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事院!怪不得,怪不得。”
张三刀此时也被来者的身份吓了一跳,见这二人也不隐瞒身份,点点头便确认了,才又细细打量起两人来。
此时二人气势全开,给在场众人又是一番别样的感觉。
高瘦男子段匪,一头长发用黑色的发带随意扎起,面庞清瘦双目却明亮异常。武人同行稍有见识就应知其气魄力炼已踏过“魂中有魄”之关卡。腰间长剑锋利无鞘,定是为了日常搏杀快取快用之目的。但其气魄之力内敛,倒是叫人一眼瞧不出他的功力深浅。
反观边上这壮汉曾猛,相较之下却是凸显出一副好斗肆意之态。他身材高过张三刀一头有余,衣底肌肉坚硬似铁,腰间配斧,旁人见他第一眼瞧见的定不是面目样貌,而是一股浓重的悍杀之气。这是只有经过血火侵蚀,在绝地战场上拼杀无数之人才会有的气势。比较而言他的功力高低反倒是其次了,当是这人此时站在此地,便让人生出望而生畏之感。
饶是张三刀等人在绝地混过,此刻也被此二人震慑住。他回忆起往日里江湖上关于了事院的传闻,才对二人的身份有了些许线索。
了事院是燕尾新地上与吾皇阁齐名的顶尖组织。院里高手如云,分为四季,庶务、赏金、缉拿、主战。每一季又有六个节气,共二十四队人马。
四季中庶务季统领总院,主管院内大小事务,是了事院后勤的保证。
赏金季专攻世间大小遗迹,对珍奇玩物,秘宝绝密的热爱,是旁人拍马也追不上的。
缉拿季与吾皇阁联手颁布大恶榜,旦有恶人在新地猖狂,必然逃脱不出缉拿季众人的围堵追杀。
主战季则专司对外事务,是燕尾新地与靛青遗地及吕垩绝地对抗中的重要力量。四季当中,当属主战季的实力最强。
张三刀看着段匪道:“这位段兄,对我兄弟三人身家手段知道得好不详细,更连我们三人师承‘南麓独狼’的根底都有了解,真是厉害。不错,我们贪狼三刀少年时曾在南麓受过胡一迈先生的指点,他教导了我们月余便因事离去。只可惜直到离开时也没能拜在胡一迈先生门下,不过好歹学到了他老人家的一招半式,在绝地混过也算不辱胡先生的威名。”
张三刀顿了顿,向段匪问道:“敢问足下,可是了事院主战季大小雪一脉?”
曾猛接过话头道:“不错,我师兄弟二人都在主战季做事,师兄是大雪的二老板,我则是大寒里的马前卒。”
“久闻了事院主战季‘冬雪雪冬小大寒’的名号,今日一见二位,果然名不虚传。既然二位是了事院之人,那定是不会与赏雀为难了,不知到此……”
张三刀话说一半,刚想问这二人到此何事,可话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这冒冒失失地问了事院之人有何贵干,江湖上可没多少人有这胆子。
不过那曾猛明显不甚在意:“确实不与赏雀为难,但也不会相帮。来这休宁街赏家大宅,自然是找赏雀那家伙了。”
说罢二人便不再理会这两桌五人,朝他们一拱手,便由着店小二将他们引入里边就座。
不多时饭菜就端了上来,曾猛一阵猛食,吃到结束一桌子六道菜有七成进了曾猛的肚子里。此时,他口中含茶不是滋味,便又想着怂恿师兄同意他和赏雀过过招了。
“师兄啊。”曾猛将茶碗放下,看着段匪。
段匪似是知道他想说些什么,有意不理他,独自闭眼想着些什么事。
曾猛见师兄没反应,只好自顾自地说:“师兄啊,院长可没说能不能打。他赏雀……况且院长与他关系又不好。呵,吾皇阁有什么好的,门面大,功夫能有我们高?闲人养了一大批,大爷我一个打他们一百个!院长自己的儿子不在院里锻体做事,跑他吾皇阁做分馆馆主,院长不在乎江湖名声,做徒弟的我在乎!”
段匪听他谈到了事院的名声,当即就睁开了眼:“瞎说什么。这是院长的家事,用不着你来操心。赏雀能一出手就解决八个都督,换你你能吗?人家来一个都能把你打趴下。不要再说院长的名声、了事院的名声,江湖上关心院长家事的又有多少?无非就是我们院里的人。知道这件事的,难道会不知道赏雀做过些什么吗?”
“不行!我就是要打!”曾猛犟脾气上来,哗啦一声就站起身,引得边上几座的人侧目。
段匪见他执意如此,也就不再拦了,笑道:“也罢,让你知道这天下有数的高手是怎样厉害,也好让你知道这天有多高,水有多蓝。”
曾猛不服气道:“喝,我可不会轻易认输。”
……
便在这时有一人自二楼楼道缓步而下。步子虽慢,声响却大。引得一楼就座的各位都拿眼往梯口瞧去。
此人面目坚毅,双眉斜挑似剑,鼻梁挺直如锋,五官轮廓分明,旁人见过他一次便难再忘记。他随身似无携带兵器,但手中臂上一对漆黑如墨的连臂手套却暴露出他的身份。
“黑金覆臂甲!‘大盗’陈奇帆。”
段匪当先点出对方的名字,有些惊讶。确实,他也没料到众人等候多时的“大盗”这几天竟然就在这三臣楼上住着。
那他,在等些什么?
听见有人唤出自己的名号,陈奇帆便看了过来。他笑道:“我这黑金覆臂甲果真比我‘大盗’的名号好认得多,二位一眼便瞧了出来。敢问二位是了事院哪一季的朋友?”
他笑着的同时也在打量着段匪、曾猛二人。
“了事院主战季,段匪。”
“曾猛。”
说罢二人便一丝不苟地捶胸见礼。这是了事院的规矩,从他们入院的那刻起,便被要求这样做。这也是了事院对燕尾新地上武者的尊重。
“段匪……可是了事院主战季绝地密侦司的二老板,‘大夜青天’段匪段兄?那这位定是主战季绝地乱斗司的‘马前卒’兄弟了。”
陈奇帆拱手道:“久仰、久仰,不知二位在此有何事是在下能帮上忙的?”
这“大盗”也没与他二人客气,一个照面便走了过来,在二人桌边坐下。
“岂敢劳烦‘大盗’帮忙。我二人别的事没有,赏雀倒还是要见上一见的。听闻赏春霆横扫绝地,当时院内有事无法相见,我这师弟手痒难耐,今次到了休宁,无论如何都要找他切磋一番。我只好陪着他来了。”
陈奇帆皱眉,思考着这了事院二人是否是因他的计划才现身此地。
“按了事院规,这二人是主战季,定不能插手新地事宜。此刻出现在休宁,难道真是有事恰巧撞上了?”但他心下也不是十分担心,因为隐约间他恰巧也听过某个传闻……
陈奇帆出言试探道:“贵院赏院长在燕尾和吕垩都是手眼通天的大人物,赏雀亦是燕尾新地数代不出的人杰,赏家一门两春霆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赏雀新婚燕尔、妻子待产,江湖上却未有丝毫消息。你们密侦司最喜收集大陆秘闻,可曾知道赏雀的夫人是谁?”
他特意强调了“夫人”二字,便是想从二人脸上读出些消息。
曾猛听起他说起这件事话中带刺,一挑眉,正欲开口,便见段匪含笑答道:“听闻三山岭鹦鹉崖上有个英俊门。其内门却只收俊俏的小姑娘,根骨质地还都高得出奇。外门便收男弟子,资质尚可就行,但容貌气质却必须上佳。英俊门下男子玉树临风,女子赛若天仙,当真是个世外桃源。但传闻英俊门主好男色,不知‘大盗’有否听说过呀?”
陈奇帆见曾猛挑眉怒视,便知传闻不差。当下听到段匪谈起他师门,便面露微笑,心中有些不以为然。
他忖道:“我效力英俊门,虽未人尽皆知,但道上消息灵通的朋友哪一个不知道?凭这点手段就想唬住我?那我这‘大盗’的名号也来得太简单了些。”
可待他听到“好男色”三字,面上笑容霎时转变,阴晴不定地看着段匪,仿佛有什么秘密被窥探到了一般,难以心安。
段匪又道:“其实啊,我们师兄弟二人本就不欲与‘大盗’为难。这英俊门、走狗门又与‘大盗’有何关系呢?他门主是谁、为人品德喜好如何,又与我师兄弟二人有何关系?陈兄弟,您说对吧。”
段匪拍着腰间的剑柄,一字一顿地说着最后四字。待一句话问完,便见陈奇帆脸上胀得通红,一双手不知往哪放,竟气得抖了起来。
“好好好,了事院密侦司,真的好样的!我陈奇帆今次算是服了!在这休宁地界,你我井水不犯河水!”
说罢陈奇帆便起身快步离去,看也没看曾猛一脸的疑惑。他走到门前,肃容与张三刀等五人一颔首,便领着他们出了门朝赏家大宅走去。
“原来这批人是认识的啊?”段匪摸着下巴琢磨起来。
曾猛却道:“师兄,为何他听了你一番话便气得离场?我本想和他打上一场的!”
段匪看着这鲁莽的师弟有些无奈。师弟平常性子洒脱,也知人心,却是不愿动脑。一言不合老想着与人动手,真是怎么劝也劝不听。
他生气道:“小孩子才总想着用拳头解决问题!”
曾猛却不以为意,说道:“我们武人解决问题,本就应该手底下见真章,真刀真枪、一人给对方一拳,又有哪件事是打架解决不了的?不服,不服就打服!”
“呵!胡说八道。”段匪怒道。
“师兄你刚才可也是说了,你同意了……我定要与赏雀打一场!”曾猛见师兄有恼怒的迹象,连忙补救道。
而此刻在休宁大街上,一批批武者三三两两地汇聚在赏家大宅前,好似说好的一般,嚷嚷着要让赏雀出门应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