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哗变（一）
一觉好眠，第二天萧瑶起了个大早。打水洗脸整理衣冠打扫屋子，这一系列在山里做惯的事情，现在做起来也很顺手。余涛接替了她拿饭拿药的工作，去前萧瑶左提醒右交待，生怕余涛也踩进迷阵，结果余涛来说根本什么事也没有。染浩猜测此阵应该是白天会自动关闭。
李农只在吃早饭的时候露了一面，之后又失踪。萧瑶悄悄问染浩此人可不可靠，染浩笑说无妨，萧瑶便不再问了。
用过早饭后有侍人过来请染浩前往参加在正厅举行的酒会。照旧是染浩上步辇，萧瑶余涛跟着。穿过几个园子就来到了城主府正厅。离正厅很远便听到厅内人声嘈杂，上得近前更看到侍人来往不息，客人如织，相当的热闹。
萧瑶随着染浩往正厅走，迎面正是樊雅在门前迎客。樊雅见到染浩来了眼睛一亮，扔下正在寒喧的客人奔过来拉着染浩笑道：“贤侄来啦！听说你昨日犯了病，我家阿诺本想去看你，但你张世伯说你刚服了药不好打扰，便没有去。现在可好些了？”
染浩温雅的笑道：“劳樊叔叔挂心了，小侄好多了。”
樊雅一面把染浩往里让一面又说了许多话，句句不忘提自己的女儿樊诺。染浩便不着痕迹的一条条一缕缕挡了回去，待樊雅终于觉得没话说了方才告辞离开。萧瑶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心里憋得慌，只想离开这里到外面透透气，她道：“你病了不能饮酒，我去把酒换成水。”
染浩抚了抚长袖垂目道：“嗯，小心别走错路了。”
萧瑶应了拿了染浩桌前的酒壶转身离开，染浩不一会就被围过来打招呼的人群给包围了。
大厅内人满为患，因为张平还没来所以有些自由散漫。他们有的三四五聚在一起互相吹捧，有的则到处结交认识，有的已经开始举杯共饮，有些却愁眉苦脸的着急等待。在这里萧瑶也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谢浮和于武，谢浮还是那个大大咧咧的样子，于武的一双小眼睛仍是从前那般不老实。
萧瑶笑着上前请安，谢浮疑惑道：“咦，这个小姑娘怎么这么眼熟？”
于武翻了个白眼道：“这不正是染城主跟前的小丫头吗？小丫头，你家公子呢？”
谢浮更疑惑，道：“染城主不是带着两小子吗？咦，这丫头还真像那个长得挺好看的小子！”
萧瑶第一次被人当面说长得好看，脸上一红忙指向染浩在的地方道：“我家公子在那边。”
谢浮马上被转移的注意力，笑道：“啊！染兄也来了，正好想和他拼拼酒，这回他可不能推脱了。”
于武无奈道：“今天可是有正事要谈的，你别又喝醉了出丑，不然我可不管你的。”
“啊啊，知道了，知道了。”说完，谢浮一溜烟跑开了。于武朝萧瑶点点头，无奈的跟了上去。于武的侍卫都在城外的战斗中牺牲了，此时跟在两人身后的是谢浮的侍卫。
染浩身高七尺，白衣儒冠于万人丛中如鹤立鸡群一般，一眼便能看到他的所在。他脸上永远挂着万年不变的温雅的笑容，仿佛从来不知愁困是何物。萧瑶心中似有所动，又有些捕捉不到，便不再想，出门寻侍人休息的偏厅。
今日的城主府到处都是人，萧瑶刚走到一处拐弯处就听到前面传出吵闹的声音。萧瑶急忙想躲，不想那吵闹的两人行动的速度飞快，不一会就见一个铁塔一般的巨人跑到了跟前将自己撞了一下。
来人身高八尺，一张大脸即方且长，长臂及膝，声音洪亮，走路如风，差点就将萧瑶撞了个四脚朝天。那人一把拉住堪堪要倒地的萧瑶，道了声：“对不住。”再定眼一看道：“咦，姑娘好像在哪见过？”
这样高大这样有特点的人物怎么可能忘记，萧瑶站直了身子揉了揉被那双铁拳拉过后红青一片的手腕，强笑道：“见过董坞主。”原来这是在来顺客栈见过一面的西平坞主董瞻。当时两人因为小丸子的事情说过两句话，那时萧瑶是男子装扮。
董瞻也想起来，道了声：“原来是你！”这时一个打扮怪异的人追了上来，喊道：“董坞主，请等等，请听张某一言。”
董瞻皱了眉道：“张公子勿需多言，董某心意已决，断不会更改的。”
“不用你真的同意呀！只是假装就好了。张某真的是为坞主你考虑啊！你不知道，”说到这这自称张某的人朝萧瑶看了一眼，又艰难的道：“董坞主，你知道我的意思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请千万考虑清楚呀！”
董瞻听了笑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董某一生宁折不弯。张公子美意，董某心领了！”说完朝张公子和萧瑶拱了拱手转身便走了。
“哎呀，怎么会有这么油盐不进的人！”那张公子跺了跺脚一脸的遗憾和惋惜。萧瑶被张公子头上的两个大发包吸引了目光，那两个大发包其实就是普通女孩子常梳的丫髻，可能因为头发多，所以显得大点。但是这样的头发放在一个男子身上，真是说不出的怪异。萧瑶醒悟，这难道就是传说中张平的儿子张智？
此人正是张智，他这天没有穿坦胸露腹的衣服，但也正经不到哪去。见萧瑶瞧他，他没好气的道：“看什么看，没见过世面的丫头！”说罢转身气乎乎的走了。
萧瑶觉得自己太倒霉了，到哪都是个受气包。
找到侍人休息的偏厅，寻侍人将酒壶里都换上水后又回到大厅，这时大厅中央空出一块场地，艺人在中间表演踏舞，两边分列两排案几，各城主坞主分坐两边，每人身后跟着随从和持酒侍人。
萧瑶在门口观望了一下，谢浮与于武并没有坐在一起，谢浮安排在右手中间处，而于武则在左手中间处。董瞻位置离主位比较近，他的位置在左手边。看了一圈也没看到李农，不知那家伙在做什么。
萧瑶看到染浩被安排在主位右手首位，她沿着墙根走到染浩身边，将酒壶放置案前，然后在染浩身后坐下。此时主位上还空着，张平没有来，各城主坞主边欣赏美酒和美人，一边聊着天，竟然没有人表示不耐烦。
待一曲舞毕，艺人退下。唱礼侍人唱道：“刺史到――！”
众人听了纷纷起身朝门口望去，不一会一身盛装的张平从门口踏进来。与会众人纷纷朝张平拱手行礼，张平大笑着一边还礼一边往主位走，嘴里还说着：“多谢各位赏脸，多谢，多谢！”
众人纷纷道：“不敢不敢。”
张平春风得意的昂首挺胸走在最前，身后跟着樊雅与张智等人。樊雅还是那个胡须张扬的模样；张智收敛了不少，大发包梳成了男子正常的发髻，衣服也穿得很正常一点挑不出错来。
张平站上主位，先说了几句多谢大家捧场之类的话，大家纷纷很给面子的拍了拍马屁，萧瑶看到几个坐得离主位最远的声音最大拍马屁拍得最响。余涛显然也注意到了，两人挤眉弄眼掩嘴偷笑，染浩仿佛背后也张了眼睛一般轻轻咳了声，两人方才收笑。
张平接收了大家的马屁，笑得一脸阳光灿烂，双手一摆请大家坐下。众人正要坐下，忽听大厅外有人扬声道：“且慢！”
众人闻声纷纷色变而起，张平双眉一抖缓缓站起身来。
李农踏着阳光走进大厅，他穿着那身招摇的衣饰朝众人一揖，道：“晋阳李农代晋阳乞活军首李武将军问张刺史好！李某来迟了，还请众位恕罪。”
这时有人高声道：“这是豫冀两州的酒会，并未请李将军，李将军怎好不请自入？”
大厅众人顿时议论纷纷。李农自信的笑道：“原来今日不是英雄大会吗？李某听说张刺史要开英雄会，自以为大小也是个英雄便赶来与天下英雄认识认识，今日见此处如此热闹便以为是自己记错了英雄大会的日期，赶忙赶了过来生怕迟了。谁知竟是搞错了？真是抱歉，真是抱歉。既然是酒会，那……”李农扬眉朝张平不怀好意的笑道：“李某向刺史大人讨一杯水酒喝，刺史大人不会介意吧！”
张平的胡子抖了抖，脸上纹丝不动，一双虎目微敛，沉声笑道：“好说，好说。李贤侄请上坐吧！”张平一手朝右上首位置一请，侍人赶紧上前在樊雅与旁人的案几间加了一张案几，又添了酒筷。
李农笑道：“都说豫州美酒出名，今日李某有福了！”说罢转身入座。坐下时他先朝对面的染浩点点头，接着又对着染浩身后的萧瑶挤眉弄眼。萧瑶不知他何意，瞪了回去。他反而笑得更欢了。
经李农一打扰，大厅内的气氛松了松。张平也坐下，沉吟半晌他方才沉声道：“老朽承蒙大家抬爱得了个豫州刺史的差事。几十年如一日，不论白天黑夜日日想的便是百姓民生，以及各城主和坞主的切身利益。说真心话，老朽对豫冀两州的父老的感情那真是……”
有人很适时的接口道：“刺史大人对豫冀两州的百姓的好，那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呀！”
众人纷纷称是。
张平连称惭愧惭愧。待众人声音渐平，他又道：“如今听闻晋朝新封了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要来打我们的豫州城，我张某便有一事不明，想与大家分说一二。”
众人忙道不敢，有人凑趣的道：“刺史大人有什么尽管说吧！大家都听你的！”
张平点点头沉声道：“当年八王之乱，晋朝从五抽一到三抽一，再到二抽一，把每家每户的男人都抽了去打仗，最后能回来的，不过十之一二而已。那时豫州百姓已经是怨声载道苦不堪言了。经历八王之乱后，晋朝一日不如一日，天下一时群雄并起，先后有仇池国、丘汉国、成汉国、汉赵国、燕国、芒荡汉国、略阳国、胡楚国等地自立为王。而我豫州百姓却坚守着晋朝的土地与那汉赵国日夜拼战，半分也不敢疏忽。”
听到此，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张平话音一转，勃然怒道：“可是晋朝给我们的却是什么？却是赤祼祼的威胁与战争！”
众人变色，纷纷交头接耳不知所以然。
张平大手一挥，道：“来人，把人给我押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