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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彩笔难描天下事 奇文怎记世间人

且说这巍巍神州,绵延亿载,底蕴深厚,文化精博,原是天下四大文明古国之一,昔八王纷乱,五胡乱华,断不了炎黄的种,后女真蒙古,纷扰中原,绝不了华夏的根。想那朱皇帝不过丐子落魄之身,登高一呼,却也应者云集,北驱鞑虏,南灭群雄,得成二百余年基业,这也是华夏夷狄之分愈加分明之故,朱皇帝鉴于前代之失,将那中央集权发挥到淋漓尽致的地步。殊不知过犹不及,民畏其威不怀其德,于是特务横行,流寇四起,北虏一至,土崩瓦解,中原又落异族之手。那满清察金元之误,究宋明之非,乃易汉冠,改汉装,恩威兼施,刚柔并济,大力推行奴化,终于在汉土扎稳根基,至今影响犹存。于是自封天朝,闭关锁国,终于外侮一来,国门大破,中华万年武艺,败于西洋器械之手,大好江山,任西戎诸贼践踏。后东倭入侵,中华几欲亡国,幸得同当盟加入中华武学联盟,驱番平寇,开国定基,终成太平盛世,足为万世代表。

然而月不长圆,世无常盛,想昔日同当盟以“无私”立国,人人廉洁奉公,牺牲自我,但为集体贡献。然而当世武艺日渐繁深,非大笔投资不能钻研,中华空有满腔仁爱之心,一片无私之意,却只恨囊中无钞,户里乏钱,不能投资大型武艺研发,在高精尖武艺和器械一道,均远逊夷狄,同当盟只得抛开往日“无私”立国之本,转而一意发展经济,所谓“不管同当盟之人,还是盟外之人,赚到钱的便是好人”,于是举国向钱,人人皆为钱程勇往直钱。利益当头,“无私”牵系的束带便已微不足道,同当盟内日趋分化,可怜外患渐消,内忧日重,后同当盟的无产加盟标准也发生改变,高产者也可入盟。大潮之下,人人身不由己,于是种种急功近利的浮躁之风盛行当世。每人均盼一步登天,发家致富,又怕担负责任,替罪取死,只得向上奉承,向下作秀,大肆炒作,托词“创新”。先有授艺部部长周经上书武协,言中华经济腾飞,百姓均已致富,囊中有钱,只是消费观念落后,不肯花掉,应该将授艺产业化,增加授艺收费,刺激老百姓的消费意识,并附会解释九年义务授艺的意思为“任何人均需义务接受九年授艺”,而不是原来默认的“国家有义务让人接受九年授艺”。

前不久,又有某无名专家上书武协,通过大段推理,得出结论宠物猫由于发qing次数多,到处拉尿,生活极不方便,又鉴于猫生殖旺盛,以致宠物主不得不将多余的幼猫虐杀,造成了无数起虐待新生宠物的残忍行为,而直接阉掉宠物猫之后宠物主会更幸福更开心,投资的钱也会更少,而猫咪的生活得更滋润性快感更强,同时对环境保护、预防传染也有深远的意义。有关部门于是下令全国阉猫,所有宠物猫必须重新到当地民事局注册,并请带有国家执照的专人进行阉割手术,配发阉割证之后才允许领养。因此令乃奉承上意,念今上仁德,国民忠义,故手术实行优惠,领证吐血打折,免失公仆爱民之意。

此令一般,众宠物主俱各失惊。那一塌糊涂茶馆原有抨击时政之好,更是反应激烈。但听“三角要地帮”中,骂声一片,“时事快讯帮”里,驳斥成篇。无奈国家之力可以倒山,非这班只懂牢骚满腹的少年所能阻挡。这对上级不费力又讨好的命令一颁,顿时雷厉风行的办了起来。宠物帮于是组织帮聚,让帮众们都带着自己的宠物猫来到老河口东郊广场,举行公猫告别仪式。谁想被水沉香这么一笑,闹出这许多纠纷来。

叶飘零听了长叹道:“同当盟自成立以来,便代表最广大人民的利益。他们连民意都不强奸,自然更不会强奸猫意。恶心的该是那个所谓的专家,为了政绩名声,做出这等论证来!”贝蒂道:“现在的专家可以论证曹操是女人,也可以推断诸葛不忠、关羽不义,还怕他们论证不出阉割的猫会更幸福不成?不过这事也说不定,我们宠物帮中意见也没统一,吵闹得很厉害。”站起一人说道:“不错。我是支持阉猫的。我每月收入三百多两银子,养猫觉得有些吃力。可是宠物猫不节育肯定很不方便,但我们又没有财力能给他做节育手术,只好阉掉。关心猫是好的,可也得先关心一下人啊!说不养呗,我见到那些被遗弃的流浪猫,实在不忍心他们有一顿每一顿的忍饥挨饿,这也是无奈之事。”

叶飘零默然,凝视着场中数十余猫,绿油油的眸子咕噜噜的转着,它们又怎能知道不多日便要失去它们作为猫中男儿的资本呢?不论阉猫是否能使宠物主更为方便,但那专家凭什么自代猫意呢?想起前不久某慈善院中考虑到更方便的照顾几个弱智女孩,因此赶在她们进入青春期前,进行手术断了她们的根本,这不是和阉猫如出一辙么?夕阳斜落,西山红染,一片祥和之中,谁知神州大地上将有多少猫身惨遭断根之厄?江湖中人虽身不由己,江湖中猫又何尝身由自己了?叶飘零凝视苍茫天地,不觉打了个冷颤。他一届狂生,抨击时政也有许久,万一哪天为上命驱逐,满天下宣告他是个疯子,那么他是不是就真成了疯子?

唤回水沉香,叫她立即道歉。水沉香见他脸色郑重,不敢违拗,期期艾艾走近身来,心下委屈,不愿开口。贝蒂摇摇头道:“一时误会,那也算不了什么。叶帮主来到糊涂,可是为了糊涂煮酒文会么?”

叶飘零看看天色,道:“原想明日上山,不过思及任扎贤兄、辛夷姑娘风范,恨不早识!”贝蒂笑道:“夜深人静之时,呼三二好友,同聚黑暗之中,谈天说地,指风弄月,真平生快事!既然如此,叶帮主且随我来。”当下叶飘零、水沉香寻一马厩寄了马匹。回到广场,贝蒂早已将猫咪托人保管,一切收拾停当,便当先引路,往武当山而去。

三人行出数里,贝蒂久闻叶飘零之名,这时存心考较,脚下越来越快,到得后来便如风驰电挚一般。叶飘零心下佩服,当下右掌贴在水沉香后腰,真力转运,两人亦如足不点地般飞奔,不论贝蒂如何提气飘行,始终不被落下。要知贝蒂武当满师,留洋出国再回,学艺时期比叶飘零长了三四年,功力自然也深了三四载,只是她乃文才班弟子,专业乃是番文,并不专修武艺,因此两人虽然各自全力施为,却也不易分出高下。贝蒂胜在潇洒轻灵,奔得虽快,却是身形端正,落足不乱,犹似闲庭信步一般,叶飘零却难在还带着一个轻功尚未登堂入室的高级班弟子水沉香,两人各有所长,平分秋色。

疾驰一个时辰,越过青微铺,穿过玄岳门,已到武当山麓。遥望峰峦起伏,叶飘零也是心潮翻滚。七年前曾上武当学艺,双刀破阵,独个寻欢,四年前又上武当求经,交朋结友,力斗群雄,如今三上武当时,却已伤悲满面,孤寂随身。

一塌糊涂茶馆便设立在遇真宫和元和宫之间,叶飘零等来到时,武当上下,一片夜色朦胧,万点灯光辉映。茶馆右边好大一片广场,但见刀光剑影,又听男呼女叱,热闹非凡。叶飘零知道各茶馆中本来只限喝茶聊天,最忌动手攻击,但一塌糊涂茶馆中愤青极多,火气甚大,茶友中又有一位名人唤作“分散光子”的,平生最喜煽风点火,挑起争端,等到大家互相攻击起来后,自己便躲得无影无踪。因此一塌糊涂茶馆中动手攻击这一条禁令实是禁不胜禁。馆长、掌柜赖普敦又素来不违众意,生平不惯独断行事,于是顺势利导,干脆再在茶馆旁边购置一片广场,想要动手攻击的便到广场上以武会友,派了三名武艺高强的店小二带着若干茶馆仲裁巡逻镇场,免得有人斗殴过甚而致受伤。

当下三人绕开广场,从正门入内。叶飘零、贝蒂都是在此注册过名单的,验了腰牌,便可入馆。水沉香到访客接待处登记一下,便也可暂时进去。三人走入茶馆,向右来到四区人文区煮酒帮的地界。这里的煮酒殿建在水泊中心。远远望去,大殿铸得便如军营一般,方正凛然,威武肃穆。从营门进去,是一条竹板桥跨过水面通往中军道。贝蒂微微一笑,说道:“任帮主、辛帮主此刻必在里面,叶帮主稍候,容我前去通报。”当下走上桥梁,闪入殿中。

叶飘零微笑点头,负手而立,回望武当夜景,想象此间文士风采,才女尊犯,一时如在梦中。少林以实战为主,武当兼修文才,两者风格截然不同,甚至互有冲突,那是众所周知之事。而自己虽在少林,却素以文人自诩,此刻即将充任武当弟子为主体的文会评委,他心下自也难免有五分顾忌,却也有五分欣喜。

水沉香拉着他衣襟道:“飘零哥,为何我们不自己进去?”叶飘零笑道:“也是,我在糊涂不过一介散人,何必等任帮主辛帮主出迎?咱们自行去吧!”

话犹未毕,桥头有人沉声喝道:“远客驾临,有失远迎,在此谢过。”叶飘零携水沉香跨上桥头,笑道:“水清木华煮酒后学叶飘零,特来糊涂煮酒帮报道。”他刚跨出三步,桥下两边忽响起嘿嘿怪笑之声道:“自幼从军虎落川,不怕皇爷不怕官。玉皇老子从此过,也需受我一板砖。”水中哗啦两响,湿漉漉钻出两个人来,飕飕过处,两块板砖分从竹桥两边砸到。

叶飘零伸手在水沉香背上一推,将她推向对岸,双足不丁不八站住,仰身使个铁板桥身法,两块板砖从身前飞过。两人已跃到桥边,正要收砖再拍,叶飘零陡然双手一分,将两块板砖尽数抓回,忽地跃起,左右两足,分踢二人面门。

那两人料不到叶飘零变招如此迅疾,只得各自出掌相挡,砰的两响,两人在空中无从借力,往下坠去。但他两人也是好身手,身子沉下不过数尺,便一齐往桥面上一拍,重新跃了起来。只是生怕叶飘零继续进击,两人一齐跃在三丈之外,已到岸上去了。

叶飘零一拱手,方欲开言,忽听岛上有人吟道:“生自逍遥无人管,小苟飞砖也是官。新人要想打头过,先行吃我一板砖!”紧接着传来水沉香的惊叫之声。叶飘零转头看去,却见一人操着板砖倏现桥头,反手一砖,朝水沉香当头拍去。叶飘零双臂一展,如一头大鸟倒飞而出,早到桥头,双掌一合,正好夹住板砖。两人嘿的一声,各运内劲,那人顿时衣襟都鼓了起来,面色狰狞,剑拔弩张,叶飘零却无异状,显是高下已分。

殿中号角呜呜呜吹响,脚步声中,走出两人,后面又跟着贝蒂。烛光下看得分明,左首那男子身材敦实,面色清秀,然而眉宇之间,犹存稚气,右首那女子秀眉微蹙,似含嗔怒,然而云鬓如梭,容颜如画,自然便是糊涂煮酒帮大帮主任扎、二帮主辛夷了。叶飘零见任扎、辛夷齐出,双手一分,拱手为礼,笑道:“叶飘零见过任兄、辛姑娘。”他手一松,持砖那人便顺势砸了下来,叶飘零继续施下礼去,右足却飞抬起来,抵住板砖,又成僵持之局。

两人还了一礼。辛夷见桥头两人浑身滴水,遍体狼狈,却仍昂首挺胸站着,冷笑道:“吕布、虎落川,孟夫子云:‘嫂溺,援之以手’,你二位果然义属至亲,一丘之貉!”从水底钻出的两人中,站在左首的便是吕布,右边的乃是虎落川,两人闻言眉开眼笑,互挽肩头道:“多谢辛夷夸奖,我们自幼一起从军,杀人如麻,枪刀丛里拼杀出来的感情,当然同生共死!”原来他们竟不知一丘之貉乃是何意,想来孟子之书也是半通不通了。

虎落川斜眼望着叶飘零,疑窦丛生,说道:“你就是水清木华的煮酒帮主?你懂三国吗?不要以为三国就是三个国家!你知道三国分别代表什么势力吗?你了解什么是三国文化吗?三国时期的人对三国形成有什么影响,你明白吗?你知道三英战吕布的三英根本不是刘备关羽张飞而是曹操夏侯惇夏侯渊吗?不要看了一些梨园戏剧就来这里胡说八道误导大家啊,还是看看《三国志》吧!”

水沉香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任扎一举帮主令牌,对殿门守卫道:“守卫听了,吕布、虎落川乱拍板砖,动手攻击,封禁十四天!!”吕布叫道:“任扎,你怎么又封我?这次我不会走的!”任扎一挥手道:“两位如有异议,请去人文区小二处投诉吧!”吕布、虎落川往地上吐一口痰,恨恨去了。

辛夷转过头来,见叶飘零还在与那拍砖人相持,当下笑道:“小苟飞砖,你早输了,还是尽早把板砖还给板砖学士陶侃为好!”叶飘零听辛夷说话,字字皆含典故,句句总有来源,一时沉思,尚且难解,不觉暗叹:“将来我再撰小说,凭我的知识,如何学得象辛夷的口气?”辛夷已身形一闪,一挥掌,将板砖击飞,左拒叶飘零,右挡小苟飞砖,砰的一下,三人各自弹开。叶飘零一直只出半力与小苟飞砖相对,而辛夷功力胜过小苟飞砖两倍,因此轻轻巧巧便把两人分开。当下辛夷亦下令封禁小苟飞砖十四天,这才笑道:“门中琐事,倒教叶兄见笑了。”

叶飘零哈哈笑道:“辛姑娘言重了,年少轻狂,大抵如此,这三人倒也有趣。”任扎笑道:“不必再念他们几人。叶帮主远来,便请入殿一叙。”辛夷道:“我早答允报告叶兄的,待会咱们便去玉虚宫那边吧?”原来茶馆行话,报告便是请客的意思。叶飘零笑道:“妙极!”和任扎、辛夷、贝蒂等入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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