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藤船,船体狭长,船身通体是由产自邙峡山林的坚实木材所制。
虽然只是小船,但是采藤船的制造却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一般来说一艘船从选料、阴干、建造到成型,需要经历三年以上的时间。
而最终所制成的采藤船,船首尖翘,利于乘风破浪。船身则加宽加深,为了便于采藤客的乘坐和储存采下的铁线藤。船艄的造型则同样向上尖翘,这里通常只有经验丰富的艄公才能乘坐,他们负责驾驭着采藤船于风浪中转舵航行。
此时的赵默被莾三拉着一路小跑,弥漫雾气的码头上,四周都是匆匆而行的人影。一艘艘采藤船在码头江面次第停泊,有的船上已经乘满采藤客,有的则调整船舷等待着采藤客们的到来。
极目望去,雾气萦绕的玄江畔上,数十艘采藤船上火炬腾燃,摩肩擦踵的采藤客们喊着号子攀上采藤船,江潮拍岸,浪声和着人声,好一派繁忙的景象。
“到啦,小默!这便是咱们的船。”
赵默正应接不暇的看着码头上繁忙的情景,冷不叮的却被赵魁拉着一个急停。
一扭头,正瞧见莾三正指着前方,冲赵默笑道:“看看,这便是咱们的船,老鱼号!”
“老鱼号!”默念着船名,赵默沿着莾三所指远远看去。只见一艘通体漆黑的采藤船正停靠在那,船型也同旁的采藤船般一样狭长,只是走近了一些看,才发现船身上满是斑驳修补的痕迹。
这只是一艘老船,但是赵默一眼就喜欢上了它!
随浪起伏的“老鱼号“,静静的停泊在岸,在一众采藤船里并不显眼。反而因为船身并不鲜亮的黑色,使它显得沉沉发暗。
只是这沉暗的色彩并不使它显得破败。反而在浓浓的雾气里,那沉沉的黑色,配上船身上斑驳的伤痕,使得“老鱼号“像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一般,透着一股沉稳厚重。
正在细细打量着老鱼号,赵默却又被莾三拉着近前走去,一边走莾三一边指着老鱼号自豪道:“别看是艘老船,但江里头航行只有这样的老伙计才靠得住。“
采藤船不同一般渔船,因为要在暗礁丛生,风浪湍急的玄江之中航行,所以船型比一般的江船更加轻巧灵活。
驾驭这样的船很考验掌舵艄公的经验技术,因为在汹涌的风浪中,他们要能够第一时间根据把头们的指令,驾驶船舵、调整航向,规避着玄江中的礁石巨浪,所以只有这种玄江中真正破浪乘风过的老船,才能让采藤客们信任。而一艘新船,如果艄公不十分熟悉船性的话,采藤客们是不会冒然乘它下江采藤的。
“老鱼号“便是这样一艘老船,当然此时的赵默并不懂得这些。他只是紧跟着莾三大步向着“老鱼号“走去。
越靠近“老鱼号“停泊的江畔,风便越急,被风鼓起的波涌唰唰的打在“老鱼号“的船舷,船身随浪起伏。赵默的脚步也在这浪声里变的渐渐有些急切,此时的赵默即便再少年老成也抑制不住心底的亢奋,他只觉得一股夹杂的紧张和激动的情绪从心中涌出,如这玄江浪涌般使他的身躯不住震颤!他终于要上船下江了!
此时“老鱼号“上业已燃起了火炬,火光驱薄了四周的雾气,隐隐露出船上三道忙碌的身影。
“老秦、小五小七,我来啦!”离那船舷还有十余步的距离,莾三便大声招呼道。
船上的三人听到招呼声,立刻转身回望,见是莾三,三人中立刻有人大声呼道:“莾头,是莾头来啦!”
不待莾三作什么回应,船上便有两道人影急不可待翻身下船,向着赵默和莾三跑来。雾气浓浓,两条大汉迎面奔来,一下子便一左一右将莾三夹在中间。
都是三十岁左右的敦实汉子,身量却都不高,黝黑的脸上满是热情的笑容,仔细一看,两人的眉宇之间还有一些相似。
“哈哈,小五,小七,性子还是那么急!“莾三冲着两人笑骂道。
“那是莾头你来的太慢了,我们可等你半天了!”两人也不甘示弱,其中一个当即回嘴道。
“是啊,莾头什么事耽搁那么久?“另一个人也嚷嚷道。
“哈,什么事?好事啊!”莾三反手一拽身后的赵默,将他拉到两人,哈哈笑道:“来给你介绍位小兄弟,赵默!这次下江他便跟咱们的船。”
说完,莾三又冲着赵默道:“小默,别愣着,快打招呼!这是你五哥、七哥,都姓赵,是你的本家兄弟。”
“五哥,七哥!“赵默依言郑重向两人行礼道。他知道有不少生活贫困的赵氏族人也会下江采藤,只是没想到会在“老鱼号”上遇到两个。
“他们会怎么样看我,会接受我这样的菜鸟采藤客吗?“赵默的心底不由有些忐忑,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是努力的挺直身子,暗作镇静的看向两人。
赵五和赵七两兄弟听了莾三的话却先是一愣:这么小的孩子也要下江采藤?莫不是莾头故意寻他们开心吧!
去看莾三,却见他面上一脸认真,没有一丝开玩笑的神情,两人的心底却忽然恍然一动:“难道是刚才传言的那小子?”
原来就在刚才,赵五和赵七两人便听见码头上的采藤客们四下传言:说是前头签契的地方来了一个倔小子,死活缠着舵头要下江采藤。后来更是在来寻衅滋事的三管事赵福面前,丝毫没有露怯,硬挺着签下了采藤契。
“莫不就是这小子?”两兄弟心底嘀咕,不由的细细打量起面前的赵默。
正对上赵默的眼神,浓黑的双眉下,一对有神的双目也毫不生怯的看向两兄弟。还只是个瘦小的半大孩子,扛着一根是他身量两倍的粗长挠钩,面上没有显出吃力的神情,却总是努力直直的挺着脊梁。
果然是个倔小子!两兄弟相视一笑,心底却对这倔小子有了好感。
哈哈一笑,当前的赵五先一步上前,大手用力一拍赵默的肩膀,热情道:“好小子,小小年纪便敢下江采藤,不愧是咱们姓赵的汉子。”
“是啊,好小子,够胆气!”一旁的赵七也跟上前来,大力拍着赵默的肩膀来笑道。
肩膀被两人拍的生疼,赵默心底的忐忑却不由散了大半,脸上也不由露出一丝腼腆:“五哥,七哥,以后要麻烦你们了!“
“小默,不要客气,以后要在一条船上讨生活了,好好干!“两人朗声笑着,揽着赵默的肩膀向着“老鱼号”走去。
一边走着,两兄弟一边冲着“老鱼号”上一道低头忙碌的身影招呼道:“秦叔,老秦叔,先别忙啦,咱们船上来了个新的小兄弟!”
说罢,两兄弟笑呵呵的将赵默推到前面,冲着船上的身影对赵默说道:“小默,快叫老秦叔,想要在咱们老鱼号上采藤,你可得多向老秦叔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