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推开门便瞧见个女娃趴在地上哭。而闯入眼帘最惊恐的一幕是,那个身着素衣的已上吊死去的女人。他认得出来她是阿修罗女。却不知为何会带个女娃居住在森林中。为顾得上更多,将军便将女娃从地上抱起。
弯腰那时才瞧见女尸身后的榻上放着几叠信件。他边抱住女娃边读信件。其内容大概如此:
(一)
从前听闻过这般故事,多少姐妹为攀附权势落得凄凉之果,这大概本来就是错误的东西,我不得不生下与那个兵士的野种,我恨自己恨这大肚子恨那男人,恨!
(二)
冬季真是难熬,还好从宫中备好必须的用品和食物,不然可真想不到该如何继续活下去,真的好难,无人能依靠只好靠自己,这孩子是男还是女,待他生下来以后又该如何养活他,他毕竟是无辜的,绝不能再让他回到阿修罗王宫,我只想让他做普通的人。
(三)
剩余的食物不多了,估算着再有几日孩子便要出生,若坐月子期间无食物来供养我俩,可能就会被饿死,我必须挺着大肚子对付外面的妖怪,这样才能活下去!
(四)
从海畔归来时看见他了,那个曾经我以为可依靠的阿修罗男,原来他现在早有新欢,他早就将我遗忘,我要报复他,报复他的孩子,但我无法对付他,孩子哭泣的时候又心软了,我不配做个母亲,不配苟活在这世间,只盼来世轮回再不做阿修罗!
“后来,将军收养了这个孤苦无依的女娃,取名为芙蓉,待她如亲生女儿疼爱。”小音蹙眉轻轻淡淡地道。
怅惘如夜风般悄然吹上心头。“想不到华小姐身世如此凄凉,难得华将军是个良善之人。”
小音站起来便踱步边道:“对啊,其实小姐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没有人敢向她提起,但小姐还是对将军甚是依赖撒娇,觅得一个女儿,也算是圆了将军失去夫人的痛苦吧。”
这样的好男子可遇不可求也。
“哎呀!”她突然无缘无故大叫起来。
“怎么了?”
“瞧我竟知道谈话了,小姐饿了要吃厨房做的糕点,这里已经收拾完毕,优昙,我就先去厨房了。”她眼神恍惚焦急盯着窗外。
对她微微笑。“去吧。”
——
首日,算是闲适。华芙蓉疲累,无心呼唤讨教花艺。这本来不过就是设法使我出宫的借口。且看她如何处置,既来之则安之,亦只好随之应变。
将一切处理妥当后,睡去片刻再次醒来却不知是何时何刻。屋子里静悄悄地,外面亦无半点杂声,淡薄光线自窗纸外照进来,照在檀木案几上反应微微光点。精致的玉壶与茶盏静摆其上。
茶水在茶盏中晕染开来淡绿色,入口苦涩夹着香气。闲时品茶待时光最好不过如此。
门外传来敲门声,随后便听见小音唤道:“优昙。”
将茶盏搁在案几上,起身为她开门。瞧见她便唤道:“小音,有什么事情吗?”
她答:“我家小姐要见你,说是要谈论教授花艺的事情,小姐的闺房就在不远处,即刻便随我过去见她吧。”
未有犹豫:“好。”
进她闺房,华芙蓉正端端正正地坐在梳妆台前。她立时吩咐道:“小音,你先下去吧,我有事情要和优昙单独说。”
小音微蹙眉回道:“是,小音告退。”之后便关闭门扉离开了。
华芙蓉坐在梳妆台前自顾自地描好眉后方道:“那间厢房你住的可还习惯,是否需要个仆人帮忙?”
此话听得出来她的客气。缓缓回:“小姐多虑,优昙本是宫中仆人,何来住不惯只说,至于仆人更是不需要的,小姐委实有心了。”
她话锋一转,原本面对铜镜的脸,朝这里看过来:“这样最好,这里不是王宫,没有什么王子和寻香行,更没有什么你管辖的百花圃,我才是这里的主人,在这里所有都要听从我的!”
无法反抗只好先回她:“是,优昙自不会给小姐惹什么麻烦。”
不知不觉,抬眸时,她竟已走至我的跟前。
华芙蓉双目直勾勾地盯住这张脸。忽地,紧紧掐住我的下巴。
她要干什么?!
华芙蓉淡淡地道:“听闻以前你曾是个丑女,而这张美丽的容颜竟是一夜之间得来的,真是有心还在邀功盛宴献舞,所以杰定王子才会瞧见这张容颜,这张比九山八海内最美的美人舍脂公主还美的容颜!”说着,她的语气渐而急促而厚重:“快说,你到底居心何在,定是想用这张容颜迷惑王子殿下是不是?!”
她越说越用力,双颊被掐得很痛。我这才认定,那日在悦意楼搭救我只是为做给王子殿下看。抓去她手腕反抗,这才算从中挣脱。“不是的,这张容颜才是真正的原本面貌,而我也对王子殿下没有任何心思!”
她双目圆睁口气颇重:“难道你以为我会相信吗,宫中侍女各个皆是水性杨花,我虽不生活在阿修罗王宫中,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贱奴的丑事,哪个不会攀附哪个不爱慕权势?”
“你!”
将将听见那番言语,今日小音曾讲过的故事忽而闪现脑海,难道这就是阿修罗女的宿命吗?不要,我不要如此。我才不是她口中那样的阿修罗女!
“怎么了,无话可说了是吗,早在宫中那些时日我便忍你许久,现在你给我竖起你的耳朵听好了,我阿爹是如今最有权势的修罗将军,杰定王子与我才是最般配的一对,把你那些小心思都收好了,等我坐上王子妃的位置,兴许还能让你和你阿娘一样在宫中孤独终老!”
“优昙是否孤独终老与小姐无关!”说罢,我便转身开门离去。
原以为她有良善之心,看来不过是我昏眼不识人。不过是与宫中侍女们同样凡俗的女子。
我越来越觉得自己被他人受制太深。若非如此怎会被她们当做玩偶般戏弄,若非如此怎会任人欺辱无法反抗,若非如此怎会沦落到今天这般境地。
曾经暗自言语,某天会让自己和身边之人不受欺辱。此时此刻,一次次逼迫威胁之下那不过成为了谎言。如果能放弃,阿娘是否愿意同我到宫外生活,哪怕两人摆个小摊铺相依为命呢?
若能放弃,这何尝不失为一种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