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饷午,怀傲随同祝夕柔策马奔进了七阳城的西城门,一进到城里,他们便放缓了速度。
两人路过市集之时,有不少壮汉为祝夕柔侧目,尽管她用面纱挡住了容颜,但身上那露着抹胸的雪白褙子却挡不住她傲人的身姿与那冰肌玉骨。
侧目的路人中,有一卖烧饼的快嘴矮汉看到了与祝夕柔并肩而骑的怀傲后,以为两人关系匪浅,忍不住嫉妒惋惜,“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祝夕柔转头望了那开口的矮汉一眼,又回头瞅了瞅貌不出众的怀傲,忍不住偷偷勾嘴一笑,她心中自知那矮汉误解了自己与徒弟的关系。
若是寻常大家闺秀,只怕被误解后会羞得脸红耳赤,不过风里来雨里去的江湖儿女自然不会将这种事放在心上。
对于路人的误解,怀傲倒是见怪不怪,更是懒得搭理,毕竟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师父虽然大自己三岁,但奈何自己长得着急,两人走在一起想不让思想活跃的人误会都难。
不多久,师徒两人来到了城中的和财客栈,要了一间双阁上房。
这双阁房有里外两间,各有一铺,是专门为江湖中结伴而行的男女旅客或是带着武士的贵人所用。
匆匆填饱肚子后,怀傲便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怀家赴约,却被祝夕柔给叫住了。
祝夕柔:“可需要为师随你一同前去?”
怀傲:“不必,我会将赴约一战定在明日,明日师父只需观战即可。”
辞别了祝夕柔,怀傲匆匆来到了怀家府邸大门前,刚要步上台阶去敲门,却被门侍拦住了。
“公子是何人?来怀家有何事?”
怀傲拱手礼道:“姓怀名傲,来找怀家家主怀天骄,赴一场约,麻烦通报一声。”
“赴约?”
这门侍疑惑地将怀傲打量了一番,见他一身宝蓝锦衣,又腰挂镶金麒麟玉佩,虽说不上一表人才,却也仪表堂堂,再而他也姓怀。稍一思索,门侍便猜测怀傲就算不是大家公子,也应当与怀家关系匪浅,于是便让他在此等候,自己入门前去通报。
不多久,怀家管家出来将怀傲引进了客堂等候,并说明了怀家家主怀天骄前几日已经出了远门,而怀家少主与小少主也在中午之时一同出了家门,不过他们两人应当很快就会回来了,所以才让他在此等候。
怀傲谢过怀家管家后,便有婢女端来一杯茶放客椅旁的茶桌上。
“客人请就座用茶。”
道完这话婢女便退了下去。
怀傲坐了下来,端起茶杯,心中颇有感慨,到底是七阳城名列第三的怀家,待客不但彬彬有礼,而且速度迅捷。回想起来,当年怀天骄要让自己扛过怀晓寒一招而不败,倒极可能是想给双方各自一个台阶下,只是当时自己鲁莽了点,没体会出他的用意。
客堂之中还有一少年,正坐在怀傲对面。
怀傲拨开杯中的茶喝了一口茶,便打量起对面的少年。这少年神采英拔,身着一身佛头青锦衣,腰上却是挂了一块双龙戏珠羊脂玉佩,想来此人非富即贵。
不同于怀傲的是,那年少连正眼都没瞧过怀傲,他只是静静地望向门口。
怀傲看他也像是在等怀家少主,于是便开口问道:“阁下可是在等怀家少主?”
那少年头都不转,只是横了怀傲一眼,当看到他腰前方寸大小的镶金麒麟玉佩之时,便断定了他绝非名门望族之后,因为在刀剑帝国当中只有质地差的玉佩才会有人拿去镶金。
少年的神色中多出了一分蔑视,他收回眼神,却是漠然道:“不是。”
看对方态度冷淡无礼,怀傲也就不再多说,两人开始静静的在客堂各等各的。
这一等,就是三刻钟,怀傲倒是平心定气,茶都喝了两杯了,但对面那少年却是有点坐不住了。
又过了一刻钟,那少年倍感无趣,于是便开口向怀傲问道:“阁下在等怀家少主怀华义?”
“我在等谁,与你何干。”
怀傲心平气和地回应,但语气之中却深含冷傲之意。
少年一听,眉宇皱起,不悦了。怎么说刚才自己也有回答他的问题,就算自己态度再怎么冷淡,他也不该对自己如此无礼吧?
少年忽然怪异地豪笑了一声,拱手道:“看来阁下是一心直口快之人,方才是我冒昧了,在这就给阁下赔个不是,还望阁下别往心里去。”
“人若不敬我,我何必敬人。”
怀傲这才朝少年拱了拱手,“既然你道了歉,那我也给你赔个不是,再回你问题,我的确是在等怀家少主。”
少年追问道:“阁下在此等怀家少主有何事?”
怀傲:“赴一场约。”
“赴约?”
少年打量了怀傲一番,看到了他袖子缝口不齐的衣衫后便觉得他一身寒碜,想来这衣服也是手艺不精的裁缝所制。这么寒碜的一个人,怎么会与怀家有约可赴?
“你能来怀家赴什么约?”
真是狗眼看人低,上一句还人模人样,下一句就人模狗样了。
既然对方瞧不起人,怀傲则索性撇过头,不再搭理他。
少年自觉语气有差,再次给怀傲道了歉,又昂首横脸道:“在下是七阳城温家少主,温为杰,未请教阁下是哪家之后?”
温家,在七阳城名列第二,满城皆知。
怪不得对方会如此狗眼看人低,就连自报家门都是一脸桀骜,这是想要将自己比下去么?
这种人,怀傲十分厌恶,不过行走江湖必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温为杰既然有再次道歉,又自报了家门,他也就回道:“怀家之后,怀傲。”
怀傲!
温为杰微微一震,“原来你就是怀傲!”
怀傲微微诧异了一下,他认识自己?又为什么这么惊讶?
温为杰变脸愤然说道:“就是因为你!最近几个月晓寒妹妹天天忘我的修炼,说宁愿死也不愿败在你手下,她甚至还因为修炼而疏远了我!”
看来这少年应该跟怀晓寒有点交情,说不定是她的爱慕者,要不然也不会对自己这个态度。
心中对温为杰有了看法后,怀傲也就释然了,同时却为怀晓寒的说辞感到好笑,难道她将自己当年的气话当真了?
当年,怀傲与祝夕柔离开怀家后,半路被怀晓寒给拦住了,心高气傲的她不忿被爷爷说成是资质最差的人,但在家中又不敢发作,于是便等到了他们师徒二人离开怀家后半路拦截,当场就要与他一比高下。
怀傲也是傲气之人,自然不愿因对方一句话就与她一战。
不过祝夕柔却是帮怀傲应了战,怀傲也只好听从师命,但是对怀晓寒的缠人开始反感了起来。
怀晓寒怕自己跑出来约战被家人知道,于是便将怀傲带到了一个无人之地,祝夕柔则是笑看着两人开打。
在玄修者之中,只有拥有了玄魄的人,才能称得上是真真正正的玄修者。拥有玄气,顶多只能算是刚入门而已,江湖中不少人一辈子都修不出玄魄,也就比武士强一点点而已。
当时怀傲与怀晓寒同样都是才悟得玄气的人,连玄魄都没有,所有的过招都是拳脚功夫。
让怀晓寒瞠目结舌的是,怀傲在拳脚功夫上的造诣比她高出不少,她三两下就被打趴了。
心高气傲的怀晓寒原本是想要找回场子,却没想到自己会输在一个比自己还稍矮一点的瘦弱男孩身上,自然是不服气,嚷嚷着不算,欲要再战。
怀傲自然不想再搭理她,但祝夕柔却为她开口说情,并让怀傲要尊重对手。
第二战,依旧是没有悬念的一战,怀晓寒再次被打趴,接着又引发了第三战,第四战……
直到最后,怀晓寒已经累得只能趴在地上,却还是扬着拳头倔强嚷嚷:“你算什么东西,我绝不会丢怀家的脸,我还没死,你还没有赢……”
如此倔气的少女,实属少见,祝夕柔为之动容的同时也劝了她认输,但她却说宁死不愿认输。怕再这样下去会闹出麻烦,祝夕柔只好让怀傲在原地看着她,自己则是跑回怀家叫她家人前来调解。
就在祝夕柔离去后,怀晓寒又爬了起来,向怀傲挥出了无力的粉拳……
怀傲跟她也打得也很来气,输了就是输了,何必如此冥顽不灵?若是她这种性子在江湖上碰到了狠人,恐怕不但会被夺去清白,还会丢了性命!
气愤之余,怀傲一把将她扛到了肩上去,张开大手就不停地往她臀部用力抽去。
“小屁孩!让你缠人!我让你缠人!害我饿了这么久,你到底认不认输?”
怀晓寒被打得又羞又恼,虽然浑身没多少力气了,但却是抓住了怀傲的头发奋力紧揪,“我就是不认输!你够胆打死我,不然两年后我要你以十倍百倍偿还!”
怀傲被揪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当即就是火冒三丈,“放开我!不然两年后我绝对要对着你的长辈这样打你!”
“我不放!打死我都不放!”
“那两年后就别怪我无情了!”
……
回忆那段趣味往事,怀傲忍不住咧开了嘴,自己当时也真是小气了,居然会对一个小姑娘发那么大的火,还让她记仇到现在。
“笑什么?不准笑!你只不过是怀家仆人的养子而已,你有什么资格挑战怀晓寒?”
温为杰猝然站了起来,满脸较劲地说道:“晓寒妹妹把你说得像什么绝世高手一般,我看你也不过如此,今天我就为她来试一试你,你可敢与我一战?”
怀傲微微皱眉,这温为杰居然知道自己这么多事情,看来他应该真是对怀晓寒动情了,要不然也不会这么针对自己。
不过对于这种激将法,怀傲却是感到好笑,仆人主人,不都是人,行走江湖之人哪还会在乎身世,谁不是用拳脚与品行奠定自己在江湖上的地位的?
感到好笑的同时,怀傲却也对温为杰的好感荡然无存,他不温不火地回道:“不是不敢,而是不愿。”
“不敢就是不敢,何必用不愿来推脱。”温为杰满脸不屑地鄙夷道。
怀傲眉毛一扬,反问道:“那你可敢将取尽家财,皆送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