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意的不止安娜一个。
在这一点上,今夜她并不是孤单的,至少王成这么认为,自己的心被荆棘捆绑,喘不上气,只能躲在酒吧的角落拼命灌酒。想浇醒自己,也想把自己弄得大醉伶仃,这样是不是就可以躲避,躲避张菲菲的步步紧逼,躲避自己已经身陷囹圄的不安,是不是就可以像上次那样,到她楼下等她回家,想保护她却那么力不从心,突然恨起自己来,生平第一次觉得,王成啊,你并没有想的那么厉害吧,你连一个小小的她都不能护的周全,除了逃避还能做什么?
明明厌恶菲菲的无理取闹,但又不能离开她,因为她不仅仅帮你打理你的小家,她手里还死死地捏住孟总这条关系,你讨厌她又依赖她,恨她又要讨好她,仍凭自己在外面如何风光,都不得不迁就她,看得见的是自己如鱼得水的局面,看不见的是如履薄冰地尴尬。
和菲菲的相处更像是一场外交,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而自己并不处于上风。
所以任凭如何小心翼翼地处理着对安娜的情感,都于事无补,也正因为这情感害的她离自己那么远。
她似那抹月光,冷冷地照在身上,让自己沉醉却和她之间远远地隔着天与地,云和雾。
一次次以为靠近,却是渐行渐远的距离。
世界上难道就没有两全的办法么?
桌上的酒不知不觉已过半打,头脑却异常清醒,回想起早上孟总宣布将她调走的安排时自己的心痛的那么明显,毫不掩饰,可无奈菲菲在旁边,原来一切不是她电话里的玩笑,她这回是认真地,认真的要把安娜踢出自己的世界,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该对我是失望透顶吧,这场突如其来的安排,让你独自承受。越想越是焦灼,不行要见她,此刻就想见她,告诉她,相信自己会把她尽快调回来,回自己身边来。寸步不离。
踉跄走到她的楼下,房间灯没亮。
晚上九点一刻,应该是还没回来。
靠着路灯,点一支烟,许久不曾有的愁绪随烟头的火光忽闪忽灭,一个人守在孤独的巷子里,将所有情绪一根一根烧毁,等她出现的时候,眼前的是多么陌生的一个人,落魄的酒鬼,满地烟蒂,外套扔在脚边,背着灯柱,狼狈的神情情,像走了很远路的旅人,独自一个穿梭在伤心的路上跋山涉水而来。
安娜帮他捡起地上的外套,拍了拍灰尘递给他。
她的手腕传来熟悉的香水味,那是他送的,安娜来到自己办公室的半年后一次活动中,和协作公司的晚宴上,安娜第一次参加那样的场合,尽管已经尽了全力地打扮得体,但是觥筹交错的繁华场景还是显得格格不入,安娜好奇为什么每个男女都会有好闻的香水味,那些味道和他们的穿着都那么相得益彰,有浓烈的有清新的,有妖娆的也有阳光活力的,自己身上只有一股洗衣液的味道,“一定要用香水不可么?”
王成是这样给她解释的,不是一定要用香水,但这会是一种帮助你加深印象的手段,你要记得,女人最致命的吸引不光是外貌,优雅地谈吐,漂亮的脸蛋,姣好的身材这都是你的标签,但是若有似无的香味更容易让我们回味,偶尔遇到这味道就会想起她的样子,这是一种女生特有的手段,当然你的味道确实是比较好让人记住了。
”是么?我也是有味道的么?什么味道啊?“
”嗯,你味道还蛮明显的,午饭吃了火锅下午就是火锅底料的味儿,吃烧肉就是五花肉加蘸料的味儿,有一次是韭菜饺子味儿,好在那天下午没开会,不然孟总非把你轰出去!“王成脸上一个大写的嫌弃搞得安娜尴尬不已,原谅我是汉子体质好吗。
尔后,王成特意去选了一款清新果香型的香水,为了避免安娜的猜疑给部门里的同事每人买一瓶同牌子的香水,可唯独安娜的那瓶味道最独特,是自己亲自挑选的当然与众不同些,每次走过她的身边都能闻到,直到此刻又飘过来,那熟悉的香味。
抬头看她平静的表情,内心翻涌起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鼓起所有勇气想安抚伤心的你,其实是想安慰伤心的自己。
安娜并不理解他此刻所表现的一切,就她接受的事实而言,就是眼前这个人把自己只开让他的妻子窃取了自己的所有付出,我要感谢你还是恨你都不对,那么此刻这般模样究竟是为什么?
“王总,你又喝多了。我帮你叫车,你早点回家吧。”
“不要走。”他把安娜狠狠拽进怀里,用力地抱着,丝毫不给她推开的机会。
如何使劲地想要推开他都于事无补,他那么用力地抱着,越推被箍得越紧。
偶尔有行人从身后走过,他也不理会,就这么抱着。
“对不起。”在安娜耳边,他有些哽咽地说出这三个字,原谅我,无论再任性也不敢堵上所有对你说一句爱你,只能跟你说声道歉。你能懂我的失望与自责么?我拿道歉给自己解围,要我怎么对你说的出口,我的爱此刻泛滥成海,溢满胸口,只想呼吸每一缕,你的气味。
“王总,你真的喝多了。”听到道歉是安娜始料不及的,从未想过桀骜不驯的王成,平日对自己呼和成瘾的上司此刻会靠在耳边,颤抖地说着对不起,这三个字,或许多余但也好过没有,对于他的安排自己已经接受,或许大家都有生不由己的理由罢了,没什么了不起的,谁都不是无路可退的境地,王成这招出其不意,自己毫无招架的防备。
究竟是什么原因,大半夜的一个醉汉在自己耳边说着听不懂的话。
你越是冷静,显得自己越是狼狈。这是王成的心里话,因为自己并没有想象地那么重要不是吗?
松开她,只能松开她。接过外套,他想学着吴潇那样亲昵的样子,在她的额头轻轻落吻,能够像他那样跟她说句“宝贝,晚安。”但是做不到,为什么他们都可以轻易地和她靠近,唯独自己不行。
王成叹着气,烟已经抽完。跟她摆摆手,一个人,孤独地往巷子尽头走去。安娜站在路灯下,目送他拉长的背影,转身上楼。
他停下来回望,渴望会有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场景,倘若她在那里自己便故其所有勇气冲过去吻她,告诉她自己有多爱她,回过头,只剩昏黄的街灯和那散落一地的烟头。
王成笑了笑,眼泪竟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