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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秦淮河上

苏文龙闻言笑了起来道:关键是,也不知能不能养得起顾真妃。陈铎红着脸道:谁说不是呢。苏文龙道:据我所知,丐帮每个入会弟子都必须把乞讨所得的三成上交帮会,各地堂口按帮规留下两成还有一成解送总堂。丐帮弟子,别的我不知道,南京有八千多在帮弟子,去年与张卓一喝酒他喝多了告诉我,丰年荒年平均下来丐帮弟子每天能够交到帮会三万文铜钱吧,单单这笔会费每天合计白银就在三四十两。如果加上物品及收破烂倒卖,南京分堂每天坐收五六十两,算少点那就五十两一个月是一千五百两,他要上缴总堂五百两。丐帮现在欣欣向荣规模空前,有南京、北京、济南、杭州、淮安五大分堂级别低一些的分舵几十个弟子十万人,算个粗账,这些个乞丐一天给帮会每人交一文钱,一天十万文,就是一百贯一百两,每月三千两,总堂拿一千几百两。他总堂、刑堂、户堂三堂加上五大长老满打满算五六十个人,一人平均下来花销二十多两,我的乖乖,你说他们到底是不是丐帮?陈铎目瞪口呆道:若这样算他们真的不算穷,我也真是闻所未闻,乞丐帮原来是这样赚钱的。苏文龙道:我这还只是算谁都会算的,那个收破烂、卖旧货、倒垃圾、清理沟渠与泔水桶,这都是丐帮的生意,别人不许干的,你说南京一天有多少这类生意?陈铎干笑道:这,这,想起来似乎真的像那么回事。苏文龙道:大约这就是江湖吧。陈铎问:可是乞丐们干嘛要弄个丐帮呢?自己赚钱自己花不好吗?苏文龙道:哪里不讲规矩,讲规矩就要有帮会,乡下靠的是士绅宗族,商人们设商会行会,那么乞丐又怎么不能有帮会?帮会抢地盘定规矩不是流血就是打架,没有大哥怎么行?郭万清风云际会就是这么被推出来的,他的侠肝义胆忠勇双全就是丐帮的招牌与凝聚力,大家都愿意跟着他干。成化十五年前丐帮还只有两三万弟子现在是十万,要饭的在帮的最低那也是乞丐的小头子,他们在江湖前些年谁看得起?现在谁敢乱来?总瓢把子那是莽野神龙风尘四侠之首的郭万清,别人我不知道,我三山帮纵横金陵那也必须给人家面子。不瞒你说,收破烂这一行头几年就是咱三山帮干的买卖,丐帮慢慢人多势众老大又厉害,咱才只有退出来。你可不要小看收破烂,我那个时候只干了三山门到聚宝门这几个街坊一年就可以赚一千多两呢。陈铎道:我可真是孤陋寡闻了。苏文龙笑道:你们家是侍卫上直军世代金带指挥,哪里知道这些江湖奥妙。陈铎道:看来他们是不缺钱花的,不过文龙兄,我还是有一点不明白,郭万清你管好自己的事情不就行了,干嘛天南海北没事找事。苏文龙道:不找事他哪里来的名气威望,没有名气威望他怎么可能镇得住一个十万人的帮会?你说张卓一张卓二兄弟,全是桀骜不驯的亡命之徒,丐帮各地堂口头目多是如此,帮主要是无名之辈哪里能服众?早被乱刀砍死了。就拿我说,我的命可以不要但是威信面子不能掉,不然手下兄弟不服你就会造反,将你大卸八块,谁不愿意做老大呢?陈铎叹气,苏文龙道:咱们兄弟在三山门一带一起长大的,你那些心思我一看就明白,我劝你不要再去想了,但凡你有点苗头出来,郭万清不说话他手底下这些小弟就会跟你玩命。陈铎道:胡说什么,我哪里有什么心思。苏文龙道:没有最好,千万不要玩火,顾真妃可与那些戏文子弟大不相同,她是郭万清的意中人,丐帮未来的大嫂。

陈铎郁闷至极,晚上徐佐邀他乘花船去游秦淮河,万花楼的头牌歌姬武陵春被叫来作陪献艺。徐佐看陈铎烦闷不禁笑道:你还在想顾真妃呀,要是想就娶过来,你老婆死了有没小妾,娶妻纳妾有什么了不得的。陈铎道:奈何神女无情。徐佐道:你不去献殷勤人家为何要对你有情,正好人家现在还经营着戏园子,你是梨园界乐王散曲中的魁首,才名冠金陵,还配不上她吗?徐佐对武陵春道:来,武姑娘,我来吹箫你来琵琶,咱们为陈大才子高歌一曲他写的驻云飞。陈铎笑道:那我今天可有耳福了。他们的花船在秦淮河上慢慢悠悠的走着,两边都是灯火通明两耳都是丝竹之乐空气里弥漫着就由于花粉的香气,在这种如梦似幻的意境内人是很容易醉的也很容易忘却现实中的忧愁烦恼。只听见嘭的一声响陈铎被冲梦中惊醒,徐佐的船被另一艘花船撞上。徐佐很不高兴,只听对面船上的人问:这是魏国公府二爷的船吗?魏国公府的家奴恶声恶气的道:知道你还敢撞,活的不耐烦了吗?那船上的道:成国公府朱大少爷请佐二爷过船一叙。对面船上的是南京守备大臣成国公朱仪的大公子朱辅,同时也是徐佐大哥徐俌的小舅子。朱辅虽为人厚道但不通诗词曲赋徐佐向来不与他一起玩耍,但是人家邀请你徐佐也不好不过去,于是他叫上陈铎与他一起过船去见朱辅。朱辅与两个个朋友也在宴会,他看见陈铎笑道:大才子也在呀,今天可算是风雅之会了,来坐坐,我这里正好宽敞。朱辅的这几个朋友有两个徐佐也认得,一个是南京兵部右侍郎大学士万安之子万翼,还一个是南京提督操江水军都督佥事郭鋐。徐佐见了万翼在这里着实吃了一惊,他本来骄狂的情绪立刻收敛起来变得彬彬有礼。万翼是万安的独生子,他老子现在实际上取代了刘珝在内阁一言九鼎,再加上他手底下那些南党的党羽帮衬在朝廷可以说呼风唤雨。万安是内阁大学士就是宰相,万翼在南京为官就被人称做小相爷很多官员连官职都不敢称呼了。南京兵部管着漕军、南京各卫及南七省武官选拔任用,惯例这些地方武官任用需由南京兵部提请北京兵部才可任用。而南京守备大臣一文一武,文臣必然是南京兵部尚书加参赞机务,南京各卫十几万兵马及龙江水师必须得到文守备关防才可以调用。这些都是祖宗制度所以也造就了南京兵部不同于南京其余各府部院的地位与权势,南京参赞机务大臣陈俊年老多病只是挂个差事实际上南京很多的军政事务都是下面两个兵部侍郎来操作。万翼是万安的儿子,他对于陈俊尚可拜一拜,其余自侍郎以下官员只能够唯唯听命不敢置一语之不同。万翼为人阴险尖刻善于党同伐异,南京官员畏之如虎敬而远之。万翼久在户部任职善于算计,在官场上是出了名的贪财好色。如果南京军政官员想要晋升提拔那这是一条捷径可是万翼又是个善于装扮自命清高的伪君子没有门路你连面都见不上更别提贿赂。陈铎虽然没有见过万翼但也是久闻大名,他见潇洒不羁的徐佐都强颜欢笑就知道万翼的不同凡响。万翼已经酒过三巡,他看着陈铎微笑道:你哥哥叫陈銮,是亲军二十六卫济州卫指挥使,如今在北京守备朝阳门吧。陈铎点头道:万侍郎竟然知道我兄长。万翼道:我管过一段时间禄米仓,你兄长也是那里的守备,我怎么能不认识。恩,那是个老实人。那时候就听他说,他弟弟是江南有名的才子,是杜琼与李应帧的高徒,书画双绝还善于做散曲,号称南京乐王。听说你长带一副红牙板,兴致来的时候就高歌一曲自己的散曲,不知最近可有新作呀。陈铎笑道:新作倒是有,只怕侍郎不中听。万翼道:你唱来我听。陈铎道:我这有一首替武陵春骂吴伟的,说他去京城谋富贵倒忘了故人。陈铎掏出牙板唱了起来:冷落冷落秋千架,谢却谢却海棠花。荡子经年不还家。爻变了龟儿卦。相如薄幸,也不似他。王魁短命,也不似他。山盟海誓都丢罢。临岐话,都是假。此时骄马系谁家。万翼淡淡道:怎么不中听,好听得很,我还不知道吴伟在江南还有个相好的叫做武陵春。不知者武陵春是哪家的姑娘?朱辅道:是万花楼的歌姬,秦淮花魁娘子。万翼道:原来如此,他就要回来了,万岁爷派他南下搜集古今名人字画,他领了命过了除夕正月初二就从京师启程。陈铎问:当真?朱辅道:当真,吴小仙这次南来一是奉了圣命二也是去看望病危的养父钱昕钱先生,如他所说,他一接到旨意已经连夜出发务必要见他义父一面。陈铎道:我竟不知钱先生病重呀。陈铎收起牙板深施一礼道:往年陈铎学习书法颇得钱先生教诲,有师生之义,学生不知先生病重犹在此间欢歌,万般不妥。还请靠岸,准在下立刻前往常熟探望先生。万翼道:靠岸。画舫靠岸,陈铎跳上岸去,他找了辆马车立刻连夜赶往常熟钱家探望恩师钱昕。

常熟钱氏是江南名门望族官宦之家,钱昕与弟弟钱博堂兄钱溥堂弟钱澍并称江南四钱,而钱溥是当今万岁的授业恩师以南京吏部尚书职致仕归养。陈铎早年曾经向钱昕讨教学习米芾书法两人有师生之谊,这许多年两人往来不断书信尺牍唱和可谓亦师亦友感情深厚。陈铎匆匆赶到常熟钱家,钱昕已经在弥留之际,他的兄弟子侄及许多朋友都在他家里聚集。大家都站在院子里,听着除夕的炮竹之声,不知不觉中就进入到了成化十九年的正月。钱博出来问:小仙来了吗?兄长有话对他说。众人摇头,钱博看见陈铎便道:大声兄,你也是小仙朋友,兄长已经分不清是跟谁了,你且进去听他给小仙留什么话。陈铎进了屋跪在老师钱昕病榻前,钱昕迷迷糊糊道:吴伟呀,你本是江湖散淡之人,怎么能够受得了如今宫廷的污秽,现在你是受了画状元封号,功成名就何不早日归来?伴君如伴虎,激流不勇退终将受其害呀。钱溥道:真是不知所云,宫廷哪里污秽,万岁圣明,又何来半句如伴虎。钱昕已经断气了,钱博与家人跪下来哭了起来,钱溥道:发丧吧。钱家发丧,正月初六画状元吴伟赶到了常熟,他跌跌撞撞进门跪在灵前痛哭流涕闻着伤心。陈铎将钱昕遗言告知,吴伟哭得更加伤心了。他执意与钱昕的儿子侄子们一起守灵披麻戴孝,江南许多名士都前来吊唁,头七之后陈铎来向吴伟告辞准备返回南京,吴伟叹了口气道:我也要去南京,这是我的私事,还有万岁爷的差事要在南京办。陈铎道:我们正好一路同行。吴伟离开常熟郁郁寡欢,陈铎以新作散曲以抒君怀。吴伟笑道:果然好受了许多。陈铎道:徐霖、祝允明也在南京,我们去了正好一起畅叙欢情。吴伟道:这么许多朋友,搞得我真的有辞官归来的打算了。奈何皇帝待我不错,我总要对得起他。陈铎问:听说你这次南来是为万岁爷寻求古今名人字画?吴伟道:我不说这个由头,哪里回得来。也不是所有的名人字画,皇上最近独爱马远、夏圭之作,宫中所藏不多万岁爷想学也无从学起。正好义父家里来信报了病危,我一时心急就说知道江南诗书礼乐之地,多藏夏圭马远之作,我愿前来访问真伪重金求购。陈铎道:你也真敢胡乱应差,马夏之作都是稀世之宝,哪家不当成传家之物,会卖给你?既然收藏得了马夏之作,那就不是什么穷困之家,非富即贵。吴伟笑了笑道:那我倒不担心,如今世风日下,此等宝物多落入故弄风雅沽名钓誉之辈手中,只要听闻朝廷为万岁求墨宝何愁没有自投罗网以求功名富贵之辈,搞不好连钱都不用花。何况我也不是孤身前来,皇帝还派了深谙此道善于搜罗奇珍异宝的高人前来,目的就是将江南马夏遗作搜罗一空。陈铎问:何人堪称搜宝高人?吴伟道:他叫徐达,是锦衣卫副千户。陈铎问:莫非是那个当年冒充徐佐招摇撞骗拐走秦淮西施金香玉的徐达?吴伟道:就是他。陈铎笑道:还真是个奇人,听说他将金香玉送与万贵妃之弟万通为妾,数年间因此飞黄腾达。此人来了,务必介绍我认识,我要为他写一部传奇。吴伟道: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了,人家现在是管事锦衣卫副千户,正儿八经的在新任锦衣卫官署管北镇抚司事指挥同知孙纯宗孙五爷手下当差办事,不是挂虚衔的寄禄官是领了旨意的实任官。这一趟,我不过是向导,他才是主角。我呢先去南京放话放饵说万岁派密使南下重金求购字画,有愿意贡献者皇帝必然不会亏待,他呢后脚便到拉钩网鱼。陈铎叹气道:咱们的万岁爷呀,我竟然无言以对了,如此这般朝政怎么能不日益腐败,不就是送画给官卖官鬻爵嘛。吴伟道:总比太监南来要强吧,这也是你情我愿决不强求,若真是贪官污吏,我自会从中周旋叫他赔了夫人又折兵,这就叫做画状元金陵行侠仗义,大恶人全都血本无归。把宝贝收入宫廷总比放在那些贪官污吏手里要好吧。陈铎若有所思道:奇人奇事我们且拭目以待。

吴伟自常熟返回南京入住成国公府,成国公朱仪对于吴伟有知遇之恩并将其推荐给皇帝,所以说吴伟被封锦衣卫镇抚少年成名蜚声海内外多半都是成国公抬举之功。朱仪贵为南京守备大臣一品国公,但是对于吴伟在自己家里的吃住无不一一过问务求使其满意。还落在后面的钦差锦衣卫千户徐达于正月初十一派来锦衣卫总旗校马忠前来告知吴伟,徐达将于正月十二日过江前来秘密开展皇帝的钦差使命。他特别告诉吴伟,皇帝中途给了他查访江南吏治民情的使命特别交代注意南京,这件事千万不要告诉成国公朱仪只说来南京为万岁爷搜罗马夏遗珍。吴伟怎么可能不告诉朱仪,朱仪听后一整夜都没睡着觉,他寻思着皇帝叫徐达到江南来到南京来究竟是为了什么?或者与前一段时间工部大火是遭天谴的传闻有关?朱仪在南京守备大臣任上十余年,见不得人的勾当诸如徇私枉法招权纳贿侵夺民利这些事情多多少少是有的,所以才有工部大火是天降惊雷警告朱仪不要胡作非为的市井传闻。南京守备大臣天高皇帝远是个肥差,朱仪在这六朝金粉之地过的很舒坦实在不想回北京去,如果这个徐达来到江南是调查南京的吏治民情那么就一定会涉及守备大臣府。南京守备太监安宁与朱仪关系不错,作为内守备与司礼监外差安宁肯定知道一些这件事情的内情,于是第二天一早也就是徐达来到南京的这一天前往守备太监安宁府上拜访。安宁与成国公一同守备南京多年合作默契,去年东厂番子南下闹了一通使得安宁惊吓称病一直在家休养。朱仪来到守备太监府邸外,他弟弟朱佶低声道:兄长,门前有锦衣卫。朱仪走出轿子远远看见太监府门外站着衣着鲜艳明亮的跨刀锦衣卫,朱仪道:你去问问怎么回事。朱佶过去询问门口的锦衣卫后回来道:是来传旨意的,安宁还没听旨意就病死了,锦衣卫封住府邸请您与陈俊陈老大人一起到里边去商讨善后。朱仪问:北京来的?什么旨意?朱佶道:是北京来的,什么旨意不知道。朱仪硬着头皮走了进去,他看见闲住南京的太监钱能也在守备太监府。钱能旁边站着一个不起眼的青年锦衣卫千户,朱仪认出这个青年军官就是有混世魔王之称的徐达。朱仪心里有点发毛不过还算镇静,钱能与徐达看见朱仪也就一起走过来见了礼。朱仪还了礼问:早就听说徐千户钦差南来,却不知怎么在这里出现了呢?徐达道:圣命在身呀。朱仪奥了一声问:不知安公公因何病故呀?徐千户咳咳道:谁知道呢,该死了那就死了吧,这都是命谁都逃不过。朱仪听了这话更加发毛,钱能道:等会参赞机务陈俊陈大人,徐千户还有旨意要宣读。朱仪不好问是什么,他点点头问:可以看看安公公吗?徐达道:等棺材来了,放进去拉到灵堂大家一起看吧,还可以给他烧点纸钱什么的。钱能道:是呀,现在不要去打扰他了,他现在需要安息。朱仪看他们两个鬼鬼祟祟也不好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南京守备协同伏羌伯毛锐与参赞机务陈俊都来了。徐达在中堂宣读司礼监秉承皇帝口谕:着令闲住南京太监钱能与守备太监安宁一同守备南京。口谕就这么一句话,现在安宁死了,按照旨意理解钱能暂代南京守备太监了。徐达将上谕拿给大臣们传阅,钱能叹息道:没想到安公公就这么去了,你叫我怎么办,哎,你放心去吧,安公公,你的丧事我与徐千户一定好好的为你办理。朱仪有点郁闷,按理说内守备死了这个治丧应该由他来领衔办理呀,只听毛锐道:恩,由钱公公与徐千户一同办理是最合适的了,徐千户是钦差,这也体现出万岁对于臣子们的关心呀。陈俊咳嗽个不停道:几位,老臣实在不行了,这件事你们看着办呀,将来我要是死在任上,这丧事可就拜托国公了。朱仪道:老大人可不要这样说呀,我已经派人去请蒋家老三来了,不日便到。钱能道:啊,明日发丧,各位大人明日务必前来瞻仰安公公仪容以托哀思。毛锐走了,陈俊走了,朱仪也只好离开了守备太监府。朱仪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安宁就死了呢?他叫朱佶立刻派人送心给在外办事的靳顺回来,这个靳顺是锦衣卫带俸副千户同时也是安宁的亲弟弟。另一方面他叫来吴伟拜托他去徐达身边探听风声,他一定要知道徐达来南京到底要干什么不然他真的睡不着了。朱仪所托吴伟不好不去,他来到守备太监府门口,只见里里外外都在布置丧礼忙忙碌碌。有个英俊威武的少年校尉挎着刀走过来喝问:喂,你干什么的,鬼头鬼脑的?吴伟道:我是徐千户的朋友吴伟。少年校尉道:在这等着,不许乱走。吴伟只好在这里等着,过了一会少年校尉走出来道:等会,二爷马上就出来。吴伟只好在门口等着,过了一会徐达走了出来,与他一起出来的还有左镇原与马忠两个人。他们都穿着便服,徐达拿了张银票给那个少年校尉道:钱宁,拿去花,不要叫你义父知道,不然那个铁公鸡一定会没收的。钱宁低头一看笑道:这么多钱呀,二爷。徐达道:我与你义父是哥们,你不就是我侄子吗?还没玩过女人吧,拿着,到秦淮河上找个合心意的开开荤,你可是个老爷们。钱宁笑道:二爷,那我可谢谢您了。吴伟看着徐达苦笑道:二哥,你究竟在搞什么东西,国公爷连续几天都睡不着觉了,他睡不着就要我来做探子,你这么神神秘秘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徐达笑道:都是些狗皮膏药,走啦,跟我一起去见个老朋友。吴伟问:谁呀?徐达道:陈祖生。吴伟问:你们是朋友?徐达道:老朋友了,他与尚铭相互攻击,陈祖生说尚铭派遣官校到江南借口捉拿钦犯骚扰道路敲诈勒索,尚铭说陈祖生宿妓嫖娼勾结匪类暗杀东厂办事官校。万岁爷叫我来看看怎么回事。手心手背都是肉,自己的家奴打架,万岁爷也很是难办。他们都是很孝顺的,尤其是陈祖生,这些年在织造任上殚精竭虑甚合万岁与贵妃心意呀。吴伟问:那么,你不是来查成国公的吗?徐达也不说话,吴伟左看右看看不见左镇原便问:左师傅去哪里了呢?徐达笑道:别提了,这家伙在南京郊外遇上了女人,这个女人叫赛牡丹是隆福盐号少东家胡全忠的小妾,胡全忠的正室嫉妒赛牡丹竟然趁她洗澡放毒蛇咬她,赛牡丹中了蛇毒痛不欲生,胡全忠的老婆又叫人给扔到郊外自生自灭。谁知道左镇原这个呆子竟然对那个女人一见钟情,非要救那个女子。我就给他写了封信叫他去镇江找蒋宗儒治疗去了,得一段时间治疗呢。吴伟叹道:没看出来,左师傅老老实实还是个情种。他们一起骑马前往织造太监府,徐达突然勒住马头叹了口气道:咱们是兄弟,我也不想看你难做,我跟你说,我在安宁家里发现了一本账册,上面记录着一些账目,有的是收人钱的有的是接受礼物的,还有一些哎,我也不便说了,你叫国公爷细细思量一下既往,有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被安宁这老东西记录在案的。吴伟也就调转马头赶回成国公府,成国公朱仪闻言坐在太师椅里半天没有说出话来。吴伟问:恩公,究竟有没有?朱仪道:有些事无关轻重也是无所谓的,这么多年了。他看看朱佶问:三弟,你想起什么了吗?朱佶道:与安公公的事情只有一件事可能比较麻烦。朱仪坐起来问:真的有事?什么事?朱佶道:就是保庆的事情呀。朱仪低头寻思了一会点点头道:是的,保庆。朱辅问:父亲,什么事呀?朱佶叹气道:这都怪我办事不妥当,成化十七年江西缺盐盐价奇高,那年与安公公一起借用龙江水师的战船运了一批盐到南昌去。龙江水师的船没有守备太监的印信是出不了港口的,所以实在绕不过去才拉他一起做的。吴伟问:多少?朱佶道:六万引,有两万是安公公自己的四万是咱们家的。朱辅道:三叔,咱们家缺这点钱吗?我早说过,不要再做食盐买卖了,干犯国法,这事情要是捅出去轻则丢官重则下狱呀。朱仪道:这件事是我同意的。朱佶苦笑道:成国公府这么大家业人口这么多花销这么大,你哪里知道其中的艰难呀。国公与你都是大方人,花钱如流水,不做怎么顶得住。咱们这个府宅去年哪里弄得钱来修的?还不是靠着一单子。朱辅坐下来不说话了,朱仪道:既然徐达把这件事告诉了吴伟,那就是说他不准备把这件事捅出去,吴伟,你问问他多少钱能把这件事捂下来。吴伟道:可是徐达有的是钱,我不知道他要不要。朱仪问:他不要钱还要什么?难道因为我那个尿壶怀恨在心?吴伟问:什么尿壶?朱佶道:这件事你不知道,那是成化十四年春,国公爷去北京朝觐,他曾经卖给国公爷一个蜀后主的八宝溺器,后来见了国公爷屡次说卖便宜了耿耿于怀。朱仪道:这个官不做罢了,那个溺器我绝不给他,现在没有它我根本尿不出来。吴伟问:国公多少钱买的?朱佶道:七千两,这么贵,要不是国公爷当时小便不畅,怎么会买。他还嫌卖的便宜。吴伟道:应该不是这个事情啦,我也略懂古玩,即便是蜀后主的玩意也不至于这么贵啦,他恐怕只是为了掩盖他卖的贵的事实吧。朱辅道:哎呀,父亲,我想起来了,前几天我失言了。朱仪问:什么?朱辅道:前几日我与兵部右侍郎万翼一起吃饭,我们谈起吴伟南来的事情,也就说到了古人字画,我说漏嘴了。我说我二叔的亲家夏线儿有一幅夏圭的画,那是祖传的,给的钱再多他也不会卖的。万翼没有说话,他要是记着这句话会不会告诉徐达,我听说他们关系相当不错。吴伟道:何止是不错,这就对了,夏线儿的夏圭真迹。朱佶道:一定是了,徐达不好明说才绕着圈子等咱们来想。吴伟问:夏线儿是夏圭的后代吗?朱佶嗤笑道:狗屁,他以前就是个私盐贩子,他妈以前是给老国公夫人做针线活的所以叫线儿。那幅画是他买来装门面故弄风雅的。朱仪想了想道:你把他买来,我献给万岁爷吧,别亏待了人家。朱佶道:他有今日还不是国公爷抬举,给什么钱,就是自己家的东西,我叫他马上送过来。朱仪道:不行,一文钱也不能少,你的亲家不就是我的亲家吗?绝不可以。朱辅,你与你三叔一起去,不许他强要坏了亲家情谊。朱辅点点头去了,当天成国公府花了八千两买下了这幅夏圭的,次日一早吴伟与朱辅二人亲自带着画再次来到南京守备太监府来献画。徐达看到了《临流赋琴图》之后点点头道:果然是夏圭的真迹,多少钱,大公子开价吧。朱辅道:这是家父献给万岁的,哪里能要钱。徐达道:万岁爷明白的说,不许强行索要,一定要给银子好好的买卖,人家不卖也不许勉强。你们也知道,皇上去年赐了我三万引两淮盐,明面上是赐给我的实际上就是为这趟差事拨的内帑,必须要一文钱不剩的全部花掉。不然你就拿回去吧,所以你一定要拿钱走。朱辅道:八千两买的。徐达拉开抽屉拿出来一叠银票数了八张道:这是江南祺瑞钱庄的千两银票,给我打个收据立个字条。朱辅愕然道:这,这,这是怎么说的呢,还要写字据。徐达道:那我也是要回去报账的。朱辅道:我们做臣子的卖东西给万岁爷,这,这说不过去呀。徐达道:你怎么还不明白,是我买的你的字画,万岁爷与这事儿一文钱关系都没有,你打字条是给我的,万岁爷才不关心我向谁买的呢,我也犯不着跟万岁说是跟谁买的。朱辅有点懵,徐达道:国公爷不是坏人,在南京口碑还不错,我怎么能够害国公爷呢,我第一桶金就是从国公爷的八宝溺器里面捞的呢,那可是我发家的本钱呢。国公什么事儿也没有,谁敢跟国公作对老子跟他玩命。朱辅写下了字条,徐达笑道:得了,今个就是元宵灯会了,今天我就不做买卖了,准备准备出去玩了。朱辅满腹狐疑的走了,吴伟留下来问:你到底在搞什么呀?你不要银子自己赔钱呀,我怎么就看不懂呢,万岁爷给你银子了吗?你这样搞还不赔死。徐达道:你走之后,万岁爷赐了我三万引两淮盐,说是赐给我的其用意还不明显吗?万岁爷召我陛见他别交代,不许强买强卖敲诈勒索仗势欺人,好好买卖公道给价,人家不卖就不许勉强。他银子给我了,我就要好好地花,若我去找夏线儿你说夏线儿还不坐地起价吗?这马远的真迹这几年行情看涨,在北京得一万五六千两,还买不到。国公其实已经为我省了银子,他不是坏人,地位尊贵,我已经得了便宜了就不能叫他亏钱。夏线儿是个奸商,他的盐号向来缺斤少两还掺杂使假,去年还吃死了人,你要是为国公好就劝劝他,管束夏线儿。吴伟点点头问:那个八宝溺器真的是你的第一桶金?徐达道:千真万确,我第一次赚那么多银子,五六天都没睡着觉。吴伟道:现在收购了一幅字画,总算有了个好的开头。徐达笑问:你怎么知道只有一幅呢?他打开柜子摊开一幅字画道:这还有一幅呢。吴伟近前,他认出这幅字画是马远的《华灯侍宴图》。吴伟问:哪里弄得?我竟不知江南还有这幅字画。徐达道:你不过知道三幅字画去向,这夏线儿家的与这幅你就不知道,看来这江南真是诗书礼乐富贵文明之处呀,一搜罗就是箩筐装。徐达道:你就别问了,怎么样,今晚去看灯会吧,来了多日你还没去见武陵春吧。吴伟笑道:是呀。陈祖生与钱能一起走了进来,钱能笑道:吴小仙也在这里呀,走吧,时辰到了。徐达道:恩,走吧,咱们跟他们去玄武湖上玩去。玩过了,过几天咱们也该去苏州杭州继续公干了。陈祖生道:今个咱们先在玄武湖上游玩,宴会,听歌舞,待到华灯初上就坐小船去游十里秦淮。武陵春今个没请到,不过探花花香美是一定会来的。这是个日本歌妓,据说给日本皇帝表演过,日本战乱京都被烧了才流落万里之外被卖到中国。她的日本舞蹈真是很有点味道呀。徐达道:日本歌妓,少见,少见,我今天可是要开眼了。等等万翼,他马上就来了。吴伟道:我就不去了,今晚我一定要去见见武姑娘。徐达拿出来一串珍珠项链道:总不能空着手去吧,我早知道,只要说要走你是一定会去见见她的。

吴伟没有去参加宴会而是来到了万花楼,他站在外边徘徊了好久才下定决心走了进去。武陵春艳名远播,吴伟见她第一次就迷恋上了她,两个人也就成为了知己琴棋书画诗酒唱和。吴伟少年成名对于武陵春日久生情,他想为武陵春赎身帮她恢复自由却又无权无势更无银两。他是徐佐的玩物也是徐佐的摇钱树,徐佐虽然与吴伟友善但却不愿意放开武陵春。吴伟因此走上了进京谋求出身富贵的道路,他现在名满天下颇受皇帝宠爱银子但是徐佐仍然不肯放手。吴伟没有胆魄去与徐佐争夺,所以他也无颜以对红颜知己。元宵佳节,秦淮灯会,吴伟走进了万花楼求见武陵春。老鸨告诉吴伟,武陵春奉徐佐召唤去了魏国公府献艺,吴伟站在金碧辉煌的万花楼之内茫然不知所措。如果今日不得相见却不知何日相见,老鸨说:二爷说了,您要是来了,就跟您说,他也不是非要留下武陵春,您要是有心思就拿白银六万两来为她赎身。吴伟苦笑,老鸨道:没有就请您断了这个心思,等到武陵春年长色衰才来找她,那时候公子爷若还有情佐二爷无偿赠送。吴伟走出万花楼失魂落魄,他走进一家酒楼凭栏自斟自饮抒发郁闷,陈铎、徐霖、杨循吉三人走进来架着陈铎就走。陈铎笑道:我就知道你在这附近,喝什么闷酒呀,谢承举雇了画舫在前面等咱们。老杨就要去北京参加会试了,咱们也在这里给他送个行。少年才子谢承举是几个人中最年少的,他家里在南京经营书坊生意专卖一些科举时文,可是谢承举却对于科举八股文章深恶痛绝而对古今诗词曲赋倒背如流。他带来了最近刚刚刊印的李东阳的《北上录》共同品味,陈铎笑道:李翰林之诗泛滥成灾,有点味道的都是酸臭味道。谢承举道:也有几首写的不错。杨循吉道:他是我的恩师来,这样说他可是不给我面子。陈铎笑道:我们这里只有你一个举人,难道是成化十六年他来南京主持的那一科乡试你中的?杨循吉笑道:就是这一科,我是第三名,小探花。陈铎道:喇叭花你就会吹,人家认不认识你。杨循吉道:真的呀,我可是在门生录上有名字的,这可是以后科举的奥义所在。陈铎道:这本书是他岳父成国公出钱叫你们家印的吧。谢承举笑道:不是他有谁会出这本书,印出来那就是要亏钱的。杨循吉道:来来,我看看,一会送给我带走,看看有没有机会与恩师唱和。陈铎道:要不说祝允明不如你呢,他是根本不会拍座师马屁,你是工于此事,要不说你中举老祝中不了呀。杨循吉笑道:我是想在家跟你们玩的,可是父亲逼我太甚,我要不去科举就是不孝。你们以为我想去呀,我身体不好,哪里受得了千里科举,若中了进士可以敷衍老父亲,我必然回来绝不贪恋官位。徐霖道:前面就是品香院了,我下去看看黄姑娘在不在,若在的话请她下来一同游玩。陈铎道:这个时候她岂会闲着。徐霖在品香院下上了岸,他信步走进品香院去找秦淮河花榜榜眼娘子黄彩衣。黄彩衣正好下楼来,她的侍女捧着香炉与古琴紧随其后。徐霖拱手见礼询问黄彩衣往何处去,黄彩衣道:应秋香杜姑娘金兰会之约。黄彩衣去了,徐霖回到船上道:今天秋香杜姑娘召开金兰会。我恨不是个女子前去与会。吴伟问:什么金兰会,与秋香又有什么关系?徐霖道:你在北京不知道,秦淮名妓秋香已经嫁给了吕记盐号的掌柜吕祖荫为妻。吴伟道:啊,一代情种吕祖荫呀,他们真的在一起了呀,杜姑娘一代秦淮才女,得此归宿真是值得庆幸。这金兰会又是怎么一说。陈铎道:静庵先生于定淮门外设置一兰苑,里边种了各式兰花。秋香是静庵先生的爱徒,杜秋娘就邀请许多姐妹在一起结义并定期在兰苑集合美名其曰金兰会。入这个金兰会,一定要是有才情的女子,琴棋书画诗词曲赋都是要通的。吴伟问:静庵先生?江南第一才女朱妙端?她来到南京了吗?杨循吉道:她儿子就是那个江南有名的家具商人周应泰,去年他在南京夫子庙开了家周应泰家具行。所以静庵先生也就来了南京居住了。陈铎笑道:你是江南第一号小白脸,你化成女孩子不就可以混进去了。徐霖嗤笑道:你怎么不去。陈铎咳咳问:你真的想去见识见识吗?吴伟道:怎么去呀,真的变成女子吗?陈铎道:这样,今天她们有盛会,咱们就一起去挑战,琴棋书画外带诗词曲赋,来个文会。徐霖道:好主意,我抚琴,杨循吉下棋,吴伟画画,陈铎谢承举诗词曲赋,独缺老祝,他的书法江南可是一绝。谢承举道:我知道他在哪,我来去找他来。徐霖问:话说祝允明在哪?谢承举道:他说他今天要去魏国公府蹭酒喝,顺便打点秋风弄点银子花。徐霖道:俗不可耐,咱们停在大功坊那边,你去找他出来。谢承举真的来到魏国公府找祝允明,祝允明端着酒杯晃晃悠悠的就走了出来。他打了个酒嗝问:小谢,你搞什么,武陵春刚把琵琶抱出来你就把我叫出来了。谢承举便把陈铎准备去挑战调戏金兰会的事情说出来,祝允明笑眯眯道:秋香姑娘来了呀,那就走吧。谢承举问:你不去跟国公府打个招呼了吗?祝允明嗤笑道:见鬼去吧,自打秋香姑娘嫁给吕盐商我就没再见过她,怪想念的,走啦走啦。这时候徐佐追出来喊道:老祝,你要到哪里去。祝允明道:我要去单挑金兰会,这些小娘子自以为读了几天书就结什么诗会,我要去将她们一网打尽。徐佐愣了愣道:这么好玩,我也要去。祝允明笑道:你十八般武艺虽样样精通但都不够精深,就不要去显眼。徐佐道:乱说,我的古琴古筝奏的的没你好吗?广陵散那种曲子你弹得了吗?在江南说起音律造诣我称第二谁又敢说自己第一。祝允明笑道:知道你会吹,那走吧,要不去跟你大哥说一声,免得他郁闷。徐佐笑了笑道:不用理他,咱们快走。这个时候有个挎着刀的中年汉子满身酒气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这时候魏国公府灯火通明虽然是夜里徐佐也看得清来人的样子,这家伙是徐俌徐佐兄弟的堂兄南京龙江卫指挥佥事徐仪。

徐仪自幼习武,他曾经随兴宁伯李震两次征苗,后来又在龙江水师做了把总征剿江洋大盗。他深谙水性,能左右开弓,还继承了魏国公府家传的刀法,为人凶狠彪悍好负气斗狠江湖上都有一个名号叫魏老虎。这是魏国公府的一头老虎,但是因为徐俌趁他在外的时候占了他滁州的庄院所以兄弟反目。徐俌说那宅子是老魏国公借给无房的徐仪父亲居住的,徐仪却说那是自己老子临死的时候留给他的。这几年,徐仪每隔几个月都会到魏国公府闹一通,既不要钱也不要其他就要魏国公给他公道。后来徐俌的家奴徐敏跑去烧了徐仪定淮门田庄的粮仓,徐仪跑到应天府告状事情闹到了南京刑部,徐俌不但不交出人还把徐敏藏起来公然包庇。就这么兄弟成了仇人都诅咒对方出门叫马车撞死,徐仪仗着自己武艺超群一旦不痛快就打上门来。魏国公府特意聘请了江湖上的武术名家充当护院教头,现在徐仪来了魏国公府的总教头陈冲斗随即与他打了起来,徐佐拉着看的津津有味的祝允明道:快走,被他缠上可就麻烦了。话说陈冲斗是金陵武术名家陈州同的侄子与大徒弟,他不但剑术了得还颇善擒拿之术外号擒龙手。徐仪酒喝多了今个就是来玩命的,陈冲斗没有拔剑而是贴身肉搏缠住徐仪等他酒醒,无论如何这个人是魏国公的堂兄若是伤了残了事情就不可收拾了。只见一个女子跃身近前一掌击退陈冲斗另一只手拉住了徐仪,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徐仪的老婆江南大名鼎鼎的绵拳吕红。吕红虽是女子但却在江湖上堪称名宿,江南武林素来就有金陵神剑绵红拳之说。吕红的太叔公李清明是个和尚,他曾经游历到安南、暹罗、天竺一带自创了合一拳。吕红的祖父李照跟叔叔李清明学了合一拳,他后来从军在无敌将军常遇春部下并参与了北伐。常遇春病故之后,李照被推恩做了南京锦衣卫千户,他就开始在南京开山门称合一门首先向锦衣卫与禁军同袍传授武术。靖难之役后,李照后来因为保护常遇春后代逃跑被逮捕死在监狱之中,他的大儿子李贵带着幼年的弟弟李唐在躲到父亲好友山东子午门高手吕岩家中。宣德年间皇帝大赦天下,李贵返回京城承袭祖上锦衣卫世袭千户的官位。李唐没有返回京城而是入赘吕家与吕岩的独生女儿吕小青结婚。他们婚后很恩爱可是十几年都没有子女,等到吕红生下来的时候夫妻两都已经四十多岁了。因为只有吕红一个女儿所以李唐夫妻只好把功夫都传给了吕红,吕红后来嫁给了魏国公府的贵族子弟徐仪随他回到了合一门开山门的南京并将合一拳与子午门功夫糅合在一起发展出了绵拳。绵拳吕红虽然是个女流之辈在江南却是与神剑陈州同齐名的人物,所以陈冲斗根本不是吕红的对手看见吕红来了就立刻不再打了。陈冲斗已经快五十岁了,虽然吕红只有四十出头但是陈冲斗还是得拱手称呼一声前辈,听起来可笑但算起来陈冲斗一点也没有叫冤枉。那燕山派祖师爷龚遂荣是吕红伯父李贵的徒弟,陈冲斗喊一声前辈一点也没有吃亏也不会有人觉得不妥。吕红也不理睬陈冲斗,她叉着腰怒目圆睁对着徐仪大声道:回家去,这个月都不许喝酒了。徐仪立刻像老鼠一样灰溜溜的溜掉了,吕红大声对魏国公府里边道:魏国公大兄弟,你占了房难道还要占你哥哥家的地吗?定淮门外六百多亩地是徐仪他爹正统十三年五百六十两从你爹手里买的芦苇滩开垦多年,虽没有立字据天地良心你娘心里最明白。如果吕红再看见你家的奴才越界来捣乱就如此缸。吕红往院子里的青铜大水缸轻轻一拍,众人看过去发现那水缸外壁深深陷下去了一只手掌印。她看着陈冲斗冷道:下次徐仪不会来了,我来,你要是还在这里就休怪我不给你老子面子了。吕红回到家里,徐仪酒已经醒了大半,他看见吕红气呼呼的回来就跪下来道:夫人,我错了,我再也不喝酒了,再不去胡闹了。吕红哭笑不得,她叹了口气道:你是朝廷武官中山靖王之后,不能够像街面上的无赖一样胡来妄为,有理咱们说理他不讲理咱们就去衙门讲理。徐仪低头不语嘟囔道:南京就是他们翁婿当家,怎么有道理讲。吕红拍桌子道;你这样就有结果了吗?徐仪与吕红的小儿子徐枫跑进来道:爹,娘,姐姐把魏国公家的马就给点着了,那马儿满街跑现在。吕红叫到:徐来,徐来。徐来走了进来手里掂着根皮鞭脸上黑漆漆的,徐仪板起脸道:你不是徐来你叫胡来,好好地点人家马厩做什么。徐来嘿嘿笑道:放个烟火共度良宵嘛。吕红苦笑问:可有人看见你做着事情?徐来道:我的轻功娘还不放心吗?谁看得见我呀。吕红走到院子里,她看见大功坊着起了火,徐仪站在那里傻傻的笑了起来搂着女儿道:好女儿,这烟火真不错。吕红道:徐来,你现在就收拾东西,马上跟我去找你大姐,叫你大姐夫连夜安排船送你到你六师姐与十一师兄那里去住一段时间。徐来撅起嘴道:我不去。徐枫道:我也要去玩。吕红道:你不许去,你还要去南京国子监上学,你老子娘给你弄这个监生容易吗?给我好好学哪里也不许去。

吕红的大女儿徐婉嫁给了三山帮帮主苏文龙,吕红要徐婉与女婿立刻送徐来过江到自己的六徒弟许诺那里去。许诺是江都人,她的父亲就是大同总兵官许宁,因为许诺的母亲与吕红是姐妹所以许诺很早就拜在吕红门下学习武艺。许诺的弟弟许泰后来也拜在吕红门下,不过许泰在武术方面的造诣远远高于许诺。徐仪与吕红在三山门一带开了间四象武馆,徐仪在这里传授自己徐家独门四象刀法,其实就是为了吕红收弟子方便男弟子都拜徐仪为师女弟子则拜吕红为师。他们夫妻门下有二十多个弟子,其中有四个出类拔萃的弟子已经闯出了名头人称江南四侠。这四个出类拔萃的弟子之中许泰又是武功最高的,虽然他只有十七岁而且还在师门排名靠后但不妨碍他的武功修为进步。他十五岁的时候就击败了江南刀王白嘉富的大弟子吴楠,他老子许宁十分高兴特意将自己那把先帝御赐的金刀送给了儿子,因此今年只有十八岁的许泰有了个“金刀公子”的外号不过也有人叫他为“金刀太岁”。许诺去年嫁给了周太后的外甥周瑭为妻现正在老家回门,吕红叫女儿过江到江都去住个十天半个月看看南京的风声再做打算。许家是名将之家,许泰的祖父父亲都是大将姻党都是军中俊杰。徐来来到了江都,她的六师姐许诺到码头上来接她,与他一起来的还有个鼻青脸肿的华服公子。许诺拉着徐来的手笑道:七师妹,这是你姐夫周瑭。徐来笑道:姐夫这脸怎么跟油墨山水画样子似得。周瑭苦笑道:这可不就是山水画吗?你就是一缕清风徐来呀,听说你的轻功冠绝江南。我还以为是个轻灵俊俏的女孩子,没想到只是比你师姐白一点而已。徐来长的白净但却算不得漂亮,这个周瑭阴阳怪气的连带着将这对师姐妹一同笑话了一番。徐来笑道:师姐呀,你果然还需要多费点笔墨,不然这烂泥上墙也成不了画呀。许诺道:谁说不是呢,他这种小白脸就需要咱们好好作画才可以。周瑭真是苦不堪言,他路过扬州就被许家姐弟抓进了许家,许诺这只母老虎对他百般殴打还强行与他洞房肆意凌辱。周瑭感觉自己这辈子算是完了,他现在寻思着怎么有机会逃之夭夭再也不回来。许诺道:你来得正好,你不是一直想去北京玩玩吗?我弟弟承袭了父亲羽林前卫指挥使的世袭官职,咱们正好一起去北京。徐来笑道:你真是我的好师姐呀,都说江南多美女江北多美男,你找了个小白脸可也要为妹妹找一个呀。周瑭听得直摇头道:真是丑女多作怪。许诺按住周瑭的肩膀,周瑭疼的弯下腰去求饶。徐来道:他不会武功呀。许诺笑道:就是长得不错细皮嫩肉的,功夫都是花架子,办事儿都没力气。徐来咯咯笑起来,周瑭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许诺带着徐来回到了许家,许泰挎着他那把金刀站在门口迎接徐来。许泰年纪轻武功好可就是长得不咋的,这也怪不了许泰因为许宁自己长得就歪瓜裂枣没有大将仪表,这姐弟两又能好看到哪里去呢?许泰笑道:七师姐,好久不见,你是越来越漂亮了。周瑭听得都要吐了,徐来咯咯笑道:你真会讨师姐喜欢,也不见你娶你师姐进门,哎,但凡男人都喜欢美女。你那个美女老婆呢,我还没见过呢。说到许泰的老婆那还真是个美女,周瑭也见过许多美女但看见许泰的老婆还是觉得美不胜收,他真是不明白为什么美女都叫这些丑男人给娶走了呢。许泰的老婆叫做都兰,她的哥哥就是守备仪征参将都胜,她与许泰是指腹为婚早十几年就定下了婚约。几个人正要往里走,只听见有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喊道:三哥,三哥,我可找到你了。周瑭仔细看了一会才认出这厮竟然是周成,周瑭问:周成,你怎么这副打扮?周成叹气道:别提了,我在高邮湖边遇到了强盗,衣服鞋子全被扒光了,我还被扔在芦苇荡里,幸好遇上打渔的给我件破衣服,我一路乞讨要饭才来到了扬州。周瑭看看许诺道:这是我堂弟,跟我一起南下的。许诺叹气道:怪可怜的,进来洗澡换衣服吧,都是亲戚。许家设宴款待徐来,周成洗干净了换了套衣服走了进来坐下来就吃。徐来看这个蓬头垢面的小子洗干净后竟然是个俊俏的小白脸不禁笑道:师姐,这竟然是个白的。许诺道:赏给你当使唤小厮了,咱们许家的饭可不是白吃的。周成愕然,徐来端起酒杯过来道:小子多大了。周成道:二十一。徐来笑道:呀,我要叫你哥哥了,小女子年方二十。她就开始灌周成酒,周成不胜酒力徐来就捏着鼻子灌,过了一会儿周成酒喝的酩酊大醉。周成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周瑭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若有所思。周成头疼的厉害,他问周瑭:这个徐来是不是女的呀?周瑭道:她本来今晚要对你下手,我非要照看你她才没有得手。周成问:下什么手?周成道:就是强奸你。周成恐惧道:我,我得离开这里,哥,你借我点钱吧,我想自个儿回北京。周瑭道:要是能走我还不走吗?我一文钱都没有,外边还有四个大汉看着。周成问:你老婆呢?周瑭道:那不是我的老婆是我的噩梦,她们去扬州夜游瘦西湖了,今天咱们就得跑,千载难逢。周瑭道:这后窗外边是高墙,我一个爬不出去,但是咱们两个人就爬的出去。周成周瑭两个人趁着夜色配合着先后爬出了许家的院墙,他们跑到运河码头爬上了一艘往南去的货船。第二天他们跟着货船到了仪征,船上的船工发现了他们把他们赶下了船。

仪征对面就是南京,江北去年遭了水灾有大批灾民流离失所,码头上全是逃难去江南寻求活命出路的灾民。无良的船家漫天要价,以前过江一文钱而已现在翻到了十文钱,周瑭二人卖了身上的外套换了几十文钱随着灾民一同过江到了江南。南京城远远在望,南京守备大臣在码头上贴出告示不许灾民进入南京城,官府特意在江东门外设置了十座粥棚安顿想进入南京要饭的江北灾民。周瑭与周成随着下船的灾民来到了江东门外,这里一眼望去绵延十几里都是聚集的灾民人数多达五六万人。排队领取朝廷救济的人不计其数,他们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在料峭的寒风中瑟瑟发抖,路边不仅有活人还有蜷缩着的、趴在草丛里的各样饿殍。周瑭与周成自北京南下来也见过灾民但还未见过如此震撼的场面,二人想进城却因为没有路引被士兵阻挡在外只能够与灾民一起苦苦煎熬。他们在江东门外趴了两天才喝上一口热粥,兄弟两人有了点力气就一起绕着南京城一个个城门的试着混进去,他们一直从江东门走到朝阳门外都没有进得去而两人也精疲力尽。周瑭看着路牌上边写着孝陵卫不禁想起了黄赐老公公,他以前在周太后宫里侍候周太后小时候时常抱着周瑭关怀备至。周瑭知道黄赐现在是孝陵卫镇守太监为太祖看守皇陵,他拉着周成咬紧牙关又走了几十里地终于到了孝陵卫大红门前边。周瑭与周成坐在牌坊下动弹不得,他们又饿又累感觉到马上就活不下去了。周瑭看到有个锦衣卫军官骑马自城里过来,他认出那个人是黄赐的侄子黄琳。周瑭用尽力气大喊道:黄大哥,救命呀,我是周瑭。黄琳勒住马头看了好一会惊愕万分的问:周瑭?他翻身下马走过来,周瑭苦笑道:救命呀,我们要死了马上。黄琳连忙叫手下七手八脚把两个人抬到孝陵卫官署,黄赐闻讯而来一见之下老泪纵横道:我的儿呀,你这是怎么了呀。周瑭哭道:爷爷,我看见到你了孙子想你了。黄赐道:我的小祖宗呀,你这是在做什么孽呀,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叫老太后怎么过呀。周瑭道:他们逼着我娶了个丑八怪母夜叉,孙子活不下去了,正想死呢。黄赐道:这里是南京,你爷爷给你做主,没人能再逼你了。周瑭周成就这么得救了,他们立刻锦衣玉食重新变成了贵公子,黄赐叫黄琳将他们带到城里去住在黄家的畅情园居住。黄琳的儿子黄灏带着大把的银子领他们去各处游玩,每天晚上三个人则穿行在秦淮河梦幻般的烟花柳巷之间流连忘返。就这么五六天过去,周瑭一心想去见识江南四大美人之一的武陵春,黄灏就带着他来到了万花楼找来武陵春献艺。周瑭几杯酒下肚看着这绝代的尤物淫心大动,于是他就开始动手动脚随后将把武陵春按倒欲行奸淫。黄灏道:周成,咱们得把他拉开,这个武陵春是魏国公府徐佐徐二爷的人,他的诨号是玉箫太岁,看上去温文儒雅其实是个二愣子,佐二爷要是怒了真的会跟咱们玩命的。周成与黄灏拉着周瑭离开了万花楼,周瑭被冷风一吹清醒了很多也不禁有点懊悔。黄灏道:算了,咱们去看戏吧,今晚吉祥戏院有一场《香囊记》,最近在南京很是流行的。三个人来到上清桥头的吉祥戏院,排队买票进场的人都排到街面上。周瑭问:怎么这么多人?有什么特别吗?黄灏道:这里有一对姐妹花叫做尤小怜尤小爱,因为出演邵璨邵先生的《香囊记》在南京突然大红大紫,连续七场爆满了。人称四绝,扮相叫绝,布景叫绝,唱腔叫绝,伴奏叫绝,这个班子现在都被称四绝班了。黄灏笑道:我在这里有个包厢,咱们走角门进去,这都是坐大厅的排队的。周瑭周成跟着黄灏从角门进入戏园子,他们在伙计引领下就上了二楼走进了一间布置雅致的包厢,楼下大厅里便已经爆满了连四周包厢里边也坐满了人。周瑭看着戏院豪华气派不禁问:这包厢要多少钱?黄灏道:月包三百两,年包两千两。周成微笑道:你可真有钱呀。黄灏道:我这算差的,中间那最好的得要五百两一个月呢。周瑭咂舌问:什么人会花这么多钱来听戏?黄灏道:那个是徽州人吕祖荫的,是个大盐商,他老婆是秦淮名妓秋香,秋香特别喜欢听戏。周瑭伸头看过去,那包厢里边果然有个姿色出众仪态万千的美人,周瑭啧啧道:江南可真是美女如云呀。吉祥戏院上演新编《香囊记》,最近走红的尤小怜尤小爱分饰男女主角,周瑭听得看的如痴如醉宛若真的掉进了香囊之中。好戏散场,尤小怜尤小爱与戏子们出来谢幕。尤小怜道:这一场演出所有的收入将全部捐赠给南京城外嗷嗷待哺的灾民,小怜小爱姐妹希望在座的各位南京父老能够慷慨解囊量力捐赠。尤小怜尤小爱姐妹抱着两个大纸箱子下台来,看客们慷慨解囊多多少少都有了捐赠。她们走到二楼包厢一间间的募捐,众人喝彩声中尤小爱大声道:秋香夫人捐赠白银五百两救助灾民,请大家为夫人喝彩。众人喝彩,这对美丽的姐妹花又来到了黄灏的房间,黄灏将身上的金银全部倒进了箱子也有几百两之多。周瑭口袋空空低下了头,黄灏道:周太后的外甥周小官人为灾民捐助三百两。尤小爱便报出了姓名数量众人欢呼,周瑭咳咳道:为国分忧,为民解难,我被理所应当。姑娘们走了,周瑭拱手拜了拜黄灏道:谢谢你给我兜住了面子。黄灏道:都是兄弟别说两家话。三个人下楼,有个公子哥儿走过来笑道:周大少,你好慷慨呀,义捐几百两。周瑭认出这厮乃是保国公府的二总管朱瀛,周瑭笑道:难以想象,你这小子怎么也跑到江南来了。朱瀛道:三小姐嫁给了平江伯的少爷陈熊,我们大少爷大少奶奶护送三小姐到淮安,再代表国公参加平江伯公子的婚礼,大少爷没有到过江南,趁此机会与大少奶奶一起来南京玩玩。他们如今住平江伯南京宅院,我晚上跑出来玩玩,看看戏。我最好这一口了,南京的戏班子天下第一,我怎么能不看。周瑭道:看你打扮有钱得很呀,我还以为哪家哪家王孙公子呢。朱瀛笑道:我是冒牌的,你可是正宗的,我跟你说。你表哥曹惠乾奉太后的旨意带着几个锦衣卫来抓你们回去了,人都到了扬州了,说话就来南京了,带了锁链呢。周瑭道:那我可要跑了,无锡、苏州、杭州不玩个遍就亏了。朱瀛道:怎么样,我来做东,咱们喝几杯去。周瑭笑道:那就走。几个人下了戏楼往外走,他们迎面就撞上个人。朱瀛喊道:罗伟,这不是罗伟吗?周瑭道:扯淡,他怎么会在这里呢。朱瀛道:你们在外边等我一会儿,我去看看是不是他,马上出来。周瑭几个人就出去了,朱瀛走进吉祥戏院的后院,他看见罗伟跪在院子里哭道:老婆,我错了,你就出来见见我吧。朱瀛愕然,他挠了挠头问:罗伟,真的是你,你老婆跑到这里来了吗?罗伟也不理他,朱瀛道:莫名其妙。朱瀛走了,罗伟继续在这里跪着。十天之前在京城的罗伟收到徐达的急递说周铃怀了孕住在南京吉祥戏院,罗伟连夜出京昼夜兼程跑死了两匹马十天只吃了三顿饭来到了南京。龚碧霞从内院走了出来问:你是怎么知道周铃在这里的?罗伟道:我就是知道她在这里。龚碧霞道:你在这跪着吧,周铃不会见你的,她已经把你休了。罗伟哭道:我死也不会走的。龚碧霞回到内院周铃的住处,年前周铃从客栈迁居吉祥戏院待产,金敏颇通妇科与顾真妃一起对于周铃细心呵护照顾备至。周铃抹着眼泪,顾真妃坐在她旁边安慰她,龚碧霞道:他不走呀,哭的死去活来的,看上去是真心知道错了。顾真妃道:浪子回头金不换,姐夫若是真的知道错了不妨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毕竟他是孩子的父亲,你总要为孩子们考虑一下吧,你一个怎么照顾的过来呀。周铃站了起来,顾真妃与龚碧霞扶着她走了出去,罗伟爬到老婆脚下扇自己的耳光每一下都抽出了血。周铃本来还生气这时候看过去他嘴里都是血又有点不忍,她摆摆手道:行啦,不要装了,气得我肚子疼。罗伟停了下来问:肚子疼,要不要我去叫郎中来?周铃道:滚,我现在不想见你。罗伟道:我就在外边墙角蹲着,有事喊我。罗伟真的在外边墙角蹲了下来,龚碧霞走到她身边道:你在这蹲着干什么,去药铺买点安胎滋补的要回来,这是金女侠开的药方。罗伟接过药方问:金女侠会看病?这药方靠谱吗?龚碧霞怒道:金女侠给人看病的时候你还穿开裆裤呢,滚去。罗伟揣起药方嗖的就跑掉了,龚碧霞回去对顾真妃道:这小子来了,我就到定淮门外丐帮粥棚帮忙去了。顾真妃点点头道:你放心吧。龚碧霞点点头走了,周铃问顾真妃:你看出来了吗?十一姐的心思。顾真妃点头道:郭大哥是盖世英豪,十一姐对他有爱慕之心也是情理之中。周铃问:你没有什么想法吗?顾真妃道:也许只有龚姐姐才是真正理解他的人。周铃点点头道:哎,我早就看出来了,你能这么豁达是最好,天下没有人比龚碧霞更爱郭万清了,他们其实真的是一对神仙侠侣呀。但你要相信郭大哥只喜欢你,他对于龚碧霞更加类似于兄弟。顾真妃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周铃道:她其实自郭万清去了定淮门外就心不在焉了,人早就飞过去了。金敏兴冲冲走了进来道:真妃,刚才我们募捐了一千多两银子,这回足够我们自己搭建一个粥棚了,还可以搭建一个药舍。周铃道:罗伟有钱,等会我叫他再给你们一千两,我也想给小孩子积点阴德。金敏道:你丈夫找来了呀,还算有点良心。周铃道:他那里有良心,还不是心疼我这肚子里的孩子。金玲这个时候跑回来浑身湿答答的,金敏问:你这丫头又干什么去了?金玲道:我刚才去买板栗,看见门口散场的时候有人打架,有人被扔到上清桥底下去,我看他快要淹死了就下去救他,人救上来了我的衣服也湿了。金玲打了个喷嚏道:好像是那个常来看戏的公子哥儿黄灏。金玲在吉祥戏班吃了饭就感觉头疼,金敏一摸金玲的脑门滚烫滚烫的。金玲央求众人不要告诉父亲,于是金敏就叫戏园子的伙计去给金三泰报个信说金玲留宿吉祥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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