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很荒唐,相当的滑稽,先是一个看样子是不学无术的小丑,敢堂而皇之的去质疑一位大学教授的观点,说其是误人子弟;接下来还发生了更为黑色幽默的事情,也就是这位不学无术的小丑,说出自己的观点后不但没有遭到众人鄙视,反而还让众人信服,都认为这才是真理,而且大学教授的观点是错的。
这是一次赤裸裸的打脸。
连带着白若溪都破天荒地感觉自己双颊有些微微发烫,为刚才自己在心里随意的污蔑此人感到有些羞愧。至少,眼前这位她没记住名字的男生,对于法国的革命和整个欧洲文化的理解是她这个业余时候才看的小文艺女青年要懂得多。刚才她还觉得这人来看这幅画的时候是装模作样,没想到这么快他有强有力的回击了一次。
在这个年轻人面前,中年教授心里很荒唐地升起一种无力感,特别是看着自己专门从重庆带来的学生都用一种崇拜的目光看着年轻人的时候,他已经不敢再去看白若溪的眼光了。不用说,她肯定也是被眼前这个年轻人震慑住了。
中年教授毕竟还是有些真才实学的,虽然当年他留学的地方不是欧洲而是美国,但是对于欧洲文化史照样也有不弱的见解。于是进行最后的反驳道:“可是……同学,从我接触到的关于法国大革命的历史资料上看,它丝毫没有表现出你所说的血腥气,只是说到群众把国王路易十六和王后送上了断头台……”
叶慎独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所以我觉得你在误人子弟。你要明白,教科书只能代表一种观点,而未必是历史的真实,你为什么不多看一些资料?这个最简单的道理难道你都不懂,象米涅的《法国革命史》,霍布斯的《利维坦》,博洛尔的《政治的罪恶》这些书,国内都有译本?看看这些书,肯定要比什么世界历史这类的教科书来得要靠谱许多。”
刚才那位对叶慎独提问的漂亮女大学生用崇拜的眼光望向一身简单服装的叶慎独,连忙招手道:“同学,等等……请允许我把书名记下来,我最近就是在找此类的书籍,只是不知道买什么,有种无力感。对了,同学,你知道这些书那里有卖的吗?”
叶慎独笑了笑,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因为我家里的书都是早些年留下来的,在我出生前就有了,很古老的版本。不过在八几年都有的书,现在应该不难买到才对,你去新华书店问问,应该有。”
女大学生哇哦一声,然后双眼放光地问道叶慎独:“那同学你是来自书香世家咯?想来你家里的长辈应该都是当代大家吧?能不能说说名字呢?”
叶慎独无奈地笑道:“我爷爷当年应该可以算是一个文人吧,在他们那个年代实属不易。至于我爸,他也就是附庸风雅罢了,算不得什么文人。不过好笑的是,我看得那些书,大多都是他当年买的。”
有几分活泼开朗的女大学生故意做出了一个花痴的样子,笑咪咪地道:“那同学你肯定是专门学历史这个专业的学生吧。嗯……同学,能给我你的手机号码么,我想请你吃饭。”
和她同行的几名女大学生顿时就笑骂道花痴,这女大学生毫不示弱地回了一句我就是花痴怎么滴吧。
叶慎独解释道:“我哪里是什么历史专业的学生啊,实不相瞒,我现在就是一名高三的学生。嗯,至于留电话号码嘛,我肯定是完全不介意的。我读过《傲慢与偏见》这本书,很清楚的记得其中一段话:然而我的愚蠢,并不是在恋爱方面,而是在虚荣心方面。开头刚刚认识他们两位的时候,一个喜欢我,我很高兴,一个怠慢我,我就生气,因此造成了我的偏见和无知,遇到与他们有关的事情,我就不能明辨是非。我到现在才算有了自知之明,不论想到达西也好,想到韦翰也好,她总是觉得自己以往未免太盲目,太偏心,对人存了偏见,而且不近情理。”
“所以我平时会尽可能的不去傲慢与偏见,对人对事都是如此。”
然后,叶慎独瞥了一眼白若溪,没有太多的情绪,就和这位漂亮的女大学生交换了电话号码。经过自我介绍得知,这枚很开朗很可爱的白菜叫李欧。
最后叶慎独看了一眼傲气不在,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中年教授,开口道:“如果你还认为暴民政治的鼓吹者和嗜血者是英雄的话,并且继续把这种观点灌输给学生,那么你将来免不了要挨揍,一个健全的社会应该是一个法治社会,一个重视人的尊严和生命的社会。对不起,我的话有点儿尖刻,请你不要介意。”
然后对着对着李欧笑着点了点头,不再看那副世界名画,毫无留恋的走出美术馆。
这一刻,这个貌不惊人的愣头青俨然一瞬间蜕变成一位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绝世大侠。而中了他两刀的,一个是那位川美的中年教授,一位是被树德中学一小半男生奉为心中女神的白若溪。
耳光响亮!
谁叫咱们叶慎独同学没有壮壮姐那般宽广的心胸,倒是有一点胸肌,远远达不到宰相肚里能撑船的境界,对于背后透露着一股辛酸泪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向来嗤之以鼻,他历来是只要被打脸,就得立马冲上去啪啪的两耳光还回去。
当叶慎独潇洒利落地走出美术馆的时候,身后那名川美学院的美眉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这位知识渊博地帅锅还真是牛掰啊,让人不由自主的为之心动了。
叶慎独走出美术馆后,解开街边自行车的弹簧锁,这辆车是昨天他才从一名专门买二手自行车的车贩子手里拿下来的。他那里什么样的车都有,不管是山地车还是赛车,很多都是九成新,旧的一般不卖。不过叶慎独没要那种很新的,专门挑了一辆五成新的,因为在这念头,太招摇的自行车失窃的概率实在是太大了,还不如就买一辆能骑的就行。花了四十大洋,很是便宜。
好不容易碰到一位顺眼并且能让自己心动的小妞,却弄成这幅样子,出师未捷身先死,不如自挂东南枝啊。太他娘的坑爹了,叶慎独心有戚戚然。
叶慎独干脆蹲在街边抽起烟来,他抽的是小熊猫,典型的川省香烟,口感比较醇香,他觉得比云南地区很流行的玉溪要好一点,更不说同档次的云烟了,至于中南海,叶慎独一直都不喜欢,味道不仅淡而且不香醇。
大冬天就是不如夏天好,每个人都把自己裹得跟粽子似的,连在街头看美女的兴趣都没有了,就算偶尔有位美女走过来,身材也完全看不见,只能看脸蛋。
刚抽没两口,叶慎独就看见白若溪从美术馆冲了出来,那一脸的幽怨啊,肯定能让她在树德中学的粉丝为之心碎,说不定就会拿起菜刀砍叶慎独这么一个不知道怜香惜玉挨千刀的货。
当白若溪看见了叶慎独的踪迹,踩着步子就走了过来,那神情,简直就跟被叶慎独糟蹋后就抛弃的黄花闺女似的,完全把叶慎独当成了一个负心汉。叶慎独连身子就没有起,虽然有些莫名其妙这小妞的情绪,但还是做好了接受一场暴风雨的准备。他其实也对这小妞怨气不小,咱们在实验外国语中学怎么也算是万人迷的类型吧,多少闺女等着我去宠幸咱们都没有,这样一位好汉不辞劳苦千里迢迢的跑来追求你,打听你的消息,这容易吗?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需要放下多大的架子和自尊心啊!
可是这小妞倒好,你不咸不淡也就算了,咱们也没指望你一下子就动心,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心里准备。你倒是好,直接就来个横眉冷对,屁颠屁颠的来陪你看画展,你还一副打扰了你心情的样子,你说你这是不是太伤人了,寒了人的心。
所以心态很像深闺怨妇的叶慎独就这么继续抽着烟,连看都不看白若溪一眼。
“叶慎独!”白若溪居高临下地喊着他名字,这个名字是刚才他和那名女大学生交换号码时她听见的。她觉得自己此刻也有一点莫名其妙,头脑下意识的就想着要跟着这个男人冲出来,要对他兴师问罪。但是真正的出来了,她才发现自己有几分心虚,她似乎没有怎么对不起自己,自己也不认识他。
于是,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两分钟,叶慎独等着这小妞说话,白若溪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看着叶慎独一副淡然的样子,白若溪气得跺跺脚,转身就走。
叶慎独也刚好抽完一支烟,将烟头熄灭,扔进垃圾桶,站起来拍拍屁股,照样不理不睬,看着转身离开的白若溪没有丝毫的挽留,和昨天的死皮赖脸完全不同。自言自语地道了一声:“无聊。”
推着自行车也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