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雨过后,天气渐渐变得凉爽起来。
尼姑们身上的素衣,由薄变厚,云雪身上的衣服,也由当时从各位师姐那里借,转为由庵中特意量身定做,可见庵中的空音师太,对云雪越益重视的程度。
早膳过后,尼姑们按部就班,各司其责,大多数人在庵堂诵经,云雪和浮尘,也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
此时天色尚早,庵中不见半个香客。浮尘懒懒地坐在椅子上,打了个呵欠,然后,便坐在那里,悄悄地观察起云雪来。对面的云雪,手上执一本书,正在聚精会神地看,她穿着和自己一样的素衣,此时脸上的肤色比自己还黑,可是她坐在那里,竟然让浮尘觉得,她竟不像是尘世之人,她的心,仿佛一直在九天遨游,那么神秘,又那么飘渺。
可能是感受到了她的注视,云雪抬起头,对她一笑,又低下头去,沉浸在书中的世界。
浮尘觉得百无聊赖,用手叩着桌面,轻轻叫道:“浮云!浮云!”
云雪好半天才醒悟过来,眼睛一转:“你叫我?”
浮尘懒洋洋地说:“就是叫你,喂,我有话想问你!”
云雪收起了书:“请问!”
浮尘笑道:“你可真有那么点意思,我且问你,你是如何给人测字的?为什么能那么准呢?”
云雪看看对面的浮尘,一付好奇的样子,有心想逗她,故意道:“你猜猜!”
浮尘脸耷拉下来:“我笨,我猜不出。”
云雪道:“好,我就告诉你,其实测字没有什么秘诀,最重要的是看,然后是听。比如说那对小夫妻,对菩萨虔诚,衣着不俗,显然不是为生计而来,那除了了生计,还能有什么让小夫妻发愁的事呢?无非是孩子,他们年轻,自己都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如何孕育孩子?肯定流产过,因为那女子脸色苍白,显然还未完全恢复,至于后面,我叫他们节制点,显然是指房事——”她抬头看看一脸绯红的浮尘,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样对一个尼姑说这些,显然不妥,便立马住了口。
浮尘的脸渐渐恢复正常,半天才讪讪地道:“测个字还有这么多讲究?”
云雪点头:“什么都有个讲究。其实,你现在替人解签,和测字有异曲同工之妙。”
浮尘立马来了兴趣,将身子前倾:“哦?你赶快说说,如何解签才算让人满意?”
云雪摇头:“浮尘,我们解签测字,想让人满意是不可能的,只能实话实说。人家是来上香求菩萨的,都是善男信女,来我们这里,自然是相信菩萨灵验的,有些话,我们可以不说,但是若说,就不怕香客们不满意。真话伤人,也能服人。”
浮尘用钦佩的目光看了云雪一眼,若有所思。
此时,有香客走到云雪身边:“小师太,给我们测个字!”云雪对浮尘抱歉地望了一眼,接过字,有板有眼地说了起来,直说得来人连连点头……
而此时的秋水镇军营里,有个人正坐在帅账里,冷着脸听属下传来的消息:“禀报,定南山一带没有尹姑娘踪迹!”“禀报,祈州城没有发现尹姑娘的踪迹!”“禀报,荷叶镇也没有踪迹……”
良佑怒极反笑:“奇怪了,好好的一个大活人,难道还会失踪?难不成上天遁地了?”看程武站在他身旁,一付小心谨慎的样子,不悦地对他说,“你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再多叫几个人去找?她一定是藏在哪个地方了——”
程武应了声,转身就走。
良佑想了想,又唤他:“回来!”
程武一脸疑惑地走回来:“元帅还有什么吩咐?”
良佑想了想,道:“我就觉得奇怪了,她明明去了定南山,为什么眨眼间就不见了,难道她是来了个金蝉脱壳?”又问程武,“若你是她,想要避开我,你会怎样做?”
程武心里暗暗腹诽:若是我,我才不会过这种生活呢,既然王爷喜欢,当然就半推半就地留下来啦,哪里还要这样东躲西藏,我是傻瓜啊我——又想到这些是不可能的,脸不禁红了起来。
良佑见程武脸上现出可疑的一点红晕,也不介意,有些不耐烦的重复道:“我问你话呢,若是你,你会如何?”
程武收回思绪,正色道:“我要成心去躲——”心里忽然涌现一个念头,尹姑娘干吗要躲着我们王爷呢?难道王爷他对她举止轻浮,让她生气了?一时间,犹疑的眼神扫向了良佑。
良佑拍了一下他的肩:“你今天怎么啦,心不在焉的?问你话也吞吞吐吐,好啦,你不说,我也知道了。”他眼睛微微下垂,“她定是心中郁闷之极,才想到要躲开这尘世的纷扰的,那么,她会往哪走呢?我若是她,一定就在定南山附近,然后,找个安静之地住下来——”宛如思路忽然开阔,良佑的神情兴奋起来,“我明白了,她一定躲在山中哪位农户家,又或者,山中哪个角落,程武——”
程武一激凌:“元帅——”
“将我们派出的人全部撤回来,只在定南山一带搜索,有消息马上告诉我——”
程武道:“是!”转身就走,走到门口,稍稍停留一下,这一回,良佑并没有叫他回来。
良佑走出屋子,一个兵士前来禀报:“徐轻舞姑娘求见!”
待徐轻舞见到良佑,却看见他今天不同往日,此时的他连眉梢上都溢着快乐,徐轻舞的心一沉,面上却装出十二分的开心来:“怎么,有尹姐姐的消息啦?”
良佑笑着点头:“虽然没有,但我相信自己的直觉,应该是八九不离十。”
徐轻舞雀跃起来:“太好啦,找到尹姐姐,你就不会担心她了,我和你的婚事,应该也可以操办了。”
良佑眉头一蹙:“轻舞,这件事,还是等我回京后再说。”
轻舞开玩笑道:“良佑,皇上都已经下旨了,难道,你是想等回京城后再改圣旨?你不愿娶我?”她似笑非笑,似嗔非嗔地看着良佑,虽然有那么一点点生气,但是她还是那样可爱和美丽。
良佑怔怔地看了她半晌,解释道:“我没有说不娶你啊,你那么聪明、漂亮,我们彼此看着长大的,我对你,自然是非常喜爱的……”他的心忽然涌上来一种异样的烦燥,只觉得口中这些话,并不是他的真心之言。
徐轻舞没有看出良佑的异样来,她明亮的眼里闪着喜悦的光彩,她将头轻轻靠在良佑宽大的胸前,闭上眼,一脸甜蜜:“良佑,你这样说,我非常非常高兴,我还以为你并不想娶我——”
……东宫殿里,也有一个人在苦恼着。
“虚水大师,竟然也不知道云雪的消息?”他抚着额,望着了悟大师,“依我看,此事不能再等了,我们这边,再加几个人,派出去协作虚水大师吧——”
“殿下说得在理——”了悟大师点头。
良诚道:“再过三天,我就要奉父皇之命,南下巡视,检验官员的成绩,了解当地民情,这一去,少则有十天半月,多则有一月左右,寻找云雪的事,还望大师多费心。”
了悟大师笑道:“殿下尽管前去,我已久未云游,这次也想去我师兄那里走走,有消息,我会叫人送与殿下。”
良诚喜道:“大师也要亲自去祈州吗?太好了,大师一去,必会马到成功,良诚先谢过大师,我就安心等待大师的好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