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枝梅见蔺槐与沈妙生竟是吵了起来,便趁热打铁道:“赏银如今乃六弥山春霆猿传人,春霆猿的气魄功法都在六弥山,离了这里他如何踏入‘魂中有魄’的阶段?你若为了他好,就应将他留在此地。八荒的故事知道的人也并不少了,若是为他安全着想,待赏银十七定魄后,他若想去找你,我也随他。”
韩枝梅这番话合情入理,便是与蔺槐一道上山的沈妙生听了也是频频点头。可蔺槐却是不愿,自家的小孩当然由自家来照顾,他爹爹妈妈不在了,我这个做舅舅的难道还做不了主了?
蔺槐睥睨一笑,不屑道:“我既为八荒中人,自是有办法教导他气魄功法。不用你们操心。”
“那说不得只好打上一架咯?”
一旁的曾猛从刚才开始就被韩枝梅拦着,此刻他看不过眼,终于忍不住出言顶牛。其实他早就想领教领教“焰山熊”的手段了,只是苦于没有出手的机会。他上前一步,喊道:“早就想见识见识焰山熊的厉害了!”
谁料到蔺槐大袖一抖,就将赏银交给了沈妙山。他直接摆开了武斗的架势,火红的气魄自胸膛显露了出来:“来啊,那我们就斗上一斗!”
一时间岸边气焰滔天,几股强大的气魄碰撞在一起,激得风云变色,银崖黑水之间一派剑拔弩张。
“行了!你们二人争执不休,为什么就没人来问问这孩子的意思?”沈妙生闪到二人中间,拦住了将要动手的蔺槐与曾猛,指着赏银让两人罢手。
“是啊是啊,得听听这小子的想法。”屠郎见两边的人都要打起来了,连忙插嘴附和道。不过他刚说完便被韩枝梅瞪了一眼,急得他捂嘴收声,脚步横移,又躲到了韩枝梅看不到的地方。
赏银听大家都提起自己,有些恍惚:“我?”
沈妙生孑然笑道:“对啊,你叫赏银是吧?现在一边是你的舅舅,一边是你的姑姑。两人为了你吵起来,赏银你说,你不会希望他们打上一架吧?”
赏银忙道:“不不不……梅姑姑、舅舅,不能打、不能打!”
蔺槐听他这么说,登时就更生气了:“你把你梅姑姑放在我这个舅舅前边,是说我这个亲舅舅还没有你梅姑姑亲近吗?”
赏银听了这话,傻愣当场,一时之间不知怎么开口。他想了好一会才支支吾吾道:“这……舅舅是舅舅,姑姑是姑姑,都是我的亲人!”
赏银此刻内心不定,既想跟舅舅去看看外头的世界,又舍不得梅姑姑与山里的朋友。他看连迟当中,黄馋等人都不是蔺槐的对手,对这个舅舅的武功大为崇拜。梅姑姑虽然厉害,但一旦打起来可就说不准了。他心想,梅姑姑待我如此好,岛上八年,天天与我在一起,我怎么可以离她而去。她在这六弥山就我一个亲人,我走了,她该怎么办。说不得只能让舅舅一个人走了。
“快说,你到底想跟谁走?”蔺槐催促道。
“我、我……”赏银先是瞧了瞧韩枝梅,再是转头,一脸窘迫地看着蔺槐。
蔺槐闯荡江湖多年,见他这样的表情哪还会不知道他是想留在他梅姑姑身边。
蔺槐长叹了口气,一想也是。自己横竖是一条命,之后做下的事,交代也就交代了。若是把赏银这孩子带在身边,有个闪失怎生对得起蔺银。
蔺槐抉择果断,既然赏银愿意留,就让他留在这六弥山好了。
他道:“好,我知你放不下山里的朋友们。既然你做了选择,那就待在这骑鲸岛六弥山罢了。舅舅还有大事要做,六弥山里也挺好的。归拏老儿亦是锻体炼魄的前辈,你要在此好生修炼。待你十七岁气魄定型之后,出来寻我。我再带你去北地瞧瞧。”
蔺槐只字不提韩枝梅,显然心中仍有芥蒂。但他为了赏银能退让到这一步已是不易。若是换一个人、换一件事,他焰山熊蔺槐又怎可能有半点退让?
赏银喜道:“真的?舅舅,你要带我去北地?”
“那是自然,只要你敢!”
“一言为定?”赏银仍旧被沈妙生抱着,他伸出小拳头就要与蔺槐约定。
蔺槐哈哈一笑,举拳与他碰了一下,道:“一言为定!”
……
银背崖上西风呼啸,两个老儿花白的须发上仍旧垂着刚落下的海水。
迟当中看着归拏一派风轻云淡的模样,不解道:“这拓碑琥珀就这样让他拿走了?”他与蔺槐交手片刻,深知对方赤焰主脉“掠食者”气魄的厉害,可眼睁睁地看他离岛而去,心里仍旧有些不是滋味。
归拏早就盼着这一干不速之客快些离去。吾皇阁想要留下拓碑琥珀,与他六弥山可没有甚么关系。他只是借这后山的银背崖给对方用用,今日事了,身毒彦离去,这琥珀裔皇族的事可就与他归拏无关了。
归拏笑道:“你堂堂吾皇阁阁老都打不过人家,吾皇阁还有什么脸面存着拓碑琥珀?”
迟当中老脸一红,讪道:“嘿,要不是六弥山上的人都袖手旁观,我会斗不过他?我还盼着你两个师弟会来帮我!哼,两个老匹夫!”
归拏摊手,没有一丁点儿六弥山之主的做派。他拍拍迟当中的肩膀,道:“输了就是输了,一把年纪了,还找什么理由。服老啦。”
迟当中心知不错,自己确实不再当年。英雄迟暮啊,想当年自己也是“蝉”挑江湖无算,谁料想老了还得受这档子窝囊气。他叹道:“若是我年轻个二十岁,体魄依旧,蔺槐这毛小子,又怎么可能斗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会料敌先机,蔺槐人还没出现,就先安排身毒彦离岛?”
归拏神秘一笑:“山人自有妙计。”
“你说不说?”
“哝,我渴了,倒杯茶来喝喝。”
“行行行,老猴子,你别落我手上,看你下次怎么求我的。拿去!”
“你也得有这个机会。”
归拏见蔺槐等人已经出了近海,他便背手离了这银背崖。迟当中与他并肩而行,听他说道:“其实这次是身毒彦自己要走的。”
“什么?不是你安排的?”迟当中又是不解了。
归拏点头道:“他若一心要等蔺槐一起离去,我这小破岛又哪能留得住琥珀裔皇子?”
迟当中想了想,又问:“可他若是要离去,为何又将拓碑琥珀留在银背崖上?”
“琥珀族裔的拓碑琥珀,全族上下也不过五枚,五大家族,一家一枚。这枚‘银牙’琥珀就是归他们身毒家所有,里头封印的是当年‘真龙’尚好醴的五大侍从,据说每一位都得到了龙血秘传。他们力量虽不及九龙使,当放在那个惊才绝艳的年代,亦是天下间顶儿间的高手了,更枉论现在。身毒彦将他留给蔺槐,怕是有他自己意愿。个中缘由,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