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狐族人听到他们大王的豪言壮语,俱都激动欢呼,原本愤怒委顿的表情,也都转为兴奋无畏。
但却无一人去想这个命令的对错,只因他们全部认定,只要是大王的命令,必不会错。
雷卷暗骂几句妖族愚蠢,趁鹰狐族人分散去召集同类之际,向鹰狐王道:“今晚的行动不能去,否则无异于送死。”
鹰狐王怪眼一瞪,道:“快些闭嘴,大战在即,怎能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雷卷道:“你想想,现在他们肯定知道了你我的消息,营地内焉能不设埋伏?更何况人族有上千战力者大军,其中高手如云,你双手的伤就足以证明,若遇见七阶高手,你的鹰狐战士能挡几招?你又能挡多少?你现在召集再多的族人,去了不也是送死么?”
鹰狐王怒哼一声,道:“鹰狐族内没有贪生怕死之徒,今晚定要与人族拼个胜负,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死。”
雷卷咒骂道:“你这个糊涂妖王,自己去送死我也懒得理你,只可惜了这许多单纯的妖类族人,就要被你领上贼船,凶多吉少了。”
鹰狐王睨着眼道:“你也无需再劝我了,今晚你可紧跟在我身后,看本大王施展解数,杀尽无知人族,如若是怕死不愿前往,那就在此等我们的好消息!”
雷卷见劝他不下,很是痛惜,稍一转念,又道:“雷某自然是要去看看的,只不过,你若真厉害,何不自己前往杀敌,召集许多帮手干么?”
鹰狐王听到这话脸色果然有所缓和,沉吟思索半晌,忽道:“只我自己前去倒也可以,省的分神照顾别人。”
雷卷暗喜,原来这些鹰狐妖族都是只愿吃罚酒不愿吃敬酒的,跟他讲半天理全无用处,稍微一激,立马见效。
此时夜色渐笼,淡月已斜挂天边,再过几个时辰,等夜深后行动。
雷卷与左护法一战耗尽了战力,要想恢复全盛实力,至少需要一昼夜的时辰,现下必须找处安全地方,容他静心盘坐,运转心法,当下便对鹰狐王道:“此地已为右护法等人知晓,少时可能会派人来攻,我们须得找个安身之地,容我恢复实力,你也该运功疗伤,这样晚间的行动也能多几分周全。”
不料鹰狐王又把脸一冷,道:“我正愁找不到这群可恶的人族,他们敢来攻打,岂不正合适,哪有躲开的道理。”
雷卷暗骂一声,实也不想再与他多费半句口舌,环顾四周,有数十棵参天巨树,找到其中枝桠最茂的一棵,走过去,施展爬树绝技,转眼到了树顶,又找到处可盘坐隐蔽之地,当下运起神功,汲取战力。
只剩下鹰狐王还独自立于原地,他的双爪垂在身侧,仍旧血肉模糊,鲜血不住下滴,但他一点也不想疗治此伤,只任凭伤口要么腐烂,要么长合。
他那尖眉尖嘴,虽然像极了狐狸,虽然找不出一点似人的样貌,但雷卷甫一走开,他脸上的愤恨却已消逝,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落寞与伤感。
在月朗星稀的夜空下,他已想不起自己立了多久,但他知道最少已过了半个时辰。他吩咐部下去召集族内幸存战士,给他们的时辰就是半个时辰。可现在这群部下竟一个也未归来,部下们还是第一次胆敢违抗他的命令。不由得,他又怒容满面了。
这次他不能再静立等待了,而是竖起了耳朵,睁开了眼睛,展开黑翅,倏地飞扑上树,一纵身,又扑到了前面的一棵树上,如此接连纵了四棵树,已有五六里地了。
他总算还不傻,知道将自己声息隐住,宛若一只觑准老鼠的猫头鹰,稳稳的蛰伏在树桠间。
待他纵过十棵树时,他终于听到了悉悉索索的谈话声,身形更稳,幽灵般循声飘过去,借月色偷眼一看。
只见方才派出去的二十多个部下,竟一齐出现在了这里,另外还多了百十来个鹰狐战士,想必是刚刚召集来的。
鹰狐王登时着恼,原来这群部下竟真的胆敢违抗他的命令,依他脾气,立刻就要出去杀掉几个示威,但无意间听到他们的一句谈话,竟把他气呆在了原处。
只见黑压压一片鹰狐兽的中间,有一个身材魁梧,比其它同族人胖两圈的鹰狐战士,此时他正苦口婆道:“英丹座就是咱们族内头号大傻帽,你们刚才没听见他要咱们随他去闯人族营地么?你们都见识过了人族的厉害,如果不用点计谋,只有任凭宰割的份。而且他还受了伤,力气肯定不如以前,这样的大王,要他干什么?你们让我来当大王,我用脑子想出计谋,一定带你们夺回家园!”
话音才落,就有了不少附和之声,且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将周围树上的飞禽走兽都惊跑开了。
鹰狐王听到这里已是气的瑟瑟直抖,钢牙一错,再也忍耐不住,大喝一声:“叛徒,气死我也!”急掠过去,血淋淋一双手爪直取那魁梧的鹰狐兽。
他当了六七十年的鹰狐妖王,到底有些威势,鹰狐战士们陡然见他从天而降,立时吓得四散飞逃,只那魁梧鹰狐不逃,看他扑来,高兴道:“我正要杀你呢!”当下两妖厮杀在一起。
就在群妖大慌之时,突然间四周破空之声大作,紧接又见夜空中四面八方围来上百道金线彩线,眨眼便已飞坠地面,将所有鹰狐兽都圈住,赫然是一百多名御剑流的人族战力者!
鹰狐王大急大怒,红了眼睛,爪上更增力度,魁梧鹰狐渐落下风。
只见他才占点优势,立刻骂道:“英向峰,你这叛徒,竟敢说我傻帽,瞧这些人族,都是叫你引来的,你不是说你有计谋么?计谋何在啊?”
魁梧鹰狐英向峰脸上发红,反骂道:“人族都是跟你来的,你肯定是已降归了人族,认了人族的主子。”又朝四周喊道:“大家快杀英丹座,他已判族了。”
鹰狐王英丹座怒到极处,恨不得生吃了面前的叛徒,但当他感到周围部下向他投来的怨恨眼神时,立刻觉的一股心灰意冷袭满全身。
他两个这边正斗的难解难分,四周围的人族战力者却已是一声令下,御剑杀入鹰狐兽群。
这些鹰狐战士虽有杰出之辈,但怎能抵挡七阶御剑流的战力者,只一个照面,便死伤了二十几个。
眼看鹰狐族要遭灭顶之灾,鹰狐王痛极嘶吼,须发皆张,近于疯狂,着头撞向英向峰。
英向峰躲避不及,被撞在肋骨上,喷出一口鲜血,向后飞退,退时怕鹰狐王追击,眼睛始终不离他。刚退到半空,忽然肌肤一寒,眼睛余光瞥见金芒一闪,自己身体竟已分了家,一声痛吼未喊出,便死了过去。
鹰狐王见那杀英向峰的人甚是年轻,至多不满二十,身穿绛色锦服,英姿飒爽,面如白玉,却正是那后晌午时伤他双手那人的贼党,当下又惊又急,骂一声:“我跟你们拼了!”展黑翅杀去。
那人正是黑刺猬头王善,因为头发长得又黑又直,安羽等人取笑他时便叫这名字。
安羽等八位奇兵向来是焦不离孟,此刻王善既然出现,其余几人想必也在附近。
但鹰狐王意存拼命,哪管别的,冲到王善面前便拼命出招。
王善食中二指一并,朝围着身侧旋转的发出金芒的宝剑一指,倏地剑芒更盛,凭空就像有人握住剑柄一般,将鹰狐王的招式全部接下,嘴里还冷笑道:“无知败类,安老大不愿杀你是贪图你号令群妖的妖牌,我却不稀罕那玩意,所以……我必杀你!”
鹰狐王脸色更寒,心想人族果然狡猾,竟还知道怀中的妖牌别有用处,我将命拼在这里倒是不怕,可玩意妖牌被他们搜去危害妖族可就糟糕了。
他竟生平第一次有了临阵脱逃的想法。
可对方能让他逃么?
安羽的一箭射伤了他最重要的武器——双爪,也将他的内脏震伤,否则就只凭一名七阶御剑流的战力者就想杀他岂不是做梦。
果然,三十招才过,他已多次险象环生。而周围不时传来的族人的惨叫声更是侵扰他的心神,当真是叫苦不迭。正当苦苦支撑,边寻找脱逃办法之时,忽然见到王善食中二指倏而朝天倏而朝地,接着狠狠颤抖两下,身体竟似失足之人一般跌落向地面。与此同时,与他纠缠的金芒金也黯淡下去。
鹰狐王一见对方此等情况,心中大喜,以为是对方战力使用尽了,这机会他怎能放过,立时只见双臂肌肉鼓起,双爪凭空两抓,做出抛腹开肚的驾驶,倏地掠到精神委顿的王善前,不由分说,双爪拍向对方的黑刺猬头。
眼看王善已无力避闪,此次必死在鹰狐王爪下,不料黄光一闪,却反而听到鹰狐王痛极的一声嘶吼,王善哈哈大笑,揶揄道:“听人说与鹰狐小妖们对阵,千万莫要用计策,否则那便是骂它们脑袋蠢呢。”
鹰狐王退了二十米停住,左臂死垂在身侧,再也无力举起,只见他左肩连皮带骨已被剑光削去了大片,此时鲜血正汩汩往外冒。
听到王善的嘲笑,鹰狐王欲哭无泪,恨恨道:“好贼子!我就算死,也要先尝口你们的血肉,才解我心头之恨!”到此地步,他也不再管别的了,只求与敌人同归于尽,当下不顾伤口疼痛,倏地展翅电射向一脸奸笑的王善,因为心存了拼命之想,速度反倒比未受伤前还快了一分。
王善万没想到这妖物临死反噬,竟还有如此爆发力,稍一愣神,敌人已扑到面前,几乎挨到自己鼻子,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连宝剑都来不及指挥,慌忙偏头侧身躲避,忽然间腹部一阵奇痛,神魂俱都为之一荡,险些失了控制跌下地面,总算他年少时同雷卷一样,在药井中浸泡多年,早已是铜皮铁骨,只见他急忙稳定身形,瞧准鹰狐王,冷喝道:“你给我死吧!”
刹那间,身旁宝剑金黄光华大盛,宛若一轮金日,罩住鹰狐王,闪电般撞去。
鹰狐王怪眼圆睁,已无力躲闪。
突然间,眼前好似天女散花般自空中飘下许多棉絮,紧接着一条黑影极速坠下,金光虽已撞到面前,但那黑影却比金光还快,只见黑影觑准撞来金光,倏地用右手拿住左臂,举起一柄近乎透明的刀,将将挡住金光中那活物一般的宝剑。
两件兵器甫一相撞,金光顿消,露出那宝剑模样,果然寒光闪闪,不是凡铁。
这时鹰狐王已看出救他的正是雷卷,那挡住金光的自然便是斩雪刃。
斩雪刃乃逆龙之鳞,受这平白无故的一撞哪能善罢甘休,当下暴跳如雷,龙吟大作,带动雷卷左臂,脱了他右手的控制,向那半空中停留的宝剑只甩出一个刀花。
但听哀鸣一声,宝剑断为两截跌下地去。与此同时,不远处的王善痛吼一声,狂喷鲜血,坠落地面。
雷卷也跟着缓缓落地,但他万没想到竟又伤了一名奇兵,这梁子可结大了,见斩雪刃依旧蠢蠢欲动不曾消停,哪里还敢逗留,回头朝半空的鹰狐王喊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右脚点地,纵跃如飞,避过几道剑光,逃出重围,也不理身后追喊声,头也不回的向前飞奔,心中只道,斩雪刃若发起狂来,还不知要误杀多少人呢,只求千万别有不识趣的人追上我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