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子白的事,西诺隐隐觉出白清是有点失望的,但她又不知道白清的失望来自哪里。
西诺一直感觉到白清不是奔着什么物质来的,最起码那个时候西诺没有在白清身上感觉到这一点。
白清有两次提到让西诺帮她买衣服,也只说是打折的便宜的,让西诺觉得白清是个很懂事也不浪费的孩子。西诺说要给她买更好的,但是白清拒绝了,她并没有让西诺做什么过份的事。
西诺对钱和物质是比较淡薄的,似乎也不想成为一个大富大贵的人,她觉得那是一种麻烦。
赚钱不多也不算少,多年还有一些积蓄。西诺的日常花销不大,家里也不用她贴补什么。她和母亲的生活都是自给自足又很容易满足,日常里还资助了一些贫困的学生。
受西诺资助的人,每年都有几个。她在认识白清的时候,还资助着五个学生,同时还喂养着十几只流浪猫。对于西诺,这是一种快乐和安心,那种开着车在大雪中给流浪汉送被子的经历,一直让她觉得这世界上有很多很多人是需要帮助的。因此对于白清的存在,西诺一直都不觉得是负担,她觉得白清和那些受自己资助的孩子们没有什么区别,而她能为白清做的,又只是精神和思想上的。
西诺对白清的好,似乎并没有增加白清对西诺的亲近感。西诺也说不清为什么,她觉得白清就像一个木桩,钉在西诺的身边,却又和西诺无法血肉相融。无论西诺对她是怎样的亲近和爱护,白清对西诺总是一个姿态的,存在,缠绕,不离开,但也不靠得很近。
在高宇出现后,西诺还隐隐发现白清是执拗的,她执拗的不听西诺的劝解,甚至还有一丝和西诺对着干的意思。西诺近一点,她就远一点,西诺要是远了一点,白清就又刻意的亲近了。这种感觉就像在引诱一个猎物上钩又不急着猎杀,始终让西诺觉得白清的出现像一张网,罩在西诺的身上。
“美女最近可好?”
这是高宇和白清聊天后,第一次主动来和西诺说话。
西诺有点懒得理他,就所问非所答的问了句他追那个女邻居的事怎么样了,其实是在有意提醒他离白清远一点。
高宇的回答是近乎无耻的,他竟然说追那女的的同时也不耽误追西诺。
西诺嘴里正含着一口雪碧,听高宇这么一说,没忍住直接一口全喷在了电脑屏幕上,她直呼了一声:我靠,还有这么无耻的啊。
隔着屏幕和网络,高宇是不会听到西诺的骂声的。西诺心里暗自想高宇这个人还真和他头像上那幅照片一样,阴柔,一双看似平静却无法洞悉的眼睛,眼神神秘又空洞。
那一刻西诺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玄武,想到了媒体上传闻的玄武不仅写得一手好字,还是个摄影高手。
高宇的摄影作品拍得实在是有些水准的,色彩流光,角度刁钻,并且他专门拍高层建筑楼顶的视角,那些恢宏开阔的视角,偏偏又是西诺喜欢的。而西诺又觉得以高宇那种文字的无聊和性格展示的无赖,又不像一种很大气很豁达的人。
人真是奇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都是一个解不开的谜。
但是人类不明白的一个道理,就是其实每个人对别人来说,都没那么重要。没人能切如体肤的感受另一个的喜怒哀乐。
北岛在《时间玫瑰》中记录了一首诗
牛和无花果树都不认识你
马和你家的蚂蚁不认识你
孩子和下午不认识你
因为你已长眠
石头和腰肢不认识你
你碎裂其中的黑缎子不认识你
你沉默的记忆不认识你
因为你已长眠
秋天会带来白色的小蜗牛
朦胧的葡萄和聚集的山
没有人会窥视你的眼睛
因为你已长眠
因为你已长眠
像大地上所有的死者
像所有的死者被遗忘
在成堆的死狗之间
没有人认识你,没有,而我为你歌唱
为了子孙我歌唱你的优雅风范
歌唱你所理解的炉火纯青
歌唱你对死的胃口,和对其吻的品尝
歌唱你那勇猛的喜悦下的悲哀
这要好久,可能的话,才会诞生
一个险境中如此真实丰富的安达庐西亚人
我用呻吟之词歌唱他的优雅
我记住橄榄树林的一阵悲风
是啊,一个人被记住,最多也就是这个样子。而每个人的来去,都有各自的因由和道理。
西诺是在人生中早早的看透了这一点,因此对于宋仰光、白清和高宇这些接踵而来的陌生人,她并不急于去分辨善恶。她在他们的存在之间,洞悉着他们的人性,勇敢而又豁达的,在探寻着人与人之间的一切交结。那些人像一层一层的迷雾,而西诺自己是为自己解局的人。
人生除了自己创造自己和拯救自己,还能依赖哪一个人呢?白清也好,高宇也罢,如同宋仰光对西诺的侵入又闪离,都有着各自的原因和选择,西诺能把握的,也不过就是每个人嘴里说出来的东西,还有他们表达的文字。
但是有话说得好,闻其言,观其行。人作为一个个体来说,言语是从自己嘴巴里说出来,行为是自己的心支配的。说出来的话和做出来的事,一定都是和一个人的本质有关的。那些能伪装和会说谎的人,也是天生的一种本质。在纷杂的本质中,宋仰光是怎样的人,白清高宇又是怎样的,西诺也只能慢慢的去洞察。这些人像一块磁铁,吸在西诺的身上,赶不走,甩不掉,没原因。
而原因又一定是存在的,只是西诺无从知晓而已。他们把一张网罩在了西诺的身上,让西诺要么就去刺破,刺破后他们再缝补上,要么就让西诺在网里挣扎,然后他们盯着看着西诺的各种状态。
实验室里的猴子,或者是一个被锁定了的咒符,就像有人变态的在做异常活体实验,或是在西诺的身上寻找着什么神灵的寄托。
看起来平淡无奇,实则是一张黑网,无形,却伤人。那张网在不断的缠绕,那些人在不断的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