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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凤凰之劫(中)

他的确疯了。

他绑架东荒的女君,取她的心口血,只因为有人说凤凰的心口血可养人魂魄。这个说法简直和有人说始祖爷爷仙逝时为三界留下一笔宝藏一样不靠谱。

仙魔两界原就互相看不顺眼,几百年前还因领土问题闹过一阵子,近些年好容易将关系恢复成了老死不相往来的良好状态,他这个魔君却在这个关头将我给绑了。

据说天君早有降妖除魔一统三界的念头,无奈始祖爷爷在世时主张神鬼妖魔一家亲,不需拘泥形式上的统一。天君碍着始祖爷爷的面子只好将自己的打算放放,如今始祖爷爷羽化仙逝,仙界以天君为尊,仙君陛下但凡有个正当的由头,大约都不会放过这个找魔界麻烦的机会。

想想我双玉薄命一条,死了倒无甚可惜,只是仙魔开战,势必生灵涂炭。生灵涂炭这个词我不晓得究竟如何严重,我只晓得我作为东荒女君,虽不能福泽我东荒百姓,却也不能让我的百姓陷入危难。我要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都好好的,春日有花可赏,冬日有酒可喝,我要他们快乐。

我将这样的道理讲给成槿听,他听后却轻蔑道:“苍生的性命同我何干?我要的,不过是她回来。”

我判断出他为情所困,是听不进去这样的大道理的,只得苍白地笑笑:“你我好歹主从一场,便没有一点情分在吗?”略作喘息,轻轻道,“成槿,我记得我待你不薄。”

大约是太疼了,视线都有些模糊,瞧不清他神色,只听到他的声音像隔着一层什么,传入我耳中有些虚浮:“双玉,欠你的,我来生再还。”他又站了站,大约是站得实在没有意思,才一甩衣袖离身而去。

他的最后一句话我没听太清,似乎是“你确实待我很好”。

那日后他没再来过,取我血的使臣却踩着点儿出现,多么的敬业。

我早便试着凝聚仙力自救,自然没能成功。锁魂钉将我的修为打散了七八成,我缓了许久,才勉强在体内置上一个仙咒,那一个耗尽我全部力气的仙咒,却是为了让自己不要在放血时疼死过去。我知道成槿不会轻易让我死,我死了,烛九若还未醒,他便只能想别的主意。

这几日,我起先还能在疼痛中靠想一想事情来转移注意力,后来疼得太厉害了,灵台会像被雾罩住,有时还会有大片的空白。空白过了,便又是疼。我真心觉得自己会在某一刻支撑不住,就那样在空白里死了。其实死了也好,只是一想到自己这么年轻便羽化仙逝,不免有些难过。

到最后,我心中唯有一个念头,那便是要保持清醒。说不准便会有人前来救我,到那时,我不能错过呼救的机会。虽然那样做会很丢人,可是大难临头丢个把儿人的心胸,我双玉还是有的。

可是谁会来救我呢。

我想起重楼说过,他曾递了封信给离忧,希望他能助我渡劫,不知道重楼口中的劫是不是此刻,我隐约希望是,又隐约希望不是。

成槿再一次过来,我正强撑着眼皮望着头顶的蜘蛛吐丝,他撞开地牢守卫,径直冲到我面前,眼睛布满血丝,声音嘶哑,带着沉痛和无处发泄的愤怒:“我每日拿你的血喂她,她为何还不醒?凤凰的血可生死人肉白骨,如何不能造一个魂出来?”他怒目盯着我,“双玉,你告诉我!”

我缓慢地将他望一眼,又缓慢地抬头继续望那蜘蛛。我印象中的成槿原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今日竟然轻易便动了怒,手中化出一把刀抵在我胸口,毫不犹豫地一刀刺进去。血肉撕裂的声音让我头皮一麻,为汗水沾湿的头发凌乱地贴在额上,异常难受。

可以感觉成槿手中的刀刃不断深入,可于我而言无非是旧伤之上又添新伤,痛便痛了,也没有痛出花样来。

我勾起唇,缓缓道:“成槿,我们做个交易吧。”

无人助我,我便只能自救。

他握刀的手微颤,我接着道:“我助你炼化织魂的器物,你放我回家。你之前说欠我的来世还,我不要你来世还,”我顿了顿,“我来世,再不想见到你。”

他的手颤得更厉害,不知道他是想起从前我对他的好来,还是为事情有转机而有些激动,我只看见他的眼中有挣扎痛苦的情绪汹涌,如同黑色的海浪。

下一刻,他已然将情绪压抑住,声音低沉:“怎么做?”

我强忍住涌上喉咙的腥咸之气,露出个讥诮的笑:“你不要小瞧我们凤凰的智慧……”

从前始祖爷爷曾在我面前提过,众生肉体陨灭后仍有轮回可入,灵魂寂灭后却无处可归。他老人家怜悯魂魄无归的悲凉,愈制织魂之器,已先行命名为织魂盏,就连草图都已勾好,只可惜尚未动工,他老人家便撒手人寰。我小的时候是一只好奇心重的凤凰,见那所谓的织魂盏琉璃般的外观,精巧华美,便暗自将炼器之法记在了心上。

我自然没有力气同面前的魔君讲这一桩事,只忍住吐血的冲动,靠着灵台剩下的最后一缕清明,念道:“以至纯的灵血为引,辅以洪荒紫气,置入炼器阵中,炼化七七四十九日,织魂盏可成……”

我每说一句,成槿绝望如死灰的眸光便亮上一分,待我将织魂之阵的奥义全部背出来,他已恢复了寻常的眸色。语调因激动而有些颤抖:“凤凰血是天地最纯之血,洪荒的紫气……”沉吟道,“我听说你仙降时,那潭紫气还未散尽,莫非……”

我吃力道:“我小时顽皮,为吃那生在紫气中的果子,不小心跌入其中,始祖爷爷途径时顺手捞我出来,我才免去被紫气吞灭之运……”大约是因为话说的有些多,立刻带出一阵剧烈的咳嗽,那涌入喉间的血,总算染红了身上白衣,原来凤凰的血,红得那样触目惊心。

成槿迅速撤去钉在我身上的锁魂钉,我身子一软,从桩子上滑落,他伸出手将我托住,急速地为我安一个止血咒,沉声道:“你既有法子,为何拖到今日,”眼睛如不见天日的深潭,“你何必受这些苦?”

我在他怀中抬头,将他憔悴苍白的脸打量了一眼。

我觉得他的话甚有意思,似乎一切都是我自找,忍不住撑着胸口笑出来:“成槿,你不光骗了我,还试图杀我,我若不让你为心爱之人着急几日,难解心头之气。咳咳。咳咳……”

他眉头终于蹙起来:“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双玉,你没变。”

是啊,我没变,变的是他。从前我伤敌八百自损一千时,他会及时拦着我。

他开口问我:“你现在想要什么?”

我想了想:“我要一盆热水。”

他眸光一晃:“做什么?”

我道:“开工前,我想洗个澡。”

他默了默,垂着眸子又将我看了一会儿,才扬声吩咐人照我说的做。不一会儿,这地牢中便多出一个冒着热气的木桶,还多出一张屏风,我用眼神示意成槿可放我过去了,他的神色略有些担心。我晓得他定是怕我死在桶中,不能助他炼器,好心宽慰他:“不过是几碗心口血,没那么容易死。”

他这才放心地将我抱入屏风后放下,眯了眯墨黑与赤金交相辉映的眼睛,似乎还有话要说,终究道了一声:“我明日再来。”

我躺入浴桶中,虚弱地闭上眼睛,这一躺躺了许久,一直到包围我的水再没有一点温度。

没有人来救我。

翌日,我开始炼化织魂盏。

地牢的守卫仍然森严,外面的魔障又加厚了好几层。成槿依然不大放心我,夜以继日守在地牢旁,生怕我仙力恢复便寻机跑掉。有他在,我炼器并无不便,反而在有些需要神力的地方,我只要向他开个口,便可以什么事都不用做,只需嘴皮子忙一忙,指挥人做事,别提多痛快。我清闲了三日,指示着成槿将炼器阵布好,又自手腕取了一碗血,凝成一个承引的术式,丢入炼器阵中。入阵之前,我想了想此生还有什么遗憾,发现遗憾甚多,只好不再去想。

便是在织魂盏行将完成之际,这件事又有了变数。

炼器之时,我的神识只留一成,以免中途受扰,功亏一篑。功亏一篑没关系,重新来过便是,有关系的是炼这织魂之器需辅以我体内紫气,故而需要我与阵合而为一,同进同退。若中途受到阻碍,便只有一途可走——与阵俱灭,形神皆无。

故而我炼器时万分小心。

成槿比我担心更甚,一直在我身畔为我护阵,然而在我刚进入炼器的最后一个大关时,他突然风一般离开,直到织魂盏结成,他都没有回来。

三日后,魔障之内终于听到渺渺仙音,充盈的仙气四散开来如花瓣乘风,遇魔障后激起一阵空灵的回响。织魂之盏现世时,原来是这般景象。我只觉得很美。

我缓缓探手过去,取得嘤嘤震动的织魂盏,来不及欣慰,就被一阵毁天灭地的仙力撼动。

我撤了法阵,将织魂盏敛于袖中,走到牢门处问那地宫守卫:“你们魔君何处?”

守卫不答反问:“可是织魂盏已成?”

我凛然道:“我要见你们魔君。”

他允我回家,不能出尔反尔。

代替回答,又是一阵地动山摇,黑袍子的魔使木着脸将困住我的魔障又结厚一层,然后扔下我离开,想来是去知会他们主子了。方才我还能勉力支撑,维持着我东荒女君的颜面,此刻见此君已去,终于捂住胸口缓缓蹲下。

额上细密的冷汗,顺着脸颊流入脖颈,浑身都是彻骨凉意。

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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