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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交换条件

何江很愿意帮忙,只提出了一个小条件,但这个条件却让朱明月着实为难。跟钱没关系,正如高人所说,凡是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大问题。但是现在这个条件难以启齿,原因是关系着好朋友施凯的终身幸福。

可病情不等人,时间非常宝贵。朱明月眼瞅着老父亲晚上被折腾得无法入睡,也陪在身边折腾了一宿,第二天清晨只感到身体异常疲惫,就像接连打了好几场篮球一样,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完全散了架,恨不得能躺下来睡一觉。这才发现岁月不饶人,自己的身体远不如从前了。朱明月一边哀叹时间的残酷,一边赶紧去厕所洗了一把冷水脸,稍微有了一点精神,透过窗玻璃看着外面的天刚刚露出白光,管不了礼貌与否,现在人命关天,掏出手机就给施凯打电话。

此时施凯正在被窝里做着美梦,梦见自己向李木木求婚,却突然被手机铃声生生吵醒,嘴里忍不住骂了几句,不耐烦地到处摸手机。

“兄弟,我求你一件事。”

施凯刚接通电话,猛然听到这么一出,不由愣住了。

“明月?大清早,天都没亮呢,啥事啊?”

“为了我爸,哥今天求你。”

施凯猛地惊醒了,朱明月的父亲病得很严重,他是知道的,前几天两人还通过电话商量对策,如今听他这么一说,事情肯定不小,赶紧坐起了身:“发生什么事了?兄弟,你说,只要我能办得到。”

“我要向你借一个人。”

“借人,谁啊?”

“李木木。”

施凯蒙了,直觉不是好事,赶紧撇清关系:“她又不是大夫,借她干什么?”

朱明月沉默了片刻:“这是何江开的条件。”

施凯狂怒:“卑鄙小人,他还是不是男人?”

“兄弟,我实在走投无路了,只好厚着脸皮来求你。”

“他真能帮上忙?”

“他做医药生意很多年,有些关系。”

“可是,”施凯还是不死心,“没有其他方法吗?”

“真没有,全找遍了,兄弟,否则也不会开这个口。”朱明月想着以前为了极力劝阻老同学喜欢李木木,在背后没少说坏话,如今倒好,不得不求到人家身上,这或许就是报应吧。

施凯仍不放心:“何江这小子,鬼点子很多。”

“李木木那么有主见,不会上当受骗的。”

“可是,去大亚湾……”

朱明月见老同学推三阻四,心里焦急,脱口而出:“你们俩嘴也亲了,床也上了,什么都做了,还怕她跑了?”

“你说得倒轻巧,以前生米煮成熟饭就成,现在就算把生米炸成爆米花也不管用啊。”

“咋了,这女人不是已经搞定了吗?”

老同学的话让施凯苦不堪言,悔不当初说大话。为了面子,在老同学面前吹嘘自己追女人功夫了得,两三招就把李木木拿下。现在好了,死要面子活受罪。这个何江花花肠子多得很,此次提议李木木跟他去大亚湾旅游,明显就是别有用心,给自己下套。而且时间很长,整整一周,还是这么一个浪漫的地方,女人都是感性动物,真要发生什么事,到时就追悔莫及。

“为什么是大亚湾?”施凯扯开话题。

这话把朱明月问住了:“这还真不知道,要不你问问你家那口子?别磨叽了,兄弟,我爸的命就把握在你的手里了。”

施凯一听这话,只能答应下来:“好好好,我跟木木说一下。”

“大恩不言谢,兄弟,我,放心里了。”

施凯在电话里听出了对方沉重的哽咽之音,一时之间感慨万分。他妈的为什么个个都活得这么不容易,老碰上各种各样的倒霉事,赶紧安慰了好友几句话,放下电话,自己又愁得肠子打结了。这个时候人已经清醒了,哪还睡得着,索性掀开被子打着赤脚,摸出一根烟,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一个人发起呆来。

对于这个何江,他有过两面之缘,印象都不好。

第一次是李木木刚离婚搬来这个小区住。何江和李木木在单元门口拉拉扯扯,又搂又抱,结果被自己不小心撞上,莫名其妙成了偷窥者;第二次是两人已经确定了恋爱关系,逛街时偶然遇上,当时何江身边也有个女人。四人形同陌路,擦肩而过。

本以为这梁子就算真正揭过了,如今这小子提出这么一个馊主意,可见贼心不死,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不是什么好鸟。在他眼里,李木木只是一个小女人,虽然表面上咋咋呼呼一副厉害的样子,其实内心既简单又淳朴,没什么心机,更不会耍什么花样。何江不一样,做生意的就是在混江湖,狡猾奸诈,什么人都见过,什么招数都使过。这个傻不啦唧的女人上过一次当,不代表不会上第二次当。

现在最让他担心的还不是何江,而是自己和李木木之间的感情。

施凯拿不准这个女人对自己的态度,自从上次的事件之后,两人倒也像男女朋友一样开始了约会,几个月下来甜言蜜语少不了,礼物也少不了,表面上看着感情还不错,但每次只要说到见父母,却总是闪烁其词,躲躲闪闪,这让他很不爽。

网上说,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

如今这世道变了,现在耍流氓的不是自己,而是李木木。他现在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一厢情愿。想想自己都三十五了,过了年就三十六岁了,第三个本命年即将到来。在亲朋好友当中,年龄这么大还是单身,除了自己没有第二个人选。急得家里的父母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逮住机会就在他耳边念经,两张嘴就没停过,烦得要死。

本想着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真正喜欢的女人,赶紧带回去见父母,也算堵住了他们的嘴,了却一桩心病。再趁着见女方父母的时候,态度诚恳地提出结婚的请求。如果李木木不答应,自己也想好了对策,当着她父母的面,拿出房本、车本、存折本,再加上公司的一半期权,一大束玫瑰花,双膝跪地向她求婚。施凯相信这一狠招下去,结局肯定很圆满。

现在可好,自己的篱笆还没扎好,里面的小白羊又被狼惦记着,自己还得主动把小白羊送到狼的身边。怎么不让他发愁?  李木木在见到施凯之前,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一个是张小七的电话。另一个就是何江的电话。前者在电话里苦苦哀求和感谢,哀求她答应何江的条件,感谢她给了公公救命的一次宝贵机会;后者也在电话里苦苦哀求和感谢。哀求她答应一起重游大亚湾,感谢她曾经给予的最美好的爱情。

两人约在餐厅见的面。施凯本想先吃完饭,再去看一场电影,见机行事开这个口。哪知朱明月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催得很急,没办法只好开门见山地提出了建议。

“没问题。”

李木木头都没抬就爽快地同意了,这让施凯有些吃味。

“你同意了?”

“是。”

“不需要犹豫?”

“我和小七是朋友,再加上你的这层关系,不能不帮这个忙。”

施凯疑惑地问道:“只除了这两个原因?”

李木木放下筷子,反问道:“你有想法?”

“我不能有想法吗?”施凯索性也放下筷子,“我是你的男朋友,现在你要去见你的前夫。”

李木木乐了:“这不是你的提议吗?”

施凯被堵得无话可说,又不甘心:“为什么选大亚湾?”

李木木敛住笑,沉默片刻,还是老实回答道:“那是我们当年定情的地方。”

施凯愣了,呆呆地看着对方半晌说不出一句话,“不许去”三个字在嘴里打了几个转,硬是没法吐出来。

“吃醋了?”

“我?怎么可能!”施凯死鸭子嘴硬。

“没有就好。”

“那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从大亚湾回来之后,我们去一趟马尔代夫。”

李木木大笑,嘴里的东西都差点喷出来。这个男人啥时候变成小孩子了,不仅争风吃醋,还耍小性子,不禁摇了摇头。

“跑那么远干吗,浪费钱。”

“大亚湾是你的定情之地,马尔代夫是我的定情之地。”

“你的定情之地又不在海边。”

施凯见对方上当了,赶紧问道:“在哪里?”

“厨房啊。”

“对噢,那天晚上,发生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事。”

李木木立马羞红了脸,斜睨了一眼:“有完没完?”

施凯贼贼地笑了笑:“不逗你了。不过真有一件事,你得答应我。”

“说吧。”

“回来之后跟我去见父母,我想早点把咱俩的事定了。见完我家父母之后,我也去一趟你家,在天津,是吗?还好,离北京很近,坐动车估计半小时就到了。对了,你父母喜欢什么……”

施凯唠唠叨叨说了一大段,没见女人接话,这才反应过来,定睛一看,对面的李木木正低头慢吞吞地吃着饭,充耳不闻,完全置身事外。

施凯见她又是这副样子,有点生气了:“怎么,不想去?”

李木木这才抬起头,皱了皱眉:“是不是有点太早了,要不明年再说?”

“我想今年年底结婚。”

“别这样。”

“我快三十六岁了,我想结婚。”

“我不想。”

“为什么?”

李木木沉凝片刻,突然站起身:“对不起,我吃饱了。”

施凯见她要离开,吓了一跳,一把拉住她的手:“你什么意思?”

“我不想结婚。”

施凯气得两眼冒火,本来心里就因为何江的事不爽,现在对方又是这样的态度,不由加重了语气:“你是对我没信心,还是对自己没信心?”

“抱歉,都没有信心。”

李木木内心十分纠结,上一次失败的婚姻在她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她好不容易从坑里爬了出来,庆幸自己没有丧失爱人的能力,而且还喜欢上眼前的这个男人,但这并不代表,自己有这个心理准备去接受另一段婚姻,同样的打击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受第二次。在她心里,爱是一回事,结婚是另一回事。前者是无悔的付出,两人相爱可以无视外面的任何阻挡真诚地相处,哪天爱淡了情薄了,即使变了心,也能坦然接受,随时可以分手,双方不存在任何欺骗和背叛。后者不一样,结婚代表了一个家,家是什么?除了感情之外,还有亲情;除了责任之外,还有义务。家是要耐得住时间的流逝和摧残,家也是一辈子痴守的契约。对于这一点,她对任何男人都没有信心。

“我看你是旧情未了吧。”

施凯见她答得如此干脆,终于压不住心中的怒火,说出了埋藏已久的话,语气中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丝委屈。他希望这份感情能得到对方的重视,更希望得到同样的回报,但现在看来,总是自己在付出和努力。

然而,这句话听到李木木耳里,完全变了味。

李木木最清楚自己上一次失败的婚姻带来的伤害有多深,差点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如今旧话重提,这无异于在血淋淋地撕开她刚刚愈合的伤疤。想当初,眼前的这个男人为了追求自己,表现得多么完美多么痴情,如今两人这才相处几个月,就互相猜忌和埋怨,为了一丁点小事甚至翻起旧账。可见,男人的感情多么不可靠,荷尔蒙的一时冲动,来得快去得更快。这样的男人,如何让自己有信心与之组成一个家庭?

李木木只觉得心中一阵悲凉,很难受,想哭,却哭不出来,想发泄,却找不到发泄的地方。神情逐渐变得漠然,眼睛平视着对方,清冷的声音,像破冰时节的溪水一般冷冽。

“不知道你是这样想的,我很抱歉。既然如此,不如……”

“不准说。”施凯立刻出声喝止。

“我觉得我们俩之间……”

施凯急了,暴怒道:“不准说,听到没有?”

他太熟悉这个女人脸上出现的这种决绝的表情,刚开始认识时已经领教过好多次,这是一种严重的怀疑和不屑,更是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退缩。不用猜他都知道李木木后面想说什么,如果不阻止她,今天的事情都不知道如何收场。

李木木冷眼瞧了瞧他,神情漠然,紧抿着嘴,没再吭声,只是默默转头往外走去。施凯赶紧跟了过去,一边走一边后悔,怎么好好的一顿饭吃成这样,难道那个该死的何江有这么大的杀伤力?

眼见她路过自己那辆黑色SUV车,还不管不顾地继续往前走,根本不看自己一眼,刚压下的火又蹿了上来,小跑几步一把搂住对方,把她推进了副驾驶位。李木木也不挣扎,配合坐好,还主动去扣安全带。

“还生气呢?”

“没有,我没有生气。”

“刚才我的语气不好,对不起。”

“你没有错。”

“木木,如果,你不想见我父母……以后我就不提了。”

“施凯,”李木木突然一脸严肃地看着他,“其实今天的事倒给我们俩提了一个醒。”

“什么醒?”

“你希望见父母,希望结婚,你没有错。而我呢,不想见父母,不想结婚,我也没有错。因为这是我们俩各自坚持的原则。”

“你想说什么?”

“你不觉得,这是无法调节的矛盾吗?”

施凯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不会再逼你见我父母。你不想结婚,行,我等还不行吗?”

哪知,李木木一听竟摇摇头:“这样对你太不公平,你年龄也不小了,家里肯定也催得紧,提出结婚的要求也理所当然,这些我都能理解,所以我说你没有错。而我呢,情况摆在这里……”

施凯突然转过脸,大声呵斥:“你不要欺人太甚。”

李木木忤了片刻,继续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我的情况你也非常清楚,这辈子都有可能不会结婚。如果我再继续自私地拖着你,只会害了你。既然矛盾这么大,不如我们俩再考虑考虑。”

“下车!”

对方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李木木愣住了。

施凯脸色铁青,眉头紧锁,恶狠狠地再次说道:“没听见?下车!”

李木木苦笑了一下,立马转身解安全带,拿包准备下车。一看她毫不迟疑的动作,施凯怒不可遏,倾身上前,一下子把她的身子狠狠甩在座椅上:“你把我们俩的感情看作什么了,小孩子扮家家酒,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我从来没看到女人像你这么冷血,这么铁石心肠……你以为我会死皮赖脸地求着你,是吗?你以为我离不开你,是吗?你以为你吃定我了,是吗?李木木,我告诉你,我不缺女人,那些女人个个都比你年轻,比你漂亮,比你清白,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拽?”

男人的话像针一般深深扎进了李木木的心里,她拼命压住心中早已掀起的惊涛骇浪,脸上依然平静如初:“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

“如果你敢下车,你一定会后悔。”

李木木冷笑出声:“如果我不下车,我才会后悔。”

眼见着对方已经开门下车,施凯也快速下车跑了过来,冷风一吹,突然醒悟过来,再这样负气地吵下去,两人肯定得完蛋,猛地上前死死抱住她。“对不起,对不起,我今天心情非常不好,气糊涂了,所以说浑话了。”

李木木没有说话,转头看了看路边昏黄的灯光,只觉得心情糟透了。

全身被男人高大的怀抱紧紧拥住,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或许这段感情一开始就是错的,太仓促,太缺乏了解,既然如此,那就不能让它一错再错,她低头深深叹了一口气,再抬起头时,一脸的坚毅。

“我们俩,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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