“你不会……是想让我来操持吧？”
“你有功夫整天往外跑，在宫里给朕帮帮忙怎么了。”
“别，千万别，”澄沁推开嘉靖，“别让我面对那两个太后娘娘，我招架不住。”
嘉靖上前，从身后拥澄沁入怀，“你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迟早有一天，你要和朕一起去给母后奉茶请安，是不是。”
澄沁的眸子渐渐落了下去。
她能告诉他，历史上并没有自己留下的痕迹吗。
澄沁勉强一笑。
“算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什么时候？”
“嗯，下月初一。”
澄沁微微抬头，“呃，那就还有十天。”
嘉靖将头埋入澄沁的肩膀，闭上眼睛，又一次叹息。澄沁握起他置于腰间的手，两人一时无言，各自思绪纷杂。
对着即将来临的选秀日期，二人仿佛都不知情一般，谁也没有提及。
澄沁自知无法改变，只能缄默。
嘉靖，则更为矛盾一些。
他睁开眼睛，默默看向依在怀中的澄沁，先前的隐忧再度浮现。这宫、廷之中的压抑他如何不能感觉，只是他早已有所准备，想要得到的东西无比明晰，因此道路坚定，周身一切即便艰险也并不可怕。
可他不能了解澄沁如今的感觉，这让他有些伤神。
只是从澄沁三番两次的出宫中，嘉靖对她的挣扎略有觉察。
他不知应该如何应对，一面担心着澄沁的不知深浅，一面小心观察着隐伏在澄沁周围的宫、廷暗涌。
想到这里，他又叹了一口气。
“呵，杨廷和究竟把你怎么了？我从来没见你懊丧成这个样子。”
“嗯。很难办就是了。”嘉靖闭上眼睛，将怀中人拥抱得紧了些。“不过，你无须操心的。”
P.S比写文更纠结的事情就是取章节名了……汗，本来想写写张柔儿伺机而动的，结果发现时机还木有到，所以……请各位无视这个“趁虚而入”吧……俺觉得这个应该改名“再度交心”神马的……汗，多么木有美感的名字……%>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