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雀不惧陈倔的气魄,便连陈倔手中及指上的剧毒,也不能让赏雀闪避。
这剧毒叫做“丧亡毒”,乃是黑水不知堂昔年赖以成名的毒力。一旦沾染,便如他“三翎雀”之气魄也会有这不小的损伤。
可赏雀“三翎雀”不灭不死,手中金雀不只一只,而是三只!他号称“三条命赏雀”,便是因为他能凭借这小小金雀透支日后之性命,变作此刻之气劲。
故他才有着源源不断的气魄与乐天决配合。
拼着命染上了“丧亡毒”,赏雀将气魄分出用来抵御毒力,回身一招“燕雀回巢”,避过陈倔的当头一指。他侧过身,一拳捣在了陈倔胸口,死死抓住陈倔右边胸上的死气,呼喝间便让陈倔陷入苦战。
可赏雀也被陈倔拖着,无暇顾及陈倔的师妹。陈倔与赏雀一交手,便知道事情已经不可再拖延,大声吼道:“师妹快走!带着孩子走!”
“师兄!”
“快走!”
陈倔不舍地看了一眼师妹,气魄大涨挡在了赏雀面前。
“哈哈,陈倔我今日死了也要拉人垫背!赏雀,还不看看你老婆,她可快不行了!”
“你是要儿子,还是要老婆啊!”
陈倔对着赏雀狞笑,仿佛要死的不是他,而是赏雀。
赏雀眼见那女子抱着赏银越墙而出,便要追上,但听得陈倔的话后才惊觉蔺银适才被陈倔逼退吐血后便倒地不起。他此刻再看,蔺银面上也已有了黑气。
赏雀一拳波及院内数丈地方,屋瓦白墙被他气劲震碎。他怒道:“你做了些什么!”
“哈哈,也没什么,刚才你还没来,我就将胸中死气渡了点给你老婆。哈哈哈哈,赏雀,想救老婆吗,还是救儿子?先过了我这关啊!”
陈倔很快活地拍着手,那像是个认命之人。他有意激怒赏雀,为的是让自己师妹顺利出逃。
赏雀气得呲目欲裂,双眸胀红,体内沸血似已控制不住。也不再防范陈倔手中剧毒,赏雀肤下颜色变化不断,由肉色转红,那红色越来越深,当真是一个呼吸一种颜色。
旁人见不清赏雀此时的状况,陈倔却看得明白。赏雀此时体内沸血烧得皮肤透亮,让人一眼便能看穿他体内血液的流动。一丝一丝热气从赏雀毛孔中溢出,又好似云雾遮蔽,让人看不清赏雀的面貌。
“煅天沸血!”
一声怒吼,赏雀从一阵氤氲中走出。他整个人烧得通红,双眼空洞无情,眼白中满是血丝。赏雀见到拦在路前的陈倔,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
这是乐天决中伤人伤己的打法。
陈倔见赏雀双掌伸来,便想用“丧亡指”抵挡。他五指如蛇信般吐出,想要逼迫赏雀回招。可赏雀根本就没在意,大手一抓,滚烫的血液从赏雀肤下渗出。他使劲一拧,便将陈倔附有“丧亡毒”的右手紧握在手中。
“啊啊啊啊啊!”
陈倔觉得自己右手好似伸进了熔炉里一般,在与赏雀接触的那一刹那,手上表皮就滋滋作响,不过一个呼吸,右手便如火烤过一般焦黑。
陈倔猛然醒悟,赏雀是在用自身的沸血煅烤自己手中的剧毒!
一时间陈倔不敢与赏雀接触,连番躲闪,生怕他身上的沸血会烧到自己身上来。赏雀打得陈倔连连败退,可一时半会也腾不出手救治蔺银。
“阿猛,你先去追那女子!”
一旁段匪见那女子已抱着赏银将要逃出赏家大宅,便令曾猛追上前去。他自己则冲向倒在地上的蔺银,从衣袖里拿出一盒药丸,取出三颗,递进蔺银嘴里。
可一副药入口,却不见蔺银有丝毫好转。他匆忙之下,不惜药力,给蔺银多服用了六颗,但仍旧不见起色。
段匪心想:“了事院上魂下魄丸,百病可医。为何连服三副,依然不见起色,这死气究竟是何物?”
他见蔺银面上黑气似还有扩散之事态,当下也是一筹莫展,好一阵苦恼。
那边赏雀理智渐失,可仍旧着急妻儿。他手下出招越是狠厉,“三翎雀”气劲混合这“煅天沸血”,不断侵入陈倔体内,震得他口吐黑血。
“哈哈,咳咳……赏雀……你不行的……你,老婆,死定了!哈哈,咳咳……”
没过一盏茶的功夫,赏雀便将陈倔制住了,虽然他也受到了“丧亡毒”的侵袭,但有“三翎雀”夯实的功力在抵御,沸血也将剧毒淬炼了十之八九,他倒也不甚惧怕。
此时的陈倔,已是奄奄一息。他右胸黑气不断扩散,逼得一旁畏战没有上前的众人连连后退。
“哈,赏雀……我的病好不了,你老婆的病……也休想!”
陈倔强撑着残病的躯体与全力相拼的赏雀斗了好一会,此时终究是坚持不住了。他望着赏雀,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挂在嘴边,好似在嘲讽。
“你赏雀再能,也有办不到的事……老婆、孩子,你……你一个都救不了,哈哈哈哈……哈哈……”
凄厉的笑声中,陈倔咽下最后一口气。
赏雀厌恶地看着他死去,不再管他,伤心地扶起仍旧昏迷的妻子,将全身气劲覆盖在妻子身上,不顾体内沸血滚烫,立马便开始替妻子治疗。
霎时间三翎雀之声响亮整条休宁大街,三只金雀在赏家大宅里外飞舞,竟似花了个金色三角将赏雀夫妻围住。
赏雀通体热气升腾,直叫远处观望之人感到心头炽热。众人惊讶后心想,这时的赏雀……乐天决怕是要破功了。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赏雀摇晃着身体站起,看着怀中的蔺银,眼中露出浓浓的哀伤。
他含恨叹气道:“一筹莫展。”
原来这半个时辰的渡气,竟只有一丝延缓的效果,这根病如何消除,仍旧不知。赏雀心下懊恼无法言喻,几欲发狂,脚下青石板滋滋作响,转眼间便受不住赏雀的气焰,化作石屑。
猛地,他想起陈倔到此的目的。
“不错,共主也曾提到过。‘真龙’琥珀孕养之处,伴生九龙潭。九龙潭乃历代九龙使魂归天外后,聚散气魄之地。这死气阻扰人体血脉气魄,蔺银又是纯粹的琥珀裔,只能由巨量气魄的灌输,才能将之打通。而进这九龙绝壁,必然用到‘真龙’秘钥!”
“陈倔背后的人竟是想入九龙绝壁之后一观!”
他想到这里,一刻也不再迟疑。
赏雀站起身,抱起蔺银,郑重对段匪道:“段兄,这黑气强绝霸道,不似新地旧有之物。我此方渡气竟没有一丝效果,怕是换了院长和阁主来,也是不成。为今之计只能寄望于九龙绝壁后的九龙潭……”
“你要去寻‘真龙’琥珀?”段匪大惊。
“不错!”
赏雀想通这些,说起时便没有丝毫犹豫。他不自觉地怒视段匪,似乎段匪只要有一点阻拦,他当下便能动手伤人。
段匪心知赏雀此刻乐天决破功,怒气肆意,一身沸血无处发泄。现在赏雀还能跟自己讲道理,已是多年修为极度克制的结果。
他看着赏雀,想道:“原本文雅逗趣的春霆,竟遭遇如此事故,也难怪他此刻戾气深重。”
他瞧着赏雀,眼中却是带着同情,便也不再阻拦。
又哪里拦得了?
只听赏雀又道:“阿银的这伤势我只可拖延,但只要过个一年半载,必然死气缠身,不能幸免。我此番便只能再去一趟吕垩了。”
“你若去吕垩,必然经过……”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们这次胆敢拦我,为了蔺银,我叫他们有来无回啊!”
赏雀谈起蔺银,虽然说得豪迈,可心里却没有一丝底气。
正常人家在孩子出生的第一天,本应一家高兴,和乐美满。岂料到家中会遭受如此变故?事情虽然因人而起,但归根结底,缘由也是因己而生。徒劳怪罪别人也于事无补。
赏雀顿了一口气,想着就算只有一线希望也要救回妻子。所以他一番话说到后来,竟似有了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似乎这一路北区,定能踏开前路的阻碍。
段匪听他语气坚定,知道事情至此,已无人能阻止赏雀寻得“真龙”琥珀了。他低头沉思,心道,也不知这是不是幕后之人刻意为之。
他身为了事院密侦司副手,竟对此黑气由来毫不知情。听那陈倔话中意思,背后该还有一人操弄此事。赏雀此番北上,怕是很不太平。
赏雀看着北方,此刻残阳渐落,他的气势却是步步拔高,沸血带来痛苦正折磨着他的身体。但比起心中的伤痛,便也不算什么了。
他喃喃自语:“唉,若是不接这秘钥便好了。”
但他只沉沦了片刻,便有抬起头来看着段匪。
“只不过我此去北地,不知何年才返回。我那刚出生的儿子……应是很久不能见到了。”
他语气艰难,饶是谁在妻子和儿子中做出抉择都会如此。
段匪听他提起,才恍然想到自己师弟已追出那女子多时,此时不知是何情况。
段匪道:“春霆放心,令尊是我了事院长,亦是我的师父。他的孙子被人胁迫带走,我段匪岂能不顾?有我段匪一日,定当寻到孩子下落。”
“那谢过‘大夜青天’了!”
赏雀抱拳,一锤前胸,按着了事院的规矩做了个武者礼。他也不再言语,抱起没有知觉的蔺银发足狂奔北去。
此去吕垩,生死无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