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水柱逼向她,落影赶紧一手拽住易淑仪,旋身避过其锋,远远地躲到水流无法冲刷到的地方。
水柱撞到河岸的树干上,速度顿时减缓了,又向前喷涌不多时,已经平静如溪流。
水,渐渐倒流回湖里,落影这才松开手,转眼看看惊魂未定的易淑仪,只见她的手中依旧拿着那块糕点,愣愣地不知如何是好。她被落影松开,站定在地,却手一松,点心正好掉落在了地上。
浅浅的水流从原先水柱冲出的方向四下蔓延开,浸湿了她们脚下的地面,也浸湿了她们的裙角和鞋子。落影拎过来的食盒被水流托起,顺着水慢慢向湖里滑去。
落影不想去捡它,便任由它从自己面前飘走,心想,这易淑仪本来就疯疯傻傻的,这次又被这么吓着,岂不是脑子更不清醒了?这样一来,自己还能从她嘴里问出什么?
而且,这个突然奔涌的水柱,到底是因何出现?她只听说过月光能带动潮汐,然而怎么看这儿的情况,都不像潮汐那么简单。
落影心中想着,却听咔哒一声响。
沿着响声看去,落影只见湖边一团黑影,黑影旁边,正是已经碎裂开来的食盒。
心中一凛,落影将易淑仪拉着退后几步,又径自走向那里。
手里没有剑。
面对眼前未知未卜的东西,她第一次感到手足无措,不知道是来源于那声刺耳的碎裂,还是眼前黑黢黢的不知何物。
她想就算自己手上有那把一点都不称手的柔泉剑也好啊,好歹能够安心。
还是算了吧,就算她再想,也不可能真有剑出现。
摇摇头,她走近那个食盒。
似乎想要抓住这明亮的月光,那东西竟然动了起来,转了一个身,接着便伸出爪子,向月光挥动起来,那个食盒,正是它不小心拍碎的。
落影一见这爪子,倒吸一口凉气:居然真有这样的庞然大物。
眼前在月光下不住晃动身躯的,正是一只六尺来长的老鼋。早先听说,月光对水下之物从古到今都有异乎寻常的吸引力,难道说这头鼋被月圆之夜的月光吸引上来,才搅得鼋湖无法安宁。
碎影湖的传说大约正是由此得来,月圆之夜波涛汹涌,原来竟全是它的杰作。恐怕给碎影湖取名字的人只看到了支离破碎的月影,没有看到始作俑者的缘故。
鼋湖里,居然真的有鼋,实在是落影始料不及的。她很想知道这头老鼋到底是何年何月就在这湖里了,鼋湖的名字,又是何时被人叫出来的。是不是第一个看到这头鼋的人,也如她这般讶异?
然而她无从问起。
落影正看着这鼋,不知是该把它弄回湖里,还是扔在湖岸听之任之,却忽然听见耳畔鬼魅般的一声轻叹:“你呀你,你怎么又跑出来了,就算有程婴护着你,有公孙杵臼为你而死,可是你这样乱走乱跑,万一屠岸贾大人找到你,可怎么办啊?”
易淑仪的声音,极尽温柔,对着这头老鼋,像是一个母亲在叮嘱自己的孩子一般,温柔得落影心里一阵发毛。
错步斜掠出去,落影站到老鼋的侧旁,眼看着易淑仪的话越说越乱,脑中却只有一个念头。
赵氏孤儿。
易淑仪刚来,就唱了一出《赵氏孤儿》,此时又提到程婴杵臼,由不得落影不去留意。
依照易淑仪所说,这老鼋的戏份与赵氏孤儿相当,那么程婴是谁,公孙杵臼是谁……还有,屠岸贾是谁,赵武又是谁?
按理说,公孙杵臼为了赵武的孤儿而死,程婴为了保全赵武血脉,忍辱负重苟活于世。还有屠岸贾下令如不交出赵氏孤儿,就把全城一岁以下的孩子全部杀光……
那么,谁死了,谁苟且活着,谁又要屠城?
一时莫名所以。
扭头看了看易淑仪,落影笑道:“淑仪姐姐认得它?”
似乎十分警惕,易淑仪猛地仰起头,道:“谁?”
“喏,它啊,”落影指了指在月光下一派闲散的老鼋,“淑仪姐姐好像在和它聊天吧?它是淑仪姐姐的朋友吗?”
“不是哟,闾丘落影。”易淑仪的声音,突然变得冷静起来,话里听不出一丝情绪,只有浅淡的疏离。
落影望向易淑仪的眼睛,蓦地觉得她的眼神也与从前全然不一样了,原本空洞无焦的眼睛突然变得墨黑深邃,直直盯着落影,仿佛要穿透到她的心里。
依旧保持着最初的冷静,落影笑看向她,仿佛完全没有发觉她的不同:“淑仪姐姐在说什么?怎么我听不懂?”
“你不懂?”易淑仪笑了起来,“你是不懂赵氏孤儿,还是不懂鼋湖?”
落影刚想说我全都不懂,还请姐姐指教,却听易淑仪又道:“你不会不懂,对不对?赵氏孤儿的戏文这样广为流传,你不会不懂的。”
易淑仪的话,依旧反复莫名,落影不知道这到底是因为她依旧神志不清,还是太久没有正常说话,连最平常的话也说不好了。
不等她说话,易淑仪已径自走向了那只老鼋。
鼋翻了一个身,突然面向月光,落影只见它的腹上,有一层浅色的东西,映着月光,反射出晶亮。手慢慢地向衣间摸去,落影但见易淑仪缓缓地掏出一把小刀,顺着那晶亮的边沿,一点一点割下。
那块浅色的东西似乎已与老鼋长在了一起,眼见易淑仪割得十分吃力,落影想要伸手帮忙,却被易淑仪拦住。
易淑仪继续慢吞吞地动刀子,半晌才将那东西彻底从老鼋身上割下来。
老鼋似乎一点感觉也没有,任由她割完,这才也慢慢探出脑袋,想要翻身,却使不上力来。
落影见状,手搭上它的壳,一运力,已将它彻彻底底翻了回去。老鼋动了动脑袋,慢悠悠地往回爬去,落入湖中的那一刻,溅起了不小的水花。
拿着那浅色东西到湖水里漂洗了一会儿,易淑仪将它递给落影,触手之处一阵滑腻,竟是一块防水的油布。凭手感,落影觉得这油布中,似乎包了不少纸张。
“这是……”落影犹疑地看着易淑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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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赵氏孤儿这出戏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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