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琼玉忽然插嘴道：“资金不是问题！”
肖贽心中好笑，看向娄中宇和高顺；娄中宇会意，接口道：“其实我和高总工刚才就项目的规划设计和工程要求仔细讨论过，符合政府要求本就有一定难度，还要配合周边公共设施的开发则更加困难，但还不至于束手无策。我们相信这些问题也不是问题！”
李薇的脸越来越沉了，默默地看着资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肖贽心有不忍，虽然大家意见不同，李薇也一向喜欢跟他作对，并处心积虑地在公众场合想抓他小辫子，但在实际工作中却十分的尽心尽力，虽说不上如指臂使，但还是相当称职的。
肖贽放弃了顺水推舟，改为婉转迂回，“我刚才就是接到董事们的电话，商量过了下一步的计划。其实公司手头并没有什么好项目，市区在东区和开发区近期倒是有一些商业街的开发，可是过程复杂，周期过长，不适合我们；反倒是下面的一些镇区很值得考量。但这个又不大符合董事们的利益诉求，所以辗转地把眼光瞄准了省城。”
肖贽翻了翻桌上的资料，继续道：“省城的新城建设项目在我来看，还是很可为的。我们不参与公共设施和生态景观等社会服务设施，只瞄准房地产开发，在土地项目竞标中尽量出新出奇，向政府要求靠拢，即便最后不成功，我们也算是在省城露了一回脸；毕竟以后今朝企业肯定是要冲出香山，面向全省和全国的。这里面不存在太早的问题。”
肖贽说得含蓄，李薇似乎受用了一些；怎么说被当众齐声反对有点下不来台，何况连文凤和尤光荣两个“门外汉”都说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的确是颜面无光。由此可见，用心是何等的重要。
不用心的李薇默默地看着肖贽通过了这个项目，然后宣布散会，过程中一言不发。见肖贽起身也欲离开，忽然闷声道：“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肖贽以为她仍有不满，重新坐定，微笑道：“好，你说！”
李薇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如果你执意要去省城发展，那么项目前期的负责人你另作安排吧，我不打算过去。”
肖贽大为疑惑，正要张嘴，李薇抢先补充道：“项目的事情我有意见，我保留，但不会因为这个影响工作；这是我个人私下的决定，无关项目的事。”
肖贽质疑道：“那得看你是什么原因了。不管怎么说，因为私人原因影响公司运作，仍然是不专业的表现。”
李薇见他有吹毛求疵的架势，不由恼怒道：“我不主动说，自然有我不得已的苦衷，你总不至于强迫员工去做她不想做的事情吧？”
肖贽可不是那么好忽悠的，依然不依不饶道：“依你的专业水准和理解能力，刚才在会议上不太可能唱反调，可你却偏偏这么做，说明你是有意为之，这已经是不专业的表现了。而你现在仍要再犯，起码也要拿出能说服我的理由来吧？”
李薇眼带怒意地看着他，又不能太过放肆，好半晌才挤出个似是而非的理由：“省城有人认识我，也知道我和我姐夫的关系，让他们知道了总归是不太好，对姐夫也不利，这个理由够了么？”
肖贽啼笑皆非，试探着问道：“你是不太想见到他吧？怎么，你们是有什么仇怨还是有什么瓜葛？”
肖贽难得的八卦终于把李薇激怒了；李薇气得霍然站起，转身欲走，口中愤愤然，“你才跟他有瓜葛呢！”
肖贽连忙起身拦住她，“好，OK，算我说错话了！可即便是这样，与事关公司前途的运作比较起来，孰轻孰重，你自己心中应该能衡量出来吧？”
李薇有些进退两难了，不过眉宇之中明显有些松动。肖贽趁热打铁道：“去省城你是去工作的，碰不碰得到都难说；而且你姐夫自打算涉足地产业，就肯定曾考虑过被曝光的可能性，不然也不会让你来持股。这些都不是你要考虑的，最重要是你的问题，不过我仍然相信你的专业操守！”
李薇被戴了高帽，踟躇了；良久才呐呐道：“那…到时候碰到了，你可得替我解围，不能推脱！”
肖贽顿时好奇心上来，追问道：“那我总得知道你们之间到底是什么事吧？”
李薇极不自然地躲避着肖贽的炯炯眼神，竟然胡搅蛮缠道：“你看着办吧。同意我就去，不同意就拉倒！”
肖贽满头黑线；请她做事还得哄小祖宗一样，到底谁是总经理啊？
肖贽无奈点头答应；李薇得意地道：“这就叫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到时记得别反悔就行了！”
肖贽耳目一新，“哟，用得不错，就是不知道看了历史没有。”遂有意考究道：“鲁肃讨荆州？”
“空手而去，空手而回！”李薇得意地扬长而去，出门前摇头晃脑道：“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待，大兄何见事之晚乎！”
肖贽目瞪口呆：这“假洋妞”什么时候研究起《三国演义》了？
肖贽问起李劲，李劲也是满头雾水，纳闷道：“这阵子我也很少碰到她，只是感觉过年后她言谈间不一样了，开始带点文诌诌的感觉，有时还故意掉两句书袋，也不知道是被谁刺激到了！”
肖贽心中疑窦顿生：不会是我吧？
李劲喝了口酒，继续道：“李薇以前的事我也知之甚少，不过省城之中跟她有交集的应该不多，要有什么瓜葛也应该是高干子弟。我倒是听她姐说过，说她在美国时跟田成是校友，不知道她指的是否是他？”
肖贽不确定地摇摇头，“应该不会吧，田成如今正在猛烈追求卫依兰，而李薇跟卫依兰是完全两种不同类型的女人，应该产生不了什么瓜葛吧？”
李劲笑笑，意味深长道：“官宦子弟考虑婚姻时可不会过多考虑自己的审美观，田成要想搭上李系理论上还是可能的，只不过得看白长水愿不愿意后退一步。”
最后一句话其实已表明岭南省现任省长白长水跟李系之间的关系，要知道官场之中你进我退，立场既代表体系和前途，岂是这么容易妥协的？肖贽当下也不再纠缠这些问题，转移话题道：“你的意思是也赞成我这个时候进军省城了？”
李劲颇有些玩味道：“企业的事情你放手去做便是，我早说过了没人会干涉你。在省城的话，事情就很难说了，我也只能帮忙引荐两个人，其他的就看你了。不过你应该已经做了不少准备了吧？还在这里装模作样？”
肖贽应他要求装作很受伤道：“哎，如今股东不管事啊，只懂坐享其成，我们这些打工的伤不起啊！”
李劲哑然失笑；他突然发现两人之间的关系早已潜移默化地发生了改变。以前或多或少如同行走在官场时存在优越者甚至掌控者的心态，如今蓦然发现，两人渐渐地已站在同一水平线上，关系由朋友迈向兄弟，而且还是不分轩轾。
李劲念头一转，虚心请教道：“说说，如果你是我，你觉得周至后面紧接着会对我有些什么动作，我应该又怎样应对？”
肖贽见他神情不似调侃，有些苦笑不得道：“你折煞我是吧？你们官场之事哪是我是这个白丁能弄明白的？”
李劲若无其事道：“好，不说也行。记得几天前有人喝醉酒，我还向弟妹解释说他醉倒在老曾家里。看来我好象记错了，不是醉倒在老曾家里，而是…”
肖贽马上举双头投降，殷勤地讨好道：“没记错，没记错！李大主任怎么会连这点小事都记错呢？来，小弟敬你一杯！至于你说周至会怎样做嘛，我还真不知道，不过如果是我打了别人一记杀威棒后，总得看看那人的反应；如果那人不识趣，那就继续泼他冷水，直到他清醒为止。反正也不是要赶尽杀绝，只要能达到我的目的就成。”
李劲点上一支烟，沉声道：“如果你是我呢？”
“静观其变。周至和梁道文一样，属老鼠和豺狼的；既小心翼翼，善于保护自己，必要时又不择手段，凶残毒辣。说到底这种人最是敏感，也最爱惜自己，容不得有任何不利于自己的人和事。所以如果在不能得罪他们的前提下，只能先摸清他们的意图到底是什么，然后尽量撇清自己。”
李劲目光忽然为之一凝，精光乍现，冷声道：“你的看法只代表个人，如果有一天你代表的是一个集团或一个家族时，你就不会也不能这样想了。我不相信周至不知道我的背景，但他却仍然张牙舞爪，这只说明两个可能：要么是他脑子进水了，要么是他在帮别人伸爪子。”
肖贽言尽于此，再深入的东西他就不知道了。不过看李劲的反应，明显他是动了真怒了。对于这个比商场更残酷更隐蔽的战场，肖贽心底其实是抗拒甚至畏惧的，究根结底，他缺乏李劲那样强大的实力支撑。
肖贽端起桌上的酒杯，朗声道：“为了未来的强者，干一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