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灰蒙下来,丘妹终于洗完了衣服,站起来时才发现腿直不起来了。
咬着牙花费了好长的时间,才让麻木的腿缓过神来。忍着刺痛的麻痹,一瘸一拐地拖着沉重的湿衣服,一一拧干,晾到晾衣绳上。
忙活完,月已到正中。休息的号角吹响,丘妹不顾一切地跑进铁门中。缓缓关闭的铁门几乎擦着她的衣角合在了一起,再也纹丝不动,像是浑然天成的一只笼子。
“滚!到地板上睡去。”
“臭死了!真该睡外面去。”
“得罪谁不好,得罪如花姐。”
同牢房的狱友们纷纷抱怨。
丘妹收拾起平时狱友们擦脚的破布团,抱着默默走到铁门边,挨着铁门坐了下来。被尿淋湿的衣服贴在背上,发着刺鼻的味儿。丘妹把背向着铁门边,风一吹,打了个冷颤。
肚子“咕咕”地叫着,狱房大姐砸过来一只拖鞋:“再吵,把你肚子剖了你信不。”
丘妹只得把擦脚布紧紧地捂在胸前腹间,以此抵住肚腹因为空荡荡而疯狂的蠕动。
手上凌落的伤口火辣辣的痛。
丘妹不敢哭,因为一整天没喝水了,她害怕眼泪浪费了体内的水分。
手背上绽开的伤口在月光下像是一张咧开在笑的嘴。这样的情形她在丘牧笛身上看过无数次,早已很是熟悉。
但直到进入牢狱里,她才知道,原来伤口泡在肥皂水里,是这样生不如死的痛。
原来来自别人的羞辱,是如此的令人痛不欲生。
如果不是鼓不起真正去死的勇气,她真想一头撞到牢房的墙上。虽然牢房的墙经过特殊处理,撞不死人。
也曾听说这牢里有女人咬舌,到第二天血流尽而亡。那样的惨烈,她丘妹却是万万做不到的。
短短几个月的牢狱之灾,令她恍如新生,彻底明白了很多的事。
她默默地承受着,在绝望中,以这样的磨难作为对报应的应验。
就在丘妹以为她将在这样的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中,就此死在这个怨魂多得大家都见惯不怪的地方的时候,突然的某天,大门为她打开了。
狱警们习以为常的快速翻飞的熟练操作,丘妹被收拾打扮一番,在狱友们羡慕无比的眼光中,推出了大门。
临别时如花那样的眼神。
是的,她丘妹坐上了救生艇,而如花她们,那些虐待她虐待得很欢乐的人们,那样绝望的眼神,给了丘妹极大的慰藉----报应来了吧,你们就等着慢慢溺亡吧。
出了狱门,明明没有阳光,丘妹却怎么也睁不开眼。洗了几个月来第一个澡,卸下的盔甲般的轻松令她有些不习惯。
当丘妈终于握上丘妹的手,看到这个惶恐怕光的女孩,差点认不出这就是自己那个活泼得有些嚣张的女儿,丘妈心酸的眼泪就没停过。
丘爸在一旁只一个劲地念叨:“出来就好,出来就好。”
丘家废品站。
小黑在饭桌下钻来钻去。丘爸挑出碗里的骨头,扔给了它。小黑看了看忙活的陈牧笛,呜地叫了一下,戒备地看着丘爸。
丘爸叹息一声,又在碗里扒拉出一块肉,客气地放在小黑面前。小黑乌黑的眼珠看着他,确定他没有恶意,这才啃咬起肉块来。
陈牧笛把盛好的饭递给丘妈,丘妈的眼神一直逗留在丘妹身上。
陈牧笛轻叹一声,又盛了一碗放在丘妹面前。丘妹从狱里出来,人就一直木木的,一言不发。
就在陈牧笛盛了一碗饭喂着丘弟的时候,忽然丘妹叫了一声:“姐姐。”
大家都吓了一大跳,陈牧笛伸向丘弟嘴边的拿着一勺饭的手臂更是一颤。
忽然怀里多了一个人,搂着她哭得昏天暗地:“姐姐,我知道错了,姐姐,原谅我以前那样对你。”
丘爸叹息一声,继续吃他的饭。
丘妈欣慰地看着丘妹。走过来抚住姐妹俩的背,母女三人抱在了一起。
“妹妹,姐姐太无能,让你受了那么久的苦。”第一次,陈牧笛对这个妹妹涌上心酸的感觉。原来,她是这么容易就原谅别人的人。一滴眼泪,就能抹杀丘妹对她以往的种种。
丘妹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似的。这样的柔弱怕事,倒是让陈牧笛很有些不习惯了。
苏书豪最近有些心烦。苏氏集团几件大事等着他去处理,他却依然流连在这个山清水秀的小镇,打从心底抵触回去那个水泥森林的所谓现代化城市。
人在大自然间散漫惯了,本性便暴露了出来。此刻的他正一双拖鞋,一条七分短裤,一件普通黑色T恤,在这溪边钓鱼,怡然自得。
瀑布带来的清凉,天空中微雾蒙蒙,真正是斜风细雨不须归。
苏奶奶这几天都泡在工地上。真不知道建房子有什么好看的。奶奶该不会打算在这里养老吧?
嗯,这里确实是个养老的好地方。苏书豪站起来伸展了一下腰肢。忽然,脑间电光火石般地闪过一幕,他和另一个女人,头发灰白,正坐在前方不远处的那棵大树下品着茶。
没错,真是老年的自己,这种感觉好强烈。
苏书豪揉揉眼睛,前方确是一棵普通的大树。但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是强烈地袭来。大树,包括它周边的景色,好像在哪见过。
正想细细寻思之时,手机急促地响起。
苏书豪掏出来一看,眉便不觉皱了起来。
自从他和奶奶来到祈仙镇,这么长的时间,父亲都不闻不问----他一向对他们祖孙俩的行踪都是漠不关心的。
这下,父亲看来是按捺不住了。
别说父亲,连苏书豪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出游并且抛下正事这么长时间。要知道他以前可是今日事必定要今日毕的,这不是负责任的他的风格。
果然苏成森开口便问什么时候回来。
苏家每年都会去祖宗发源地求祖签。这么多年以来,这是苏成森第一次求到祖签。
越有钱的人,越害怕失去,也就越迷信冥冥中神秘力量的安排。
祖签上表达得很是明白,苏家长子,若喜得贵子,必旺家业。越快越好,最好是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