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精神力枯竭是在文莱城堡时,同可丽儿联手与艾丽娅中,不知深浅的用了超出能力的魔法。那时的精神力还很弱,魔法释放后立刻晕倒,但醒来的很快,精神力恢复到饱满状态也只用了两三天的时间。
现在的精神力要强大了许多,恢复起来也慢了许多。西札尔没有什么特殊的方法,只能任其自行恢复,睡觉时恢复要快些,西札尔就多睡觉,但那些乱糟糟的画面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令他苦不堪言。
苦不堪言,不管喝下多少苦茶,也不管用。起初只是两三天才发作一次,后来演变成一天一次,直到一天两三次、四五次······越来越频繁,无法阻止,且没有任何规律。
西札尔原本以为精神力恢复后,那些所谓的后遗症便会自动消失,哪知随着精神力越来越饱满,发作的频率反而更高。无奈之下,只能试着将大部分精神力再次耗尽,以求能正常度日,寻了处偏僻无人之所,在卡丽娜目瞪口呆的旁观中,西札尔狠狠的进行了一番狂轰滥炸。
精神力再次消耗殆尽,期望中的效果却没出现,那些乱糟糟的画面仍旧以递增的频率侵入西札尔的脑海,西札尔清醒的时候知道那些是假的,一旦陷入其中,又会忘记一切,只觉得眼前便是真实,难以自控,不断被眼前的事物调动自己的情绪。
“要疯了······要死了······”西札尔担心自己坚持不到火山了,现在的他接近死亡。多日的折磨,食不下咽,寝不能眠,早已消瘦憔悴的不成人形,尤其是再次耗尽精神力后,空荡荡的脑海提不起神,耳朵里却总有一个尖锐的声音在响。想要弃了马车,改为骑马,尽快到达目的地,坐在马背上没走多远,便在恍惚中摔了下来。
卡丽娜心里很着急,也很害怕。西札尔发作时很安静,只静静的一个人变换表情,没有语言上的痛苦哀嚎,也没有肢体上的暴烈狂躁,饶是如此,每天看着西札尔古怪的变脸,卡丽娜也会心生寒意,尤其是现在西札尔的脸瘦的像个骷髅。
西札尔清醒的时候也会笑,笑中包含着无奈和歉意,他嘴上不说,卡丽娜心里明白。卡丽娜也会对着他笑,笑的很温暖很贴心,但更多的时候是哭,赶车时哭,西札尔好不容易睡着,卡丽娜会偷偷掉泪;住店时哭,躺在床上,听不见隔壁的声响,却知道西札尔在不停的翻身;吃饭时哭,西札尔有时会突然捧着饭碗一动不动,表情变换间,嘴里的饭粒掉落,引得旁人嬉笑······
随着时间的推移,卡丽娜不再数西札尔一天发作几次,而是数他一天清醒几次,混乱的时间越来越多,清醒的次数越来越少。
某次清醒的间隙,西札尔非常认真的对卡丽娜说:“如果我死在半途中,没能坚持到那里,拜托你把我的尸体送到那······”手指颤巍巍的抬起,指向西南方,“到那里你便能看见,那是片没有树木花草的山地,那里有冒着浓烟的火山,火山上很热的,你爬不上去,随便把尸体扔下就好······”
卡丽娜笑着答应,西札尔随即失神,卡丽娜又再哭泣。
这片画面见过多少次了?不知道,只是每次见的时候,都会悲痛欲绝。老爹贯穿胸背的伤口,一直在流血,地上是白茫茫的雪原,鲜血淌下,将老爹脚下的雪染成红色,红色的范围越来越大,直至入眼皆血红,看不到一丝白。
老爹有多少血?能够染红这无边际的雪原······白?血红色的世界出现了一点白,想要离近些看清楚,自然便离近了,也看的清楚了,那点白是一个人。可丽儿,白衣白发白色的脸,嘴唇是红艳的,眼眸是乌黑的,鲜血浸透了她脚下的雪,想要爬上她的身躯,将最后的一点白染红。
结冰了,水结成的冰是白色,血结成的冰是红色。脚下被血浸透的雪原冻结成一体,雪原中心,老人胸背处喷涌出的鲜血瞬间定格,仍旧保持着向下流淌的模样。只是轻轻回头,便从可丽儿的身边回到了老爹的眼前,老爹睁着眼,眼神很慈祥,向着西札尔伸手,奈何身子前后是冻成冰的血,怎么也够不到西札尔。西札尔看到老爹的动作,自然而然的上前低下头,让老爹的手抚摸在他的头上,像极了小时候的感觉。
“我长大了,不低头的话,您便摸不到我的头了。”不知怎的,西札尔冒出这句话。突然眼前老爹胸口处的冰血不再鲜红,变成了雾蒙蒙的绿色,西札尔惊惧的退开,果然老爹不是老爹,只是一个像极了老爹的虚影。
虚影腾空而起,绿色的烟雾不断从胸背冒出,没有四散飘离,反而在空中凝聚到一起,变换成了另一个虚影,西札尔不认识此人,但看上去有些眼熟。绿烟不断冒出,一个个漂浮的虚影出现,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有亲近的,有厌恶的,直到最后一个虚影完成。
那是西札尔女装时的样子,没有胡须,又瘦又矮,皮肤黝黑,没有喉结,穿着高贵神秘的礼服,从空中走来。女装西札尔落地后便不再是虚影,成为了有血有肉的人,身后的人不断落下,也都变成真实的人。
所有人都落到地面,空中还剩下一个人,那个虚影,西札尔记得清清楚楚,是安布拉山洞里的巫师!西札尔呆呆的望着他,突然胸前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迸出耀眼的火光。火光散去,能看见女装西札尔正缓缓向自己走来,双眼盯着自己,嘴中念念有词,然后一条火龙凭空出现,咆哮着飞来,张大嘴巴,想要将自己一口吞下。
西札尔急忙闪开,火龙撞在原地,血红的冰面不知何时变回了白色的雪原,无数雪屑被炸飞,更有的直接汽化成雾,在西札尔身前环绕。雾中有事物激射而出,西札尔来不及闪避,被那事物缠在身上,拖倒在地,拉扯向前。出了雾气,看清是两条银色的丝带,丝带的那端,握在德森克的手里,他身边的黑格尔举起了长枪。
来不及多想,飞快念出一段咒语,缠绕在身上的丝带被烧断,西札尔急忙向后退,长枪钉在西札尔脚下,枪身颤抖不已。又有一人站出来,西札尔认得他是克斯坦斯,都城守军的团长,克斯坦斯双手虚托,略微过肩,轻哼一声,复又翻掌按下,瞬间,西札尔眼前的一切消失。
眼前的一切消失,并不代表一切消失。西札尔能听到脚步声,呼喊声,金属的摩擦声,还有不知何物的破空声······眼前一片黑暗,彻底的黑暗,分不清是世界如此黑暗,还是自己的眼睛看不到光明,西札尔只能退。
还好,他退的很快,没有被击中。记得这里是空旷的雪原,那么一直向后退吧,远离那些声音。没退多远,撞在了一堵墙上,凭着手上的触觉可以断定,是一堵冰墙。容不得细想,便有刺骨的寒意袭来,西札尔的身体出现短暂的僵硬,立刻引火****,火焰驱逐了寒意,也阻碍了可丽儿刺出的短剑。
“是可丽儿!”西札尔知道自己不惧普通严寒,能冻住自己片刻,只有可丽儿做得到。冰墙被烧破,西札尔摸到洞口,顺势退进去,他退的很快,可丽儿追的更快,严寒再次使得西札尔停顿下来,他不得不再次将火焰布满全身,但是这次可丽儿的剑太快,竟赶在火焰迸发前,在西札尔的肩上留下一处剑伤。
再退,遇冰墙,引火****,一处剑伤,再退······一番纠缠后,已不知将大群人甩在了何处,周围到处是薄薄的冰墙,每道墙上都有一个烧融的洞。西札尔遍体鳞伤,可丽儿的剑很短,每次都只是刚刺中,便要回避火焰,不能重伤他,即便这样,西札尔也留了很多血,血流的够多,人就会死,西札尔以前这样死过。
西札尔已经确认,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如果是世界是黑的,那么所有人都看不到,可丽儿的攻击便不会那样精准,自己的火焰也能照亮。火焰没有照亮,可丽儿的攻击很精准,只能是自己的眼睛看不见,“克斯坦斯一定对我做了什么!剥夺了我的视觉么······”西札尔不再奢望能看到什么,干脆闭上了眼。
“既然看不到,那就不看。我的脑海中有星空,我是最中间的哪颗星,你们所有人,都是这星空中的一颗!”西札尔闭上眼,用精神力去感知,果然看到了星空。
离自己很近的地方有两颗星,一颗黯淡无光,另一颗更加昏暗,这两颗星是静止的。稍远些的地方,星光不停移动,有快有慢,有稀有疏,却无一例外的黯淡。附近那颗黯淡的星,居然是这片星空中,除了西札尔以外最闪亮的一颗。
“可丽儿······”西札尔认为那颗星是可丽儿,见可丽儿不再进攻,便喊出了她的名字。
“可丽儿?是特尔普斯的那位公主吧?”卡丽娜的声音有些不悦,“怪不得灵蛇先生看不上我,原来早就心里有人了。”
西札尔闻言睁开眼,看到了卡丽娜,又闭上眼,附近的两颗星中,较为明亮且更近的那颗是卡丽娜,另外一颗呢······西札尔睁开眼又闭上,几番确认,是拉车的马。
“卡丽娜,我刚才······是喊‘可丽儿’了吗?”
卡丽娜听他又提到这个名字,心中不快,“那个杀人如麻、心狠手辣的公主,怎值得先生喜爱?先生这样的好人,怎么会看上那样狠毒的女子?”
回头欲与西札尔说,看到西札尔惨淡的面容后,心又软了下来,“是的,先生确实喊了这个名字,我知道她是特尔普斯的公主,先生在特尔普斯的地位肯定不低,与那公主的关系一定很好吧。”
“哈,哈,是很好~”西札尔这才想起可丽儿与卡丽娜之间的恩怨,忙扯开话题:“刚刚我又发作了,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同?”
卡丽娜背对着西札尔摇摇头:“先生每次发作都是一个模样,哪有什么不同?”
“这次有不同。以前我发作时是什么模样,醒来时还是什么模样,发作时挣着眼,醒来时也睁着眼。我记得刚刚在和你说话,眼睛是看着你的,醒来时却是闭着眼······我好像有办法了。”
“有办法了?”别的话卡丽娜并不在意,这四个字点燃了她的神经,“有办法治好那个症状?”
“现在还不好说,等在发作的时候试试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