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我的裳儿
不！事情肯定不是如此简单，定有什么事她不知！但她不能让小姐担心，放下琵琶笑嘻嘻道：“小姐，这里冷，我去找刘妈拿些旧的被子来。”
颜汐点点头，爱不释手的反复摸着琵琶，云蕊却不知，低着头的她一直在流泪，泪水滴落在琵琶弦上，仿佛燃起了一缕缕青烟。
长长的回廊上，云蕊魂不守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不好的感觉总是缭乱在心头。
一直在思索这件事的她，低着头，没看路，却不料撞上一堵肉墙。那熟悉的香味袭进鼻里，云蕊暗叫：糟了，是那个狐狸精！现下小姐失宠，不知她又要怎么嘲讽。
出乎意料的是，言宁并没有那样说，而是扶过她的身子，满面着急道：“云蕊没事吧？有没有撞疼哪里啊？”
这突如其来的好让她胆战心惊！什么意思？很反常的表现，让她措手不及，低着头连连道歉：“对不起，奴婢撞着侍妾夫人了，还请侍妾夫人大人有大量，多多包涵。”
“哟！云蕊今儿个怎么少了几根刺啊？你不会是在为你家主子伤心吧！”这话是刺带得不少，扎得云蕊没有了措手不及。
她反而镇定地抬起头，不屑道：“侍妾夫人，王爷只是让小姐在柴房住一些日子而已，说不定明日又回了怡香苑，毕竟小姐是王妃，当今皇上皇后亲自承认的王妃！”
言宁露出惊讶的表情，“哦？是吗？原来云蕊还当你家小姐能回怡香苑啊？还是王妃啊？看来你家小姐是没有告诉你了，她已经不是王妃了，也永远回不了怡香苑了！王爷昨天夜里就说了，废了这个丑妃为丑婢，生生世世在王府为丑婢！”
什么！生生世世为丑婢！王爷怎会这样狠心？不可能！不会这样的，抬起头看着言宁不相信道：“不可能，纵使小姐怎么冲撞王爷，他也不会将小姐废掉的！不会的！”
“看来，你还不知道是自己害得自家主子如此啊？”
“侍妾夫人什么意思？你到底什么意思？有什么话请您说清楚好吗？云蕊求求你。”说着，跪在地上，使劲地磕着头，直觉告诉她，那一定是一件非常不好的事！
“好啊！本夫人告诉你，让你永远都活在愧疚，自卑中！因为你用溢香控制王爷的事已经被败露，他说了要让你与许琴裳付出沉重的代价！哈哈！”她笑得花枝乱颤，笑得满面兴奋，那个可恶的女人终于得到应有的报应！
身体瘫坐在地，原来是她的冲动害得小姐受到这样的苦，为什么？小姐为什么要替她来承担这一切！小姐，你让云蕊于心何忍啊？这恩情何时能偿还？
不！这事是她引发的，那么应该她一人来承担，不应该连累小姐，她不要给小姐造成困扰！不要！
她从地上努力地撑起身子，跌跌撞撞的走向静心苑，这是她应该承受的。谁也不知道，走进静心苑，再出来的云蕊会是什么样子？
静心苑书阁内。
他一袭紫袍静躺在小榻上，头很疼，最近的事太多，让他不禁烦闷起来。那个他曾以为爱上的女人，居然是如此卑鄙无耻！他说过，他不一定会让她付出沉重的代价！
此时，门被叩响。他抬眼，冷声道：“进来！”
门被推开，一道倩影闪入，水红色的衣裙晃在阳光下，让人的眼有些迷离。那仿佛是冬天的一缕温暖。
薛彦泽微阖双眼，淡淡问道：“来书阁作甚？”
云蕊看了看薛彦泽的模样，胆怯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王爷，一切的错都在云蕊，而不在小姐，我乞求您将小姐接回怡香苑，柴房根本没法住，小姐的身体太虚。”
听着那一番乞求，他根本丝毫不动容，怒意反而更盛，睁开双眼，看着面前的云蕊，怒瞪，蹲下身手紧捏她的下颔一字一句道：“不要以为，你与她会安全度过，我说过，我会让你们付出沉重的代价！”
云蕊的泪水散落脸颊，画出一道道泪迹，她真的不知该如何解释，但是她一定要解释清楚，那一切都与小姐无关！她不要连累小姐，她一个小小的丫鬟能做什么？
唯有使劲地磕头，哭求：“王爷，真的不关小姐的事，真的不关，奴婢求求你。若你让小姐回怡香苑，云蕊愿以死偿还！”
薛彦泽厌恶地蹙了蹙眉，一条贱命对于他来说根本什么都不算，但是心头里那一口恶气应该向何处发！那被欺骗的算计怎么算？所以，他不会就此罢休，他会一点一滴的折磨，一点点的讨回！
起身，背对着她无情道：“不要以为，你的贱命能够挽回这一切，天真龌龊的想法！”
“王爷，奴婢知道自己的命不值钱，但是奴婢仍旧要说一句实话！”她的脸上突然多了份坚毅。
他转过身，满面疑惑，“实话？什么实话？”
“在小姐回王府之前，奴婢就已经解了溢香之毒，在王爷占去小姐的身子时，你根本不爱小姐，但是在这段日子里的相处，你已经爱上了小姐。从家宴里的暧昧关系，从玉佩之事你的痛心，从你听闻小姐与二皇子的关系时，你就已经把情根深种！”
一袭话如一把刀割上他的心，眼里的冷意被击碎，散落成了一地的复杂情绪！有柔情，有牵挂，有思念，有爱意，有恨意！甚至还有强烈的占有欲！那便是爱在作祟！
拳头紧握，指关节泛白，格格作响，额角青筋突爆，一切都召示着，恨意打败了柔情，牵挂，思念，爱意！
扬起手将所有的内力凝于指间重重地打在小几上，散架声在整个屋内回荡，香薰炉刚散出的烟似也被击散，飘乱整个屋！
“王爷为什么总是不面对自己的真意，为什么老是逃避现实，你在欺骗自己！但是奴婢仍有一句话想说，爱一个人不是一味的占有便能得到，而应该去宽容保护！”云蕊似乎不打算活着走出静心苑，将她所看到的，所体会到的，通通都说出来。这是她唯一能为小姐做的，让王爷明白自己的心意，他或许对小姐会好些。
“住嘴！”他突然发疯似的提起跪在地上的云蕊，扬起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然继续道：“不要以为，这样本王便会放弃对你们的折磨，你太小觑本王！”说罢，将云蕊再扔至冰冷的地板上！
凉彻底地从皮肤外传进骨子里，疼痛亦从各处传来，脸火辣辣的疼，血从嘴角流出。她的眼里有了绝望，她看到了他眼里的绝决，知道他不会罢休！
突然门被人踢开，一句冰冷的话传进书房内，“薛彦泽，别太过分！”
薛彦泽转首看着眼前这个面色苍白，一袭白衣纱裙的女子，勾起嘴角冷笑：“是你过分？还是我过分？想必云蕊最清楚，我的真心实意已经用完，但是我不会放弃对你的折磨！”
颜汐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云蕊，眼里闪过心疼，忽而昂首，眼里尽是漠然，她如窗外冒雪开放的梅，如屋檐下的冰凌儿，可远观却不能触及。她一字一句，冷冷道：“你的折磨我与云蕊随时接招，但是这却足矣体现出你的度量有多大？”
他完全听懂了颜汐间接的污辱，额角的青暴再次突爆，手抓过颜汐的肩，使劲摇晃她的身体，“为什么？你总是如此待我？待凛可以温柔如水，对清可以痴情深种，唯独对我却是漠然！”
呵！勾起嘴角冷笑，面前这个男人终于露出了他最脆弱的一面，但是她却将他脆弱的面具彻底撕下，彻底蹂躏，“因为你不是凛，也不是清，凛温文而雅，清真诚坦然，甘愿付出！而你却是无休止的折磨，无休止的恨意，你的爱谁接受得起？谁有命享受！”
他的手慢慢松开，眼里的满是忧伤悲哀，转过身，踱步至书桌前，三人伫立良久，他才道：“滚回你的柴房，我对你根本无爱，那只是药物的控制，你们都给我滚！”
颜汐并不理会他的话，扶起云蕊跌跌撞撞离去，完全忽视他的伤心，痛楚！因为她看不到，那个背对着他的男子将自己的唇已咬破！
一路上，踏着雪，紧拉着单薄的衣衫，两人的手紧握着，将温暖传给彼此。云蕊转过头看向颜汐，不解道：“小姐，你不应该那样，若你低头，那么王爷一定不会如此待你。你为奴婢如此，实在是不值啊！”
颜汐停下脚步，柳眉轻蹙，看着云蕊，微怒，轻斥道：“云蕊，我会为了这个人而委曲求全吗？我会抛弃你不管吗？这不关身份地位，只关你在我心中的地位！”
云蕊一个感动，鼻子一酸，泪水盈盈，它漫出眼眶，颜汐轻抚去，揽过她的身子安慰道：“傻丫头，你在我心中占重要的地位，谁也无法相比！”
“小姐！云蕊让你落得如此下场，却没有办法帮你！”云蕊心里终究不能释怀溢香一事。
“我说过，那些事与你无关，忘掉吧！让自己开心起来，不要如此介怀。”颜汐仍旧试图去安慰云蕊将那事忘掉。在安慰云蕊的时刻，她的心也在疼，因为那件事她失去了一个好姐妹，她如何释怀？她如何去想开。
雪终于停了，颜汐让云蕊先回了柴房，自己一人漫步在雪地里。回首，只见雪地里深深浅浅的脚印都是她的。那是她一步步走来的，那么在古代的人生路，她也要如此一步步走去，踏踏实实的向前走。
停坐在回廊上，双腿荡起来，看着漫天的雪白，看着园子里冒寒开放的梅花，勾起浅浅一笑，同时伸个大大的懒腰，一声轻呢：“好美的雪，一定要好好的开心起来！”
头轻轻地靠在画柱上，任思绪飘游，忽而远处琴音入耳，她的神经突然紧绷，那琴音是如此的熟悉，是如此的让人心下舒畅！
突然起身，寻音踏去，隔得越来越近，绕过了好几个筒道，一片小竹林，她终于来得琴音处！
她睁大了双眼，简直不敢相信王府还有如此美丽得让人不发一语的地方。一隅梅花清冷高傲，一片白茫茫的雪地，这雪似乎来得更自然，更舒适。
或许不是如此，因为雪地里那个耀眼的男子，所以这片雪也变得十分耀眼起来。
梅花树下，石几前，男子一袭青衣纤手抚香檀凤尾琴，琴弦上偶有几片梅花瓣。
男子微阖双眼，完全沉醉于琴音中，根本未发现站在一旁的颜汐，他的手若精灵般在琴弦上舞蹈，为这个冬天谱写了一曲动人心弦。
这曲子变了，味道变了，弹的人心迹变了，什么都变了，她细细看去男子，他也变了！
他的脸上没有了以前的淡然，却多了份让人疼惜的忧伤，随之他的琴音也有了忧伤，让人触疼的忧伤。
琴音突然高转，忽而又低沉，小指勾上琴弦收起尾音，不抬头，拾起琴弦上的花瓣放至一旁的白玉盘内，才道：“天冷地寒，何不到屋内坐坐。”语毕，抱起凤尾琴走进正堂。
颜汐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他的话还回荡在耳畔，一如上次与御花园一别的语气。
他上次的帮忙，她一直未能言谢，那么今日便是言谢之日。
走进正堂，未见一个侍女，他亲自倒了杯清茶给她，然轻声道：“王妃，身穿如此薄的衣衫，仔细着凉。”说话间，已点燃了墙角的炭火。
炭火燃起，整个屋子也暖和些，颜汐拉了拉自己的衣衫，想起在怡香苑都是有上好的狐裘穿，而现下连一件旧的披风都没有。勾起嘴角，淡淡笑道：“锦衣玉食过不尽，冷暖寒冻岂又知！”
他端茶杯的手突然僵住，一句短小的诗却道出了她的心境，看她的装扮便知只是一个普通丫鬟的打扮，哪里是王妃的打扮！王兄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她的面色又为何如此苍白。
颜汐的身体开始颤抖，她根本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温暖的情况自己怎会发冷！而且胃突然绞在了一起，身体的颤抖越来越厉害。她努力地张开嘴，轻唤：“好冷，好冷……”为什么会这样冷？难道是受了风寒，但也不至于冷到此地步。
薛智凛一直保持淡然处视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他轻蹙眉，眼里分明闪过心慌，他起身关心问道：“这是怎么了？无缘无故怎会冷？“
颜汐无奈摇摇头，“我也不知，只知自己真的好冷。”
他冰凉的手突然触至她的额角，滚烫的皮肤突然触及冰凉，她竟本能地紧攥他的手，轻呢：“好凉，不要拿开，真的好凉，好舒服！”
薛智凛保持了那个姿势不变，颜汐紧攥住他的手，渐渐地阖上双眼倒在了他的怀里。
他轻抚着颜汐的脸颊，心好疼，真的好疼，忽而那张本应该无瑕疵的脸一道黑色的痕迹若隐若现。
他看到了那张薄薄的面具，手颤抖地撕下面具，那一道黑色的疤迹从眉头一直延伸到下鄂！
记忆恍然回到多年前！那个让他心痛的便是那一道黑色的痕迹，因为那道疤迹，她躲着从此不见他，她不开心，不快乐，她自卑，胆小，总是一味的忍让与付出！
仰首咽回眼里的东西，轻声一唤：“裳儿，我的裳儿，让我来保护你吧！”他紧紧地搂住颜汐，害怕一眨眼她便消失不见！
薛智凛打横抱起她走进内室，拉过锦被紧紧为她盖住，将香薰炉里点上沉香，或许这样会暖和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