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花烛夜,旖旎无限时。
可是他脸色平静,眼神冷淡,手指在她腰间动作几乎是有些僵硬地解着腰带,表情却波澜不惊地看不出一点点的温存和暧昧,仿佛对眼前惑人无边的艳色视若无睹。
腰带解开,外裳从肩头滑落。他依然面色平淡地伸手去解她胸前系着的裹裙衣带。
相比他的平静,苏挽则是一直地颤抖着。在他修长手指触及自己胸前的衣带后,她终于忍不住往后缩了一下,双臂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整个人蜷缩着,抬起泪眼,哀求似地望着他,不停地摇头,摇下一串串晶莹的泪珠。
那平日里波光流转的乌眸里含着大颗大颗的委屈泪水。柔软嫩红的唇瓣,被雪白的贝齿紧紧地咬着,乌黑的长发随着不停地摇头,灯光下曳出艳丽的弧影。
禹无极的目光有些冷,平淡的脸色也有些沉了下来,往前靠近了一下,刚伸手,她却张口,声音带着无助的呜咽:“不要……我怕……”
是的,她害怕,惶恐的不知所措。
面对着这个才见过两三次面,几乎还算陌生的男子,面对着他脸上以及眼底不经意流露出的漠然和冷淡,她觉得恐慌。她的人生已经走入了无法预测的虚空,那种随时都要坠落的感觉,让她感到惶恐至极。
禹无极的脸色有些难看,目光愈加沉了几分,冷冷地盯了她好一会儿,望着面前少女轻颤的身子,他不明意味地极轻极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突然起身,离了床榻,转过屏风,走出去在外间的矮榻上躺下。
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他的手指有些僵硬,半天都缓不过来。
他不是不经事的少年,可是,她实在太年轻了,又是这样的懵懂不知风情,他实在是不忍继续下去。况且,尊贵傲然的摄政王大人,从不会去强迫女人的。
屏风内,少女极低声地啜泣。他微微皱了皱眉头。
她在惶恐,须不知,他也十分的不自在。
拖到很晚很晚才回房,逼迫自己接受已成事实的一切,逼迫自己按照传统,作为一个丈夫去硬着头皮执行应尽的责任。
就算下一刻,她不因为害怕而拒绝自己,他也无法确定自己会不会忍不住逃开。
威震朝野的摄政王,竟然有如此荒唐而可笑的一天,他不免自嘲地笑了笑。夜已深,他只觉得从来没有过的困倦和疲累,暗叹了一口气,缓缓沉入睡梦。
屏风这边。
苏挽缩在床榻最里面的角落里,听着屋外的雨声过了一夜。
她离开太傅府的时候,尚未及笄。认了亲生娘亲后,不久又面临了生离死别。回到尚书府,苏夫人对她冷眼相待,虽然大婚前夕,有嬷嬷跟她讲过一些新婚夜须做的事情,但是,于儿女私事上,仍然懵懂。
她不知道别家的女儿,新婚夜与自己的夫君是什么样的情景,可是,依然能感觉到自己这样的情况极为特别。
是不是她的不对,不该拒绝自己的夫君?还是他的不对,没有一点丈夫对妻子应有的温存去抚慰和诱哄她不安的心情?
几近天明的时候,苏挽才浅浅地睡了一下,还未陷入沉睡,就有人敲门走进了屋里。
“王妃,奴婢服侍你洗漱来了。”听雪和两名王府的丫头在屏风外恭敬侍立。
苏挽低低应了一声,勉力睁开艰涩的双眼,披了件外衣,挑开帐帏,下了床来。
听雪走进内室,看见苏挽红肿的双眸和苍白疲倦的脸色时,就算不明白原因,但服侍苏挽多年,她心里能感知到苏挽的忧伤。眼眶顿时红了:“王……妃……”不知是因为哽咽,还是因为叫了多年的小姐,突然要改成王妃有些不习惯,王妃这二字吐出来,极为的别扭和不自然。
苏挽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勉强地扯起一抹笑容,示意她不用为自己担心。
听雪心疼地上前将苏挽有些凌乱的外裳退了下来,换下手中托盘里新的衣裙,然后开始给她梳妆洗漱。
这时,屏风外的两个丫头进来向苏挽行了礼,然后开始收拾床褥,看见那大红喜床上干净一片,雪白的锦帕犹自叠在一边时,那两个丫头不由地相互对视了一眼,眼里掠过惊诧,然而毕竟是训练有素的侍女,很快便不动声色地低头忙碌各自的事情。
苏挽走到大厅的时候,早膳都已经摆上桌了,禹无极端坐在桌前上位,对面的下座则站着两名衣着华贵的女子。苏挽先向禹无极道了早安。
“这是王妃。”禹无极简单地开口给那两名女子作了介绍,然后又看向苏挽,“这是姚侧妃,这是云侧妃。”
那座下的两名女子同时对着苏挽弯身行礼:“妾身姚氏(云氏)给王妃请安。”
苏挽这才意识到原来这摄政王府虽然没有正式女主人,可是已经有人先入府为主了。不由地有些愣住,然而总算镇静。
“两位侧妃姐姐好。”不管从年龄上来讲还是从入府时间上讲,她都得称她们一声姐姐。苏挽面带微笑地朝她们点了点头,然后在禹无极身旁坐下,两位侧妃也跟着在下座坐下。
寻常稍微有点家世的人家,男子到了知事的年纪,就会有通房丫头,禹无极作为当朝摄政王,又已经二十七岁了,有两个妾侍或者侧妃很正常,甚至可以说以他的身份地位,才两位侧妃算是罕见了。
只是,道理上想得通,心里还是莫名地怅惘起来。
“挽儿希望将来的夫君是什么样子的啊?”苏挽蓦地想起了丁柔姐姐问自己的话。
记得那是丁柔出嫁的前一天,她去她家里陪她,也算是道别。那时候丁柔憧憬着与未来夫君伉俪情深的情景,也顺便问了苏挽理想的夫君样子。
“我只希望能一生一世一双人,彼此一生不相负。”那时候她是这样说的。
丁柔姐姐满脸诧异,然后就是笑着拿手指戳了一下她的脑袋:“傻丫头,怎么可能?除非你嫁一个平头百姓,每日只为生计奔波,没有机会也没有钱财养那些莺莺燕燕。”
“为何不可能?我爹爹和娘亲就是这样的。”那时候她的身世还没揭露,那时候她的娘亲和爹爹恩爱非凡,家里没有一个姨娘,是京城贵胄圈子里的一桩佳话。
她理想的幸福就是如爹娘那样的。
可惜,她的人生跟她的身世一样,完全颠覆,她已不敢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