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个月,京城的人莫名多了起来,令人心烦的是,这多出来的人,不是百姓,而是修者。
修仙的看不起修道的,修道的爱抓修妖的,修妖的总找修仙的麻烦。
因而京城,想多闹,便有多闹。
原本这些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但自三月前救下一个修道的,问题才来了。
那是个还算清秀的男子,双十大概,身后背着两把长剑,素白素白的衣服比雪还盛几分。
他常跟在我身侧,他说……他叫林子安。
冬日里我不常出门,因而懒在逐月阁里,就同他聊天。
他告诉我他是个道士,他只杀恶妖。
恶妖啊……在凡世人的心里,什么才算是恶?
天气渐渐转冷,阁外的梨花树枝头也开始挂上冰霜,而林子安却在这时离开了逐月阁。
一转三年,我只有偶尔翻翻账本,才会想起这个经常帮我写账的人。
在那年的冬季他回来了,顺便带了个受伤的女子。
我照顾那女子有些天,待她伤好后,却不见她人影了。
兴许是看不惯我一向淡然的神色,于是那天林子安坐在柜前,支着脑袋,仰头看我,语气带着窃笑:“那是个狐妖。”
哦,狐妖啊,自古狐妖就画本多……该不会是他看上人家了吧。
我边擦着阁子里的语气,边笑着调侃他:“你该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
说实话,那女子长得不错,一双上挑狐狸眼,挺鼻,细眉薄唇,应该算得上是……红颜祸水。
然而他没吱声,半天才极为纠结地应了我一句:“我喜欢的有人了……她似仙非妖,而且……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哦……”我点头表示清楚,“不过刚刚走的那是个妖,你不杀她?”
林子安挑眉看我,似乎觉得好笑,唇角微微勾起:“她不杀人,而且她是修仙的,还救过我。”
难怪,原来是报恩啊……
我眯眼,稍稍理理这略显复杂的关系:“修仙的……人家要是看得上你,你也就不必惦记你那个姑娘了。”
林子安无奈地摇摇头:“没办法,喜欢不是说说就了事的。”
又过了几天,阁外雪刚融的日子,林子安却一脸严肃,自我下了楼就见他没有换过表情。
我问他:“怎么了?”
“有恶妖来了,我要出去斩妖,等你下来同你说一声。”他望着我,眼里尽数温柔。
我淡哦一声权当回答,转身出阁摘梨子吃,但被他拉住。
“放手。”我回头怒瞪他一眼。如果说习惯的话,我不喜欢与男子有过多的肢体碰触。
他轻轻放开我的手,尴尬地笑笑:“小主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我果断拒绝:“不要。”
凡世逐月阁里的梨花瓣未落尽,还有两千年的时间,我要用它来等一个人,怎么能先陪一个男子走了呢。
林子安不做声,然后就是一阵匆匆的脚步声。
他走了。
这次不知道又要等多久,才会来一个帮我记账的人。
回春的那天,林子安回来了。
上次是他带着个女子,现在干脆独自一人差点死在逐月阁门口了。
细细观察才发现,他长大了好多。
而我却还是一副双十女子的模样。
只因我是下凡世渡劫的仙。
逐月阁的大门是淡褐色的,我又是做生意的,以至见他躺在已被渗红至发黑的木板上,我想捅死他的心都有了……
他这一举动导致逐月阁门前,整整三天都被百姓们绕着道走。
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林子安伤得很重,距他临走前那一番话,我可以有理有据地猜出,他是被那恶妖给弄成这样的。
结果等他醒了,我一问才知道,压根不是这么一回事。
逐月阁在京城,京城的郊外有对夫妻。
女的就是林子安寻的恶妖,男的只是个修仙的。
大概就是女的把男的杀到个半残,然后林子安就扬言要去讨伐她了。
后来只差一箭就可以把那恶妖给杀死,只是那半残废的修仙人生生拖住了林子安的剑让那女的跑,才导致他被一掌击到重伤。
我听他转述这个故事,思考了很久。
到底是那女妖无情无意,还是那半残修仙的做了什么,让那女妖盛怒想杀了他?
可惜结果出人预料。
“是那修仙的当时走火入魔,当时修妖的女子不堪他被折磨着,就想让他一死了之。后来那男的清醒了,就阻止我杀她……如果他们只是百姓,就好了。”林子安很是感叹。
我也是沉默片刻,暗叹自己命好,欣喜上一个对的人。
他望向我,半天不说话。
“怎了?”我挑眉扫他一眼。
他摇头轻声说:“没什么。”
这孩子,越大越难理解他在想什么了。
回春也是雪融的时节,微冷。
我卧在竹椅上,望逐月阁外的梨树,又是一声叹息。
等了八千年……还要等两千年。
凡世情,牵牵又何妨。
无趣了那么多年,如今终于除了为商,又有一事可做了。
林子安身上的伤,想想也知道从哪儿来的,只是他好了之后,还会不会走呢?
人世纷纷,像他这种性子,找个道侣可真不易。
只是三修闹成这样,若是跨修相恋,也不知是几个结果。
我起身,靠窗倚着,向外望去。
妖仙同路的有,道仙牵绊都也有。
这种安宁,已经不会再长久了吧。
几日过去,天气渐渐转暖。夜深,我正要用竹竿捅下阁前的灯笼打烊时,却有一个紫衣女子,跌跌撞撞地跑来。
整条凤尾街就我一家店还开着门,妖冶的灯火似乎吸引住她,一下子就朝门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