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皇上没有来。
我也没有打扮,头上松松地挽了个结,只着了一身棉布睡袍歪在塌上,拿着根细细的梅花银簪不停地拨着那红烛的灯芯玩。
貔姑姑奇道:“小主,你怎么这样早就准备睡下了?不等陛下了?”
我“叮”地一声将那簪子摔到桌上,懒懒地起身打了个呵欠,轻笑:“有他的子嗣做伴,他自然是不会再来的了。你们退下吧,我乏了,要睡了。”
“是。”貔姑姑与小腌子退了出去,只剩了我和有儿在内屋。顿时我俩眼睛一亮。哪里还有半点困乏的样子。
“准备好了么?”
“早准备好了,你呢?”
“我也准备好了。”
我俩齐齐躺在床上,相视一笑,一起闭上了眼睛。
别人看来我们是入睡了,实际上,我们的真身悠悠地分离出来,消散在了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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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露殿,值夜的两个小太监在外殿无聊地坐在那里,双脚不停地跺着,抱怨道:“什么鬼天气,冻得我脑袋都要掉冰渣子了!”
一个年龄大一些的往寝殿内看了看,里面没有动静了,悄声对着那个小太监笑:“我说小安子,主子睡下了,王公公也去歇着了,咱们唠唠。”
小安子揉揉冻得发红的鼻子,道:“哎呀冯公公,有什么好唠的,早点天亮就好了,我只想睡觉。”
冯公公奸笑一声:“在梦里想女人吧!哎呀,想也是白想。”
“冯公公!”他恼得红了脸,起身就要去拽公公的帽带子,公公赶紧用食指放到嘴边作了个噤声的动作,道:“小崽子,小点声儿,吵醒了主子你就回老家去睡觉了。”
“得,你就折腾我吧。”小安子翻翻白眼,又坐下来,“您要唠什么?陪着您唠还不成么?”
冯公公见他放弃了进攻,也坐下来:“嘿嘿,杂家说个鬼故事,你听么?”
“切,谁信那些个脏东西。”小安子托着下巴,一脸的鄙夷。
忽然一阵微微的阴风从耳边吹过,风声中似乎还夹杂着低低的抽泣,烛火一下子暗淡下来,小安子瞪大了眼睛,睡意全无,回头看了看冯公公,他也有些惊慌地颤声道:“猴儿崽子,你,你可得罪了神灵了…”
玫瑰般绚丽的幔帐里,一个身材曼妙无比的女人睡在皇帝的身边,殿内生了旺旺的火炉,一点也觉察不出深冬的寒冷,反而还有一些热。
睫毛动了动,一双水灵灵的桃花眼睁了开来,蝶才人拭了拭头上的汗珠,看着一边沉沉入睡的帝王,得意地一笑,摸了摸自己还很平坦的腹部,太医说已经有两个月了…她忽然觉得有些口渴,张口便叫宫女递水过来,忽然惊恐地发现自己无法发出声音来!
“…”她用力地大叫,依然是死一般的寂静。
她呆坐在那里,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办,忽然觉得自己的肚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她瞪大了眼睛往下看,刚才还平坦的腹部现在就如吹气球一般迅速膨胀起来。
“…”她拼命地摇着脑袋,呼吸也急促起来,可是依然没有任何声音。那肚子渐渐鼓成了一座小山丘,白色的肚皮被涨得越来越透明。
汗水湿了刘海,紧紧地粘在额头,她急剧的呼吸着,恐惧占据了她的内心,她多么希望自己现在大叫一声然后昏迷过去,可是却是害怕却越是清醒。
那肚子已经到达了一个正常人似乎不可能达到的境界,忽然“叭”地一声,肚子如熟透了的西瓜一般炸开了一道裂缝,浓浓的猩红的鲜血如西瓜汁一般蔓延开来,两个血肉模糊的肉团在裂缝中蠕动着,慢慢地伸出来张开,原来是两只婴儿的手!一个浑身是血的小男孩从肚子里面蹒跚着爬出来,他的双眼是血一样的红,向着他的母亲伸出了血淋淋的小手,然后发出了一声细小的声音:“喵——”
“啊——”一声惊动天地的尖叫声划破了平静的夜。几个宫里纷纷亮起了灯火,无数的宫门口人影晃动,宫女太监们纷纷惊讶地打听着出了什么事,好回去向主子邀功。
“啊——”甘露殿值夜的宫女惊恐地纷纷尖叫着散开,小安子和冯公公赶紧冲进殿内,只见昔日仪态万方的蝶才人如今披头散发,两眼凸瞪着从床上滚落下来,尖利的指甲拼命的划着自己那平坦的小腹,凄厉地大叫着:“我掐死你这个怪胎!啊——”那白皙的皮肤已经被指甲划出了道道伤口,登时就红肿起来,夹杂着鲜血混在一起,说不出的可怖。
“玉兰!”皇上一脸震惊地坐在床边看着那地上如疯子一般的女人,怎么也无法将她与平时里那个温婉可人的女子联系到一起。
“掐死你!掐死你!哈哈哈!”她的眼睛瞪的比铜铃还要大,鼻孔鼓鼓地喘着粗气,双手依然不断地抓着。
“快!”几个侍卫冲进来将她绑住,带了下去。
“皇上受惊了。”冯公公赶紧端来凝神茶给皇上,皇上紧紧地拧起眉毛,道:“宣太医去看看,保住孩子。如果孩子不在了,就打进冷宫去吧。”
“是。”冯公公点头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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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事儿了。”宫女桂花将一个小小的纸团递了过来,“是冯公公差人送来的。”
戴着华丽护甲的手接过了纸团,打开看了看,鲜红的唇角扬了扬,将纸团丢进火盆里,火舌一下就将那纸团****干净,化作了灰烬。
“傲慢如蝶才人,也会发疯?”杨淑妃抚mo着自己光滑的手背,眯了眼睛。
桂花道:“听说在甘露殿一觉起来就疯了,跟那媚娘才人没有关系。”
“恩?”淑妃奇道,“都检查了么?是不是被下了什么药?”
“没有,所有太医都检查了,没有下药,是蝶才人自己疯了。”
“昨日清晨蝶才人去要宫女,那宫女就偷东西被冻死了;中午刚刚被蝶才人把皇上叫走,夜里这蝶才人就疯了。不是很巧么?”淑妃若有所思地盯着火盆思索,“难道是老天也要帮这个贱人?”
一边的桂花抱着双手,一边想一边点头:“真的是好巧。巧得都有些不可思议。”
淑妃眼中灵光一闪,转头盯着桂花:“你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么?这个媚娘才人蛇毒毒不死,得罪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若不是瑞尕舍命相救,就连本宫也不能幸免于难。"
桂花点点头附和:“是啊,真的是这样,娘娘您不说奴婢还想不起来,您这样一说,越觉得不可思议。”
她娇艳的面开始浮现出丝丝笑意,越来越大。是啊,只要大家觉得奇怪就好了,她怎么忘记了,在这个宫里面,从来都不需要真相,即使什么都查不出来又怎么样?一样可以捏造事实来摧毁她!只要,只要皇上不再在乎她,冷落了她,那么,到时候,她的死活也就更加容易了,不是吗?
“娘娘,您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桂花看着娘娘脸上浮现的诡异笑容,忽然感觉背后一阵发寒。
“去,等等,帮我带封信给冯夫。”
“你呀你,真恶心,怎么能叫孩子学猫叫?”飘回到屋内,我笑得快合不拢嘴了,“你应该叫那孩子说:‘母后,我是太子!’”
“哈哈…”有儿抓抓脑袋,愧疚道,“哎呀,一时紧张,发挥失误了吗!下回有机会一定先排练一下!你不知道我多么紧张!”
“嘻嘻,还有下次?”
“那是啊,这宫里那么多骚蹄子,一个一个慢慢来,到时候给李世民弄一群疯婆子,睡一个疯一个,让他自己也精神崩溃掉,你也报了仇了,咱就回家去!”
“哈哈…”我乐得满床打滚,却没有想到,危险已经悄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