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乔梁伏在书案上,奋笔疾书。一旁的陈管事小心翼翼、神态恭敬地立在一侧。乔梁神色冷静,目光精亮,他边写边吩咐道:“等下源儿和雪儿来了,你就说我正在给尚书大人写信,让他们等下进来。”
陈管事恭恭敬敬地应了,乔梁写了一会儿,似是遇到了难以为继的言辞,握笔沉思了一下,方缓缓落笔……一抬头,看见陈管事仍立在一边,有些不悦:“你怎么还未去门外看看?”
陈管事躬身解释:“老爷,已经叫人看了,三爷和三奶奶已经在路上了,只是还未进跨院来,小人已经叫人准备了茶和点心,等下来了,就让他们在隔壁喝茶等您。”
乔梁不再言语,专注于前,提笔写下“……吾思之甚久,方觉吾等一而再、再而三退让,实非良策,有错失先机之虞……今雪归至,实乃契机,勿失之……”写完,用嘴吹干字迹,慢慢封好,回头问陈管事“来了没有?”
陈管事趋步向前,低语道:“已来了多时了,正在喝茶等候!”
乔梁将信递过去:“叫乔极速送齐尚书,归来报我!”又道,“叫他们进来吧!”陈管事应了,急急去了。不多时,青源和云雪走了进来。
……两人走进书房的时候,正看见乔梁负手背对着门,专注于墙上的一幅画。云雪抬眼望去,见墙上画卷乃是一幅山水图,画中青山秀水,长绵不绝,江面水波不兴,或有渔家捕鱼,也有满载而归者,然这只是远景——真切展现于眼中的,却是一只青鸟,碧绿羽毛,,正神态慵懒地在河边栖息……然奇怪地是,青鸟眼睛却炯炯有神……
乔梁已转过身来,面带慈祥:“来,你们一起来看看,这是孔立那老家伙送给我的,可是看得出他想说些什么?”
青源细细看去,但见山水悦目,一片逶迤秀丽之色,心中不油升起几分喜爱:“单从画面来看,实没有特别之处,无非是说我大周朝大好江山,壮丽秀美……”
乔梁微微一笑,转头看向云雪:“雪儿你也来说说这幅画……”
云雪早已被画中青鸟的神态吸引了,闻言不假思索道:“画面是美,但青鸟之态过于怪异,看似是惬意栖息,然眼神清亮,实是蓄势待发,准备振翅高飞……画中人显见有大鹏之志啊!”她意识到青源和乔梁都在凝神看她,不禁羞赧一笑,“我也就随口说说,也许画中人本意并不是这样的——”心中想,怪事,我也就随口说说,两人干嘛象看怪物一般看我?
乔梁颌首,道:“雪儿你也这样说了,可见我的预料不差……我也是觉得,那老匹夫话中有话,看似警告,实则也有劝我罢手,游戏山水之意啊……”
青源见乔梁神色颇为忧虑,劝慰道:“父亲大人不必过分忧虑,现在局势稳定,皇上虽已年迈,到底还算耳聪目明,我们可从长计议——”
乔梁责备地看他一眼:“你还是不急不躁,可人家已经等不及都向你下手了——”
父子二人在一边商讨争议,云雪却是听不懂,她也没甚兴趣,于是转头去看墙上的另一幅画卷:画中淡淡几笔梅花,宛如就在眼前,花树之中,立着一只雀儿,神态雀跃,似在梅花中轻轻哼唱,远处,飞来几只云雀……云雪仿佛觉得,自己就是那远处正飞来的一排云雀之一,身不由己只想飞到那只正吟唱的雀儿面前……云雪情不自禁抚上画中雀鸟闪亮的眼……只觉得这书房那些静立不动的一切,仿佛都因为这一幅画,有了活力一般……
不知何时,父子二人已经停止了说话,目光看向了云雪,乔梁脸上复杂莫名,青源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云雪,你一直看着自己的这幅画干什么?难道你将它送给父亲大人后,此时却又生了不舍之意?”
云雪惊得差点倒了下去——什么,这幅画,竟是我画的?
乔梁已微笑起来:“雪儿,东西既然送了,可不能反悔哦,这可是我书房的镇房之宝啊,同僚们每次见了,只差眼珠子没瞪出来,都羡慕为父福气好呢——”
说得云雪红了脸:“公公这话说得,媳妇哪有你说得那么好啊?”
乔梁不以为然:“雪儿不要过分谦虚,好就是好,还怕别人去说?只是雪儿你轻易不画,多少人求之不得,真是可惜了……”话锋一转,“以后雪儿倒不妨多画几幅,让家里人挂起来,也给乔家的后人看看……”
见云雪窘得一张娇颜云霞般灿烂,突然又想起什么来:“你也不要多想,安心做我们乔家的媳妇就好,别人有什么闲话也不要理会,至于你婆婆,她是有几分小心眼,但也是为着我们乔家脸面着想,毕竟,这两年你不在乔家……我还是那句话,回来就好,别想太多……”
青源听了这话,伸手用力握一下云雪的手,一脸欢喜之意。
云雪听了这话,思绪乱涌,说没有一丝感动,也是不可能的。她自来到这异世,处处小心,如覆薄冰,生怕不同于人,不能融入这一切,她可不想自己是个异类。可是,她这边内心的一角稍稍有了一丝安稳,新的担心却随之而生:看来,以前的云雪可是个才艺双绝的女子啊!眼前的自己,充其量也只是画过梅花,且都是玩玩而已的,以后,可怎么拿得出手啊!
还有,还有——就是要一块搞清楚,这云雪还有哪些方面是特别出色的,可千万不要再有别的与众不同了,单一幅画,已经让人看之失色,让现在的自己忧心重重了,若还有别的出色才能,自己就干脆逃之夭夭好了。
云雪来时脚步轻快,回去时却脚步沉重。青源被乔梁留在了书房,所以回去时只有宁儿相陪。
宁儿今天是大大的长了脸面,见到她的人无不向她询问三奶奶的情况,且语气中带着羡慕。是嘛,三奶奶本就是大周朝的一个传奇,连皇上也欲赐她“才绝双全”的牌匾,高悬于姑娘阁楼之上,只是被她轻轻巧巧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