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轩,我的新家。就在淑贵妃院子的东北角。房子不大,虽然不如淑贵妃的正殿那样的气派,可是屋内的摆设丝毫不比正殿里的差。屋外正对着一个小花园。只是现在的冬天,花园里的花已经被洁白的白雪覆盖了。
我坐在黄花梨的八仙桌前看着这满屋子的装饰不由的感叹。我觉得自己平日里的生活已经够奢侈的了。比起这皇宫来实在是相差甚远。床帏和被子用得都是江南上等的绸缎。技艺精湛的绣工在上面绣上了各种各样吉祥的图案。屋子里的桌椅、书架、大小柜子都是用黄花梨打造的。一张八仙桌竟然没有用一根钉子,全部是有榫卯拼接而成。梳妆台前的铜镜,盒子里的珠宝首饰。柜子里新作的衣衫。这些东西全都加在一起,足够一个普通人家三代花一辈子的。
不知道为什么,住在这样的房子里,我觉得心里发慌。
淑贵妃派了两个宫女专门伺候我,一个叫信儿、一个小格子。她们的年纪要比我大一两岁。平时总是不言不语的。做事、走路都没有声音。你在她们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跟她说话,她只会回答是或不是,从不多言。
淑贵妃的宫里很安静,非常的安静。让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如果听到有人在笑,那么笑的那个人一定就是淑贵妃本人。
在淑贵妃的宫里住了两日后,我发现贵妃的生活其实及其的无聊。每日天不亮就要起床,梳洗打扮。如果太后在宫里那么各个宫里的皇妃们要轮流去给太后请安。此时太后正在白马寺礼佛。所以并不在宫里。
吃过早饭后可以到院子里走走,或者去看一下其他的姐妹。一个上午消磨掉了以后,开始用午膳。八荤、八素、八凉、八热。依旧是几十个宫女、太监伺候着。一般情况下,如果下午皇上想见那位妃子了,会在午膳前命传话太监去知会一声。那位妃子就要焚香沐浴,穿戴整齐地等着召见。并不是每次都能见到皇上,因为皇上要忙着政务,所以经常会忘记召见。当然,那些等着皇上召见的妃子只能是空欢喜一场了。
看淑贵妃屋子里的摆设可以猜出她十分地受宠,可是我入宫两天了,并没有听到皇上召见淑贵妃。对此,淑贵妃好像习以为常了。
“妹妹,这条路是去学堂的。”轿子里淑贵妃微笑着对我说道。淑贵妃的轿子很大,坐下两个人还觉得很空。上轿之前我偷偷地看了一下。抬轿子的轿夫至少有八个人。
她说的学堂,其实就是皇子们读书的地方。淑贵妃每天中午用过午膳后都会去学堂看看她的儿子三皇子志儿。
上午听宫里的小太监们说三皇子因为调皮刚刚被皇上训斥了一通,所以淑贵妃想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些小皇子们都住在一个叫福息宫的地方。每人配奶妈一名,宫女十二个。他们在福息宫里生活,学习。知道十六岁成年才可以搬出来。
听说这些小皇子们的生活十分的忙碌,早上天蒙蒙亮就要起床。晚上得学习到深夜。除了要学习诗词歌赋外,还得练习骑马、射箭。只有过年和中秋这样的节日才可以休息一天。平时想见自己的母亲都是难事,如果学得不好还会受到责罚。
当今圣上有十一个儿子。最大的刚刚年满十四岁。最小的今年才两岁。据说他们都是薛贵妃的儿子。薛贵妃是太后的本家孙女,礼部薛大人的侄女。算起来,我还得叫她一声姐姐呢。我只在太后的寿宴上见过她一面。当时人很多,我站在一群千金小姐中间。只是偷偷地看了一眼。
我跟着淑贵妃到底福息宫的时候正好是皇子们休息的时间。因为三皇子志儿调皮被太傅罚写大字。只不过他听到外面自己的兄弟们都在玩耍,不免分心。
“志儿,我不是告诫过你写字的时候要专心吗?”淑贵妃十分严厉地说道。
三皇子转过身看到淑贵妃,立刻跑过来行礼。“儿臣拜见母亲。”
“这是你姨母。”淑贵妃指着我说道。
“志儿拜见姨母。”三皇子十分的懂规矩,一点也不像刚刚淑贵妃说的那般调皮。
“姨母好年轻啊?”一直低着头的志儿偷偷地看了我一眼说道。
“不得调皮。”淑贵妃说道。
志儿今年已经十二岁了,长得很瘦,但是个子很高。看起来与成年人无异,只是还能在他脸上看到孩子的稚嫩。
“听说,今天又被你父皇骂了?”淑贵妃有些不高兴地问道。看得出来她对儿子的教育还是十分地严格的。
“母亲的消息真是灵通。”三皇子一脸谄媚的笑容扑向淑贵妃。此时学堂里只有我们三个人,淑贵妃带来的宫女都等着外边。
“这招已经不灵了。”淑贵妃扳着脸向后退了一步。
“我只不过是把老师的诗稍微修改了一下,老师就说我目无尊长,还告到父皇那里去。”志儿一脸无辜地说道。“那老师一直认为皇兄比我强,所以总是找我的茬。”
“你皇兄确实强过你。”淑贵妃直言不讳地说道。“说道品行才学,哪点不比你好上百倍。”
“是、是。我承认,大皇兄确实比我强,可是儿臣也没有差到摆不上台面吧。”志儿顺着淑贵妃的话说了下来。“我已经很努力的学习,想让母亲开心了。可是这榆木脑袋就是不开窍。您说儿臣该怎么办啊?”志儿摊开双手说道。
此时,淑贵妃的气已经消了一半了。
“母亲,您放心,我在怎么闯祸,闯得也是小祸。不会像大皇兄那样闯大祸的。”三皇子双手搭在淑贵妃的肩上说道。话刚出口他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你大皇兄闯什么祸了。”淑贵妃原本已经略带笑容的脸上突然严肃起来。
“母亲您还是不要问了。儿子不会说的。”三皇子跪在地上说道。
“妹妹,您先回避一下。”淑贵妃对我说道。我知道事情严重了,点点头,转身出了学堂。
院子里,皇子人正玩的不亦乐乎。想来一天中也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可以放松一下了。
过了不多会,淑贵妃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吩咐三皇子。
“不要多言,就当不知道这件事情。”
三皇子跟在她的身后,一直在点头。“母亲放心,儿臣虽然顽劣,但这其中厉害儿臣还是知道的。”
“那就好,回去读书吧。记得不要在跟老师过不去了。没你好果子吃。”淑贵妃整理了一下三皇子的衣衫说道。“我带了些你爱吃的糕点,已经命人送到你屋里了。记得要分给弟弟们。”最后淑贵妃嘱咐道。
“儿臣知道了。”三皇子十分爽快地回答道。
“妹妹,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淑贵妃转身对我说道。
“志儿恭送母亲、姨母。”志儿作揖道。
“行啦,回去吧。”淑贵妃笑着说道。
“那儿臣就回去啦。”三皇子坐了个鬼脸后跑回到学堂里。
“姐姐,我看着三皇子也不像姐姐说得那样顽劣啊?”回去的路上我问道。
“这是妹妹在场,所以他才不敢放肆。”淑贵妃回答道。“这孩子的个性也不知道像谁,天生不安分。为此我一直的担忧。”
“姐姐为什么担忧?”我问道。
“妹妹虽然刚刚进宫没多久,可是应该也看到了。我与皇上并不是那么亲密。我担心志儿日后闯了祸,皇上身边连一个为他说话的人都没有。”淑贵妃皱着眉头说道。
“梅竹不是入宫了吗?”我说道。
“她只是入宫,能否得到圣上的喜欢还是未知。”淑贵妃说道。
“姐姐放心。梅竹妹妹乖巧懂事,皇上一定会喜欢她的。”我安慰道。
淑贵妃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听我这么一说,原本要说出口的话有被憋了回去。我隐约已经预感到了淑贵妃此次召我入宫的目的。我想父亲在告诉我这个消息之前就清楚,只是因为他无力改变局面,所以没有对我说什么。或许他相信我自己可以应付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我不知道,我只愿意将事情往好的方面去想。
在小雨轩里,时间仿佛慢了许多。除了最初的两天外,我的日子越来越难熬了。有时我会打瞌睡,一觉醒来我以为已经过了一天了。可是宫女告诉我刚刚过了一个时辰而已。我无法想象淑贵妃后宫里其他的嫔妃是如何度日的。想着宫外的生活,还有自己一直梦寐以求的立宛,我开始思考自己如何离开皇宫了。
至从我入宫之后,父亲那里便没有了消息。我身边除了两个不喜欢说话的宫女外,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我几次想问淑贵妃,可是话到嘴边有咽了下去。入宫前柳儿一再嘱咐我,皇宫里都是吃人的狼。除了自己谁都不要相信。
平日里淑贵妃宫里没有什么人来。淑贵妃整日躲在房里看书,做女红。午膳后去看三皇子。这些事情已经是她生活的全部了。我有理由相信,在她入宫的这些年里,这些事情应该是占据了她生活的大半。
入宫的第五天,我的忍耐已经到达极限了。我知道如果在想不出办法来,我很快会疯掉的。
“妹妹,妹妹。”一****正坐在小雨轩里发呆。淑贵妃兴冲冲的走了进来。我连忙迎了上去。
“娘娘发生什么事情了?”我问道。
“妹妹怎么没有说自己救过圣驾啊?”淑贵妃将我拉回到桌子前坐下。
原本已经忘记那件事情的我突然想起那一抹腥红。
“娘娘您是怎么知道的?”我呼吸有些局促地问道。
“刚刚我在学堂遇到了陛下。陛下听说妹妹也进宫了,正要重赏妹妹呢!”淑贵妃笑着说道。
我知道她说了谎,即使是皇后的妹妹要进宫也是需要皇上或者太后批示才行。如今太后并不在宫里。我进宫这件事情一定是得到皇上的首肯。
“娘娘,当时我并不知道黄公子就是当今圣上,所以也无心为之。”我答道。我意识到威胁正在一步步地靠近我。
“不管怎么样,妹妹救驾有功,赏赐自然是少不了的了。皇上几日一直忙于政务,若不是今日遇到了我,这件事情不知道要被搁置多久呢。”淑贵妃笑着说道。
我原本想在今日问淑贵妃什么时候可以出宫,现在看来还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