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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人在囧途

我好像总是喜欢选择在夏天出门旅行,而且还偏选一些温度极高的城市前往。不知道是跟天气过不去呢,还是跟自己过不去?

成都的天气闷热不堪,衣服和皮肤都粘在了一起。再一想着广州的温度,更加让人心里发憷。

机场大巴到达双流机场的时候,天空还是一片阴霾。低沉的云层仿佛在积聚一股爆发的能量,只是觉得压抑。

换好了登机牌,过了安检,去往登机口的路上,倾盆大雨就下来了,那个气势完全让人瞠目结舌。这样的暴雨,我在曼谷的时候遭遇过,像是谁拿了个大盆直接把水从天上倒下来一样,空气里完全没有一点儿缝隙。仅仅过去了十分钟,整个机场的地面就已经变成了汪洋一片。

我在心里祈祷,千万别延误了航班。这次的南方之行非常仓促,时间也很紧凑。几天的行程已经精确到了几点晚饭、几点起床、几点必须出门。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播音器里陆陆续续地传出很多航班延误的信息,由于地面达不到降落的标准,很多过来的航班都飞到了其他城市降落。“我们抱歉地通知您……我们抱歉地通知您……”那一个小时里,此起彼伏的抱歉声一直在响。

随后,我用手机在新闻网里一搜,看到了头条新闻这样写着:23日上午,成都双流机场遭受雷阵雨天气袭击,机场停航,关闭时间达一个多小时,27个进港航班不能正点到达,分别备降绵阳、重庆、昆明、贵阳等周边机场,同时导致4个航班被迫取消。截至12时,已有65个航班延误,近一万名出行旅客被迫滞留机场。

两个小时以后,我的手机已经濒临没电的状态,于是找到角落的插头去充电,不停地查找着最新的天气情况,一站又是一个多小时。四个小时过后,很多人开始变得浮躁,责骂声和叹气声在空气中回荡。五个小时过后,机场开始派饭,大家才稍微安静了一些。六个小时过后,有人围攻地服工作人员,要求给个说法,漫长的等待真的消磨了我们的耐心。七个小时以后,我们终于身心疲惫地登上了飞机,由于一些不明原因,又在飞机上等待了一个多小时。在延误了八个多小时以后,我们的飞机才在双流机场缓缓地滑行起来,起飞的那一刻,我已经瘫在了座位上,没有任何感觉。

到达广州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前前后后整整十二个小时,我已经完完全全筋疲力尽。

然后便是结束了旅途回程的一路。

为了便捷,我买了联程的机票回家,中间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去换乘另外一个航班。这样的方式我以前经常使用,从未出现过任何问题。

在广州的几天,我每天都在关注天气,已经被搞得有点儿心理障碍了。走的那天,万里无云,阳光灿烂,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地。可是仍

然没有逃过航班延误的魔爪,虽然只是延误了一个多小时,可是对于接着要飞下一班的我来说,无疑又是一个极大的挑战。起飞的时候,我算了算降落的时间,心里一片灰烬。即使现在这个航班提前十分钟到达,我也赶不上联程的那个航班了。向空姐求救,她面带微笑地告诉我,成都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好,很多航班都延误了,说不定我的那班还能赶上。

于是在飞机降落以后,我狂奔到中转台。上帝保佑,它真的延误了。顺利登上飞机,心情一片大好。打电话告诉朋友,今天运气好,赶上了,人也不能一直都这么倒霉吧。一个小时后,飞机已经在家乡的上空盘旋。我调整好座椅靠背,咽着口水想着妈妈的回锅肉,肚子已经叽叽咕咕地叫开了。

十分钟后,呈下降趋势的飞机突然有了上升的感觉。心里正纳闷着,就听见机舱里的广播响起:“由于地面达不到降落的标准,我们尝试了很多次都无法降落,最后决定原路飞回成都,对此……”飞回成都?!飞回成都?!后面的字我一个也没听清楚,脑子里一片空白,耳朵里是嗡嗡的声音。

返回成都以后,已经没有当天的航班可以改签,只能等到第二天了。于是我退了机票,站在机场的出口拨通了成都朋友的电话,带着哭腔说:“哥们儿,快来救我,我实在是不想活了。”

最后买了第二天晚上回去的火车票。心里发狠地想,火车不会延误了吧!火车不会原路返回了吧!

在火车上想着这一路被飞机耍得团团转的经历,真是觉得自己太囧了。还在心里琢磨着,回去可以写一篇博客了,名字就叫“人在囧途”。

通道上有叫卖盒饭的,我摸了摸空空的肚子,要了一份。必须得吃顿好的安慰一下自己。耳麦连着手机,里面有下载的音乐,我边听边吃边得瑟,再怎么倒霉终于也是要回家了。

不知道是不是不应该吃那份盒饭,因为如果不吃,我就不会去扔垃圾。不去扔垃圾,就不会顺道想去上个厕所。如果不顺道去上厕所,我就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iPhone从裤兜里干净利落地滑出,然后优雅地翻了几个跟头后,从洞口扬长而去。剩下一根孤零零的耳机线还挂在耳朵上晃荡着、晃荡着。

一下就明白了,原来囧途还没完,最大的囧在这里等着我。

你知道我当时的表情吗?我就站在那里,死盯着那个洞口,心里知道火车是不可能停下来的,也知道停下来手机也不一定能找到,更知道即使找到了它也可能已经粉身碎骨。

接下来,我特别冷静地打开了厕所门故作优雅地转身走了出去。可能人在接连遭受了刺激以后,就会变得特别镇定自如。我淡定地回到了座位上,对面的孩子正拿着他妈妈的iPhone兴奋地玩着切水果的游戏。

脑子里飞快地回想着手机里的资料,几百个电话号码,拍的那些照片,还没来得及导出来的那些旅行备忘录。

我咬着嘴唇躺下,把被子一拉罩住全身,整个世界清静了。

2011年的秋天以后,我陆陆续续参加了一些关于旅游的访谈活动。很多人因而认识了我。他们给我留言说:“真是羡慕你,可以这样自由自在说走就走地生活,这样的生活实在是幸福。”

他们看到的只是我光鲜的一面,而我窘迫的一面却只有自己才能看得见。

以前也特别羡慕电影里那些光鲜亮丽的明星,记得有一次看了关于成龙的一部纪录片,才真正了解了背后的辛苦。从十几米高的地方摔下来,擦干净鼻血然后继续接着拍。零下二十摄氏度,跳进河里一泡就是半个多小时。换作是我,是无论如何也坚持不下去的。可是成龙说,他热爱自己选择的事业,所以并未觉得辛苦。其实,也像我自己选择的这条道路,因为热爱,也并未觉得辛苦。

徒步中暑,搭错汽车,被蚂蟥围攻,丢了指北针,被人骗钱,相机摔坏,失足滚下山坡……这些都是在旅途中经历过的事情。可是,就是因为热爱,觉得这些都无足轻重。它们都已经成了旅途的调剂品,也会成为以后供我回忆和玩味的故事。

当你在高级餐厅里优雅地吃着牛排的时候,我可能正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奋力地啃着手里发硬的馕饼。当你在商场里挑选着昂贵的法国香水时,我可能已经五天没有洗澡,浑身散发着发酸汗臭的味道。当你舒服地睡在柔软的大床上四仰八叉地摆着各种姿势的时候,我可能正在狭小的车厢里为了躲避别人的脚臭蜷缩在角落里拼命地呼吸。当你气场十足地签下一个又一个巨额的订单时,我可能还在为一张出境的英文表格急得抓耳挠腮。

可是,我却爱极了这样的生活,它让我觉得自己很真实。

其实,我们都在做让自己感到开心的事情,只是形式不同,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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