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局势安定下来。白菲才点了根烟,问身边的韩北伟:“去哪?”
之前一脸焦躁的韩北伟,听到这个问题,愣了一下,反而转头问白菲:“去哪?”
不过很快,他意识到自己还是这几个人的雇佣人,这里他说的算。
摸出酒壶,微微的抿了一口,韩北伟又回到了之前的状态。自由散漫的指了指不远处的路标,说:“去富士游泳馆。”
瓢泼的夜雨中,一辆救护车缓缓的停在了一个独门独院的宅子前。
古朴的木质门牌上,在朦胧的雨雾中,隐约可见三字‘竹山’。
韩北伟扯起风衣盖在头上,便一股脑的蹿了出去。顶着大雨,他倚在木柱前急促的连按了几下门铃后,大门才缓缓的打开。
着急的韩北伟并不满足那大门开启的速度,便自顾自的用手去推。待推开了一个差不多能容一辆救护车进入的空间后,他在雨中艰难的挥了挥手,示意白菲将车开入。
院子里不是很大,救护车完全进入后,就几乎将大门和内屋的门连在了一起。
白菲将车停稳,从倒车镜看了看赶来的韩北伟,探出脑袋大声问道:“这是哪里?”
雨声几乎湮没了一切声音,韩北伟并没有听到白菲的话,而是跃过车头,直接向屋子里走去。
此时已经差不多是半夜了,主人直到韩北伟冲到屋檐下后,才将房子的灯亮起。
透过散着微光的窗户,沈放看到两个人影先后从窗前走过。
预测到对方差不多该到正门时,沈放便将目光落了过去。古朴的拉门一开,柔柔的灯光便在*的雨水中变的模糊了起来。
沈放努力的分辨了半天,才大致判断出对方是一男一女。
大概这是韩北伟的朋友家吧?对方是个夫妻。沈放这样想着,却见韩北伟努力的再次挥手,示意大家下车。
扯过车上的担架和一些可以避雨的东西。沈放便和白菲他们一同跳了下车子。
屋檐下的雨是没了,不过溅起的雨水还是让人很感麻烦。
擦了擦额前的雨水,沈放这才看清那一男一女的年龄有着显着的差别。
男的留着个平头,鬓角已经有些花白。不过挺拔的身体和红润的起色,给人感觉很健康的样子。不过,他那寒冰的表情,和透着浓浓戾气的眼睛,让人看着极为不舒服。
相比之下,那女的就好了很多了。年轻,估摸二十来岁的样子。相貌么,用一个清雅便就足够。洁白如玉的脸上,精致的五官如玉盘上点缀的珍馐一般,每一处都绽放着淡淡的香味。
女子的目光很纯洁,不夹杂一丝的杂质,如玉的脸庞微微一笑,纤细的身子在众人面前轻轻一鞠,盈盈的声音只道:“你们好。”
起初沈放听到这个声音还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很快便发现,那句‘你好’是句参杂着东北口音的中文。
这倒奇怪了,之前碰到的小林桥中文说的滚瓜烂熟,现在碰到个穿着日式睡衣的年轻女子,也跟着在这说中文。
有点意思。
被淋成落汤鸡的韩北伟,打了个喷嚏,引来那女子一阵关切的目光。这让沈放有些怀疑她和韩北伟之间的关系。
不过很快,这个怀疑就烟消云散了。女子纯净的目光从韩北伟身上落到沈放这边后,眼睛中的关切之意,便更加的明显了。
两片薄薄的嘴唇一动,女子指了指沈放,转向沈放问道:“你的朋友受伤了!”
韩北伟颓废的看了看沈放,然后似乎很乏力,很唐突的开始了双方的介绍:“这是巴达斯风雪佣兵团的莱昂,沈放,白菲和芯片。这两位,是我朋友,竹山智子和她的贴身保镖木村银次。”
韩北伟话音落下,智子便带着银次,开始繁琐的对每人一鞠躬了。“莱昂先生,请多关照。沈先生,请多关照。白菲小姐,请多关照。”
未了到了芯片那里,智子一时语塞,不知道是该叫芯片先生还是另外的什么,便只好对着芯片一鞠躬,而后道了声请多关照。
真累啊。沈放淡淡应了声‘嗯’,便算是打了招呼。搁着这样的鞠躬互识,再牛的腰杆子,也要折掉啊。
应完了声的沈放,才又发现自己算是客气的了。莱昂那些人是连吭都不吭一声的。
韩北伟倒是也不指望大家熟络下,就可以聊天打屁什么的,所以干脆直接切入真题,问道:“智子,能不能让我这几位朋友在你这里避几天。”
智子暖暖的笑意看了看众人,点头应了一声后便让开了房门。
韩北伟轻松一笑,将手一挥,便带着大伙儿进了房子。
单独隔出来的门厅很大,几个人站在一起还有很大的空间。整个房子也被收拾的十分干净、整洁,暖暖的色调洋溢起来,像极了一个少女的闺房。
十分婉约丽质的智子,在前面引导着大伙儿,连拐了两弯后,便到了一个更大的房间。
看着四周的摆设和空间,便应该是客厅一类的地方了。
智子安顿好众人后,便对银次耳语了一声,便分头出了客厅。
大大咧咧的韩北伟仰身一趟,显得有些乏力的抱怨:“等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完了,我非要把三合会的分会深入到日本的每一个有人的地方!这么大个静冈县,老子连个都没有!”
“切。”白菲将被被雨淋湿的香烟一根一根的排在桌上,几近轻蔑的回敬韩北伟:“不出五年,三合会估计就全是一帮娘娘腔了。”
听闻此言的韩北伟,又从地上翻起身来,不满的解释道:“我手下几万号人,总不能全部靠收保护费过日子吧?我们可是社会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此话不假,两百年后黑社会都没被铲除,何况现在。不过这个韩北伟还真有点意思,没了那一脸摄人的冰冷和宽大的长风衣,还真看不出他是三合会东南亚的负责人。
不过,从韩北伟的话语中,沈放也觉察出另外一种东西。那就是他彻底的放松了。
难道这智子也是个人物,让那些追杀自己的人,不敢轻举妄动?
打断了韩北伟的侃侃而谈,沈放问他:“这里安全么?”
韩北伟很放送的一笑,摸出他的银色酒壶又抿了口酒,指着房间正中悬挂的几幅大照片回答沈放:“竹山会。日本说下不小,说大不大的一个黑帮。照片里的人,基本上都是历届会长和日本政要的合影。就是山口组也不敢到这里胡来。”
竹山会?沈放想笑,因为这么柔和的一个名字拿来做一个黑帮的名称,着实有点不伦不类。
可他刚要开口再问,韩北伟突然叹了口气,继续将话说了下去。
“竹山会到了智子这代,差点就断绝了。智子的爷爷的是二战老兵,侵华战争因为恐惧杀戮,成了逃兵。在大陆东北人生地不熟的一通乱闯,差点就喂熊了。后来要一个东北猎户收留了他,才把他的命捡了回来。
后来,一来二去,智子的爷爷就对那片土地产生了感情,二战结束后也不愿回国。结果,就在大陆结婚生子,有了智子的爸爸。
六十年代中期吧,当时智子爷爷的爷爷病重,竹山后群龙无首。智子的爷爷才被迫返回日本,开始重振竹山会。但是却把智子的父亲留在了大陆东北。
这一留就到了九十年代中期,智子的爷爷去世,智子的父亲又回日本收拾残局。那时的智子都十几岁了,到了日本连句日语都不会说。
大概是四年前吧,智子的父亲不知道哪根经不对,直接将竹山会甩给了都还没有成年智子管理,自己带着智子的妈妈跑的没了踪影。”
韩北伟笑着讲着智子的事情,显得极为放松。这种放松和惬意,是沈放从来没有在他身上看到的。
出于好奇,沈放不禁问他:“那你是怎么认识智子的?”
韩北伟哈哈一笑,掏出有些淋湿的香烟,给几个人扔了几根,一副满足的样子回答沈放:“我和智子父亲是忘年交。二十出头还没进三合会的时候,就认识了。那时跟智子不熟,后来么,因为要帮着智子管理竹山会,所以也就慢慢熟悉起来了。”
正说着,智子便笑吟吟的走了进来,一边接过韩北伟的话,一边将几条刚刚烘干的毛巾递到了众人的手里。
“这几年,多亏北伟君帮我,我才没出什么大洋相。”
智子的笑容很甜美,但也很自然。但是,骨子里却少了种白菲身上才拥有的独立感。
这种感觉安到一个女人身上,说起来有些多余。但是如果你是真心要和一个女人相处,就会发现这点很重要。
谁也不愿意花一辈子时间,在自己身边养个宠物不是?
不过这种东西,会随着年龄和对社会的阅历增长的。沈放懒得去操这个心。
智子发完毛巾,才好奇的向韩北伟打问:“这几位都是中国朋友么?”
韩北伟看了看在光头上擦拭的莱昂,直接回答:“那个黑鬼不是。”
听完这话的莱昂,把毛巾攥到手里,沉声用蹩脚的中文说道:“我会说中国话。”
“切。”白菲不屑的瞟了眼莱昂,又道:“舌头都不捋不直。”
这话逗的韩北伟一阵大笑。也吸引了智子的注意力。
毫不拘泥的打量了下白菲,智子微笑着赞叹:“你真漂亮。”
还几乎未被人恭维过的白菲,有些尴尬,脸上也抹起了一道红霞。半晌的沉寂和酝酿之后,白菲才言不由衷的道了句:“谢谢。”
智子似乎还有些不大罢休,歪头笑嘻嘻的看了会儿白菲,又问道:“你的头发束成马尾辫应该更加好看些。”
说的不假,白菲瘦削,但线条感很好的脸,确实配上马尾辫会比较好看。沈放也没有多想,便附和了声:“确实。”
这下说完,白菲的脸就更红了。
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的韩北伟,长长的舒了口气,然后问道:“把这些事理理吧。我看我还有没有必要参合进来。”
很实在的一句话,却也透着韩北伟笑容之下的机智。
看看天也快亮了,那就说完再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