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没有人该死,是有些人做了一些事,被其他人觉得该死。
有钱之人借刀杀人并付出酬金,是将意图付诸行动。习武之人收割人命只为换取钱财,是将力气用于生计。错也罢,罪也罢,谴责、咒骂、以暴制暴,均无法阻止此种行为。
放眼整个荒佯大陆,雇凶杀人之现象极为广泛,人们称之为赏金猎杀、赏金刺杀、悬赏追凶、悬赏通缉等等,说法不一。
在吴犁国,知情者惯称之为赏金猎杀,付出酬金者为匡帝,寓意其是匡正一方社稷之皇帝,而收割人命者为正道者,寓意其是正常秩序之施行人。匡帝与正道者一般不会直接会晤。
以刘昭之前赏金猎杀为例。一位匡帝在朩元舍交付了一笔佣金,朩元舍随之按照那位匡帝意思发布任务,指名道姓要求取回人头信物。刘昭听其他正道者说起那任务如何艰巨、酬金如何丰厚、一旦成功会如何名声大振,便前往朩元舍咨询申请。朩元舍根据刘昭过往信誉情况予以批准,并给出了一些可靠情报。但情报之可靠性终究有限,刘昭在青云路发生那幕绝非仅有。尽管如此,朩元舍此类组织之存在,既保障了匡帝之安全,也维持了正道者之生计,可谓是应运而生之事物。此类组织,俗称榜基。
榜基最早出现之时间,诸多经籍均无明确记载,但老榕村之执玉房由来已久,一直与其它榜基保持着密切联系。榜基历史之悠久,可见一斑。
近三百年前,榜基之间开始盛传一份名录,曰:金彣榜。金彣榜详细记载了所有正道者之姓名、修为境界、功法武器及赏金事项,并有排序论次。一直以来,金彣榜都由那些人专门管理,由各个榜基报送赏金事项,经其核实再进行修订发布。
金彣榜一经传出,即受到几乎所有榜基之推崇,其重要性是不言而喻。随着时间推移,金彣榜所载之人物,范围早已覆盖了整个荒佯大陆。
值得一提。老榕村每任玉老均曾出现金彣榜百名以内,其中徐廖平更曾是金彣榜排名第三之人。从某程度上,徐廖平之名甚至比吴犁国更为响亮。
刘昭年纪虽小,却潜心赏金已久,常年杂学勤练,涉猎广听,知道不少赏金轶事,对徐廖平之威尤为拜服。所谓爱屋及乌,刘昭对老榕村诸事都有刻意打听。徐廖平之死对其打击很大,及至徐廖平受辱,其更是感到切肤之痛。随后老榕村人在朩元舍发布赏金任务,刘昭连续六日不眠不休,先后追杀逼问十七名练气三层之修士,将所涉人物一一查明,和盘托出,哪知导致了后来老榕村易姓、灭族之故。刘昭愧恨交杂之下,总是有意无意地照顾原属徐家之人。
彼时刘昭未知徐涛是谁人,徐涛亦尚未知徐廖平之威。维系二人之处,其源起于张宽。
张宽,原名张叙兰。其父张晔,是一个农家赌徒。
年轻时,张晔是个务农好手,喜欢在闲暇时分小赌几把,渐渐成瘾。到其而立之年,已是村中有名之赌徒。其子十岁,其女四岁。没过多久,张晔家中生计难以维持,遣其子去四处务工求学,卖其女与富商张家换得一锭银子。
张宽少不更事,务工求学期间常与人打架斗殴,因好勇擅斗,引起了田振全之注意。那田振全是真三道之入室弟子,当时游历在外是为收徒寻宝,见到张宽顿时喜上眉梢,不曾多费唇舌,便将张宽收入门下。
经过几年,张宽武艺可谓突飞猛进,更在田振全指教之下,顺利修炼到练气三层之境。随后两年,张宽未能突破境界,转而四处游历。游历期间碰到了许多困难挫折,为谋生成为了一名正道者。
在一次赏金任务中,张宽与刘昭相遇相识。张宽欣赏刘昭那股狠劲、坦荡、谦谨,刘昭敬重张宽那份老练、学识、修为,二人一拍而合。而且鉴于对方都没有太过在乎赏金如何分配,二人不时合作进行任务,有机会则交流武学和修炼之事。
张宽、刘昭二人,彼此皆是对方之良师益友。但无可否认,二人是正道者身份。二人戏言,若有日其中一人被悬赏猎杀,另一人定要完了任务。因为二人自知实力平平,一旦被盯上就不可能有活路,反正是死,倒不如便宜自己人。
又是几年过去,张宽仍未能突破境界。机缘巧合之下,张宽打听到活尸、血族、影魅之类非正统道法,觉得那些道法很有借鉴价值,拜托刘昭帮忙留意。而刘昭对张宽可谓没有保留,当即认同其说法,并欣然应诺。
刘昭在察人格物方面颇有见解。得益于此,刘昭在三年之内从一介寻常武夫修成了练气三层之武术高手,又在青云路上看出了徐涛与常人之区别。
正当刘昭兴冲冲带徐涛去见张宽之时。一位修习媚法之人碰到张宽藏身养伤之地,正是氹姌。
那氹姌对刘昭所言可谓谎话连篇,其四处吸人阴气,是一心增长自己之修为。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氹姌不敢太过张扬,所去之地尽是人们容易落单之处。偶入梁城,无意间发现了那片废墟,竟有垂危修士藏身其中。氹姌心想:受了伤,还孤零零在这里,不正等着给我吗?氹姌以练气二层之境,凭借秘法,不仅夺取了张宽之功力,还让张宽心智全失,成为其手下傀儡。
见到挚友遭此境遇,刘昭惊怒不已。好不容易将杀意按捺,那氹姌却一再挑衅,刘昭之杀机毕露无遗。张宽头颅掉落之际,刘昭想起了当初戏言,杀心无以复加。
氹姌敢对比自己高一层修为之张宽出手,自然是有所依仗。此时直面刘昭那双眼睛,心中微凛,只是多了几分谨慎,仍未有丝毫惧怕。
“小弟弟快点看看,你一个错手,把好朋友的脑瓜拧下来咯!不知道连上去,还能不能继续跟你打架呢?”
氹姌边说边退向那个洞口,刘昭只淡淡说:“我给你说话机会,是留你一条活路。你不珍惜,就安安静静地上路。”
话音很平淡,动作很干脆。
刘昭一步踏下,地上才惊起些少扬尘,软剑已在氹姌脖子旁边飞速划过。氹姌堪堪躲过了剑尖,仍被刃风所伤,急急再退一步,藏于洞中阴影。白皙玉颈之上渐渐显出一道细小血痕,有半寸之长。
刘昭不待其娇叱矫咤,再踏一步,直接闯入洞口,又是几道剑击旋卷而去。
“好过分!”氹姌嘴上如此说着,心里暗道愚蠢得好!是故意误导刘昭以为其无还手之力。只见氹姌十枚葱指交叉胸前,平平推出,不见有何异动,其脸上却忍不住露出狞笑。
刘昭毫无征兆地侧身贴墙,软剑攻势看似随之一滞,实际是再添几分劲力。
“咻”地一声,氹姌之神色还来不及变换,软剑已洞穿其左腹。氹姌眼中尽是难以置信!
氹姌并非正道者,断不会知道刘昭近几年在正道者中声名大噪,刘昭领取赏金任务难度之大、完成赏金任务速度之快,甚至引起了朩元舍之关注。此间虽不乏张宽之功劳,但刘昭一身本领与手中软剑,绝不等闲。当氹姌后来听闻,此刘昭手中四尺软剑在世间如何掀起波澜,才知其名曰:雕星辰。
此际,氹姌被雕星辰剑所伤,其实刘昭也并不好过。
在方才交锋之中,氹姌引刘昭进入阴暗洞口,就是为出手之时让刘昭无处可躲。虽然刘昭对气息之变化非常敏感,能赶在氹姌出招瞬间作出规避,但还是受到了严重伤害。因为氹姌之攻击,乃是心神所发。
《心学》有言:“攻者,心为上,兵次之,城无品。道法百变,难防者极多,其中心神道法极为叵测,视乎施术者之能力,可使受术者恐惧、震怒、痴狂、失忆、麻木。但凡心神道法,短时间内施展太过,施术者都有可能遭到反噬,落得失心、疯癫、暴毙之下场。”
媚法正是心神道法之一种。
以氹姌修为,全力施展之下,能使受术者感到强烈痴迷或晕眩。在对付张宽时,要使一个境界相仿之人失去意识并受自己操控,让氹姌花了很大力气,至少静养半个月才能恢复。
刘昭之表现让氹姌感到了威胁,在不知梁城其他修士是否已经察觉之情况下,氹姌为求速战速决,只能冒险使尽余力攻击。虽然刘昭躲得很快,但是氹姌只需心神一动,便能改变攻击轨迹,使之准确击中刘昭心神。
忽然一阵晕眩袭来,刘昭只觉眼前阴暗画面变得昏黑一片。来不及作何反应,便蹲跪在地。
看不清敌人,这让刘昭大惊失色。刘昭一边警惕致命危机,一边努力催动功法,要驱散头脑之不适。
生死之间,谈何点到即止?氹姌一击得手,随之就是双手掐诀,一分一握,轻轻合拍。
又是一击心神冲撞。
氹姌自己脸色都顿时变得煞白如纸,刘昭头脑如遭轰炸。
“唔哇!”
刘昭汇全身之力,才护住意识不被撞散。但是如此一来,其全身气息也变得混乱。一时不备,被己身气息所伤,忍不住吐出一口污血。
“咯咯咯咯,小弟弟真是顽强咳!咳!”
氹姌捂着腹部伤口,想要趾高气扬地落井下石,却因强烈绞痛不得不停下咳嗽,才能再说。
“你个臭乞丐!竟敢断我头发、又碰我身体!怎么样,生不如死的滋味,舒服吧?哈哈哈哈!要不是老娘杀了你朋友,现在还可以让你更痛苦一点!”
“吭啷啷!”
氹姌说得咬牙切齿,刘昭却颓然倒地,全无反应。雕星辰剑掉落在地,看得氹姌大喜过望!
绝美脸容之上,又再浮现狰狞笑容。氹姌轻轻挪了一步,就要出手以袖剑刺去。
一枚暗器破风而来!
氹姌以袖剑格挡,竟轻易将那暗器削开两半。不用细看,已知是大缸之碎片。未等责问来者何人,大缸碎片接二连三飞去,无不精准奔向氹姌面门。
区区瓦片,劲道却是不小。氹姌对之不屑一顾,却不得不又躲又挡。不理不得,理之费事,真是烦不胜烦,恼怒非常。
“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