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映在积雪上，丝丝缕缕地划破了夜色，穿透过窗纸照在闾丘枫的脸上。
闾丘枫皱了皱眉，从桌上抬起头来，才想起自己方才，又趴在桌上睡着了。揉揉眼睛，又看了看外面的天。
月，已经挂到了中天，看来天色已经晚了。
闾丘枫忘了自己是使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只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又看见了落影，可是落影不说话，他对落影说了很多，可是落影还是什么都不说。他想凑近看看落影怎么了，然而本来正站在他面前的落影却忽地离他很远，远得无法触及。他向落影跑过去，可是一点都没有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落影身形没有动，可是他越往前跑，落影就离得越远。他也不记得自己跑了多久，却忽地只见落影的脸出乎意料地清晰，这样的距离所不该有的清晰。落影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木然地看着他，又似乎根本没有看他。他心中焦虑，大喊了一声落影，喊罢，便被月光照醒了。
闾丘枫惊觉起自己此时已是一身的冷汗，仿佛刚才真的跑了那么多路似的。
梦里的事情，永远是那么匪夷所思，闾丘枫不明白这个梦是什么意思，也许是这些天，想的事情太多了。
将自己从桌上撑起来，闾丘枫走出了房门。
门口有的小厮正靠着墙打瞌睡，听到动静，立马就醒了：“诶，闾，闾丘少爷……？您要去哪儿？”
闾丘枫似乎没料到自己的房门口居然还有人看着，不着意地皱了皱眉：“我随便走走。”
那小厮又问道：“要小的替您掌灯吗？”
闾丘枫心想月光这么亮何必还需要灯，便摇摇头：“我自己走走就好，你先歇着吧。”
“那要小的给您带路吗？”
闾丘枫心知这人大概是受了杭九泽之命，具体是什么不得而知，只不过恐怕是不容易甩脱掉了。他想了想，道：“对了，方才我见有人从那边墙后一晃就不见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万一要是盗贼……你还是去看看吧。”
那人见他说得认真，本想说什么即便有盗贼这王府中也有专门的侍卫负责捉拿，可是一晃眼，闾丘枫已经不见踪影了，他料想闾丘枫走不远，四下张望了一刻，似乎听见不远处有些许动静，便往那方向去了。
他走了一会儿，闾丘枫才屋墙的一侧转出来。
借了刚才经过的侍卫引开那个小厮，他这才沿着路向院外走。他觉得那个小厮其实并没有什么错，杭九泽也没错，毕竟大半夜的，一个外人在自己家里乱晃，换了谁不起疑心？可是闾丘枫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这么半夜兴起。估计是下午睡多了，兼带晚饭也忘了吃，该是饿的。
但是半夜出来找吃的……这种事情闾丘枫想了半天还是做不出来——总不能让人以为辰王爷虐待客人吧？
走出了院门，路分了岔，闾丘枫记得往左走是辰王府的花园，往右走是书房。
一时没决定自己的去向，闾丘枫站定下来，回头又看了眼院子的月亮门，孰料一转眼之间，就瞥见了一轮月亮。
前些日子还是冰盘也似地月亮，这日倒已缺了不少，似乎非要提醒着他时光飞流旧日不再。
闾丘枫低下头将目光转回眼前的路，这次没有多考虑，而是径直往右边走了。
扑面而来的酒香，让闾丘枫怔了怔。
他仰头看了看天，确信这的确是大半夜，这个方向，也不是厨房，为什么会有酒香？难不成杭九泽建了座酒窖在这里？可是酒窖不是要密不透风的么，又怎么可能让酒气散出来。
又往前走了几步，闾丘枫了然地笑了笑。哪里是什么酒窖，只不过是杭九泽也是半夜没睡，坐在亭子的石几边喝酒罢了。
杭九泽似乎醉了，又似乎清醒得很，直直地盯着闾丘枫，半晌才反映出他是谁，可说出的话，却是条理分明还暗含讽刺：“本王原以为闾丘公子今天是不会醒了，原来闾丘公子一下午韬光养晦，是为了这半夜出游啊。”
闾丘枫蓦然觉得，其实杭九泽还是醉了，清醒的杭九泽，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
见闾丘枫愣了愣，杭九泽呵呵一笑：“闾丘枫，你会喝酒么？”
“敢问王爷，什么叫做会？”
“……能问出这句话，你肯定会喝酒。”杭九泽将手边一个翻扣在托盘里的酒杯拿起来，斟上酒，笑道，“过来，陪我喝酒。”
闾丘枫没有见过这样的杭九泽。
在他的印象里，杭九泽温文冷静淡漠，暗藏冷酷，他从没见过杭九泽如此毫无防备的样子。
闾丘枫抿了抿嘴，踏过积雪，走过去坐了下来。
接过杭九泽递来的酒杯，闾丘枫一仰头就喝干了。其实他也不太会喝酒，在南市街上时不得不喝，而且相比酒，他觉得自己更喜欢羊肉汤。
酒是很醇的陈年花雕，空空的石几上，只有酒，连盘花生米也没有。
杭九泽招呼他坐下之后，便不再理他，一杯一杯地自斟自饮，看在闾丘枫眼里，极有种借酒浇愁的意味。
不过杭九泽有什么好愁的？难道是因为韩浅薇跑了？然而闾丘枫横看竖看都没觉得杭九泽是会为这种事心生愤懑到半夜不睡觉坐在亭子里喝酒的人。
不是韩浅薇，又会是什么事情？
杭九泽见闾丘枫盯着自己发呆，一抬手，又给他倒了满满一杯花雕酒。
他倒了酒，闾丘枫也不好不喝，只得又灌了下去。
闾丘枫喝的酒，比起杭九泽而言，已经少了很多，不得不说，杭九泽的酒品其实很好，至少喝多了也不会多话，只一个人默默地坐着，偶尔迷迷瞪瞪地抬头看闾丘枫一眼。
闾丘枫被他看得心有余悸，实在后悔自己跑出来乱逛个什么劲儿，竟然碰上了这种好事。
在心里为找借口琢磨了半天，闾丘枫刚想说话，却听杭九泽已经开口了。
……………………………………………………………………………………
杭九泽这个口，估计得开一个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