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间病房里，只有你和钟查翰，从来就没住进过其他人！”“是否是轻度人格分裂症兆，还需要观察…”
方院长的声音在脑海中回响，卫斯哲穿过守备森严的地下大厅，再次回到那条阴冷的甬道，一种快要窒息的孤独和压抑疯狂涌来，他的喉咙像被一双巨手掐住，我从哪里来？到底发生过什么？为什么我会被关在这里？
推开那扇门，他看到钟查翰盘腿坐在床上，似在闭目冥想。而那个年轻男子，真的不见了。卫斯哲痛苦的垂下头，我是不是病得太重了？我真的出现了人格分裂？突然，他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前方，那名男子，如鬼魅般再次出现。困顿、焦虑、孤独、压抑、惊惧，所有情绪一股脑涌上来，卫斯哲冲他大叫道：“你是谁？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一旁的钟查翰猛地睁开眼睛，“你在和谁说话？”
卫斯哲指着男子颤声道：“你看不见他吗？你看不见我面前站着个男人吗？！”
钟查翰双眼射出厉光，“你面前？你面前什么也没有！”
卫斯哲头痛欲裂，所有情绪瞬间转化成一股愤怒，他转身疯狂敲打房门，歇斯底里的嚷道：“我要出去，放我出去！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
耳畔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我能帮你出去，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是那个男子，卫斯哲抱紧脑袋，蹲到地上，见鬼！我是不是疯了？男子的声音传来：“相信我，你现在唯一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平静，保持平静...只有让他们认为你好了，许将军才会见你，你才能出去。”
卫斯哲抬起头，看到男子温和的看着自己，他看到他眼里的真诚。这时，他听到钟查翰在叫他：“小子，你没事吧？”
那名男子又道：“告诉他你没事，只要照我说的做，我能帮你出去。”
发泄过后，一阵空虚感袭来，卫斯哲无力的答道：“我没事...”“很好，现在你找他要一本经书，叫地藏本愿经，什么也不用想，专心去念佛经，它会让你重拾平静。”卫斯哲奇怪的看了男子一眼，终于缓缓道：“钟先生，你是不是有一本地藏经？”
接过经书，翻过扉页，七佛灭罪真言映入眼底，浅吟低诵经文佛偈，仿若一朵朵祥云驾临，灵台愈渐宁静清明。不知过了多久，卫斯哲缓缓睁开眼睛，周身一阵惬意松弛，冥想似梦的状态里，他似乎去到了一个地方，那是一处冰山连绵却温暖祥和的世界，那里有一座梵香熏远的琉璃古城，古城中央有一座高耸入云的黑色古塔...
耳畔忽然传来那个男子的声音：“一会儿有人来带你去测试大脑，如果一切顺利，你告诉他们，你要见许将军。”卫斯哲侧过脸，男子的微笑中有一种异常熟稔的东西。门开了，那个叫林雅雯的美丽女医生走了进来，“斯哲，你今天气色真好，跟我来吧。”
她带他穿过甬道和喧闹的地下大厅，来到另一侧的一部电梯前，进入电梯，他们急速往下降落。片刻后，电梯门打开，视线暗了下来，他看到另一条长长的甬道，这条甬道两侧的墙壁泛着光滑透亮的黑色光泽，仿佛两面巨大的黑色玻璃镜，玻璃间游弋着无数细小狭长的红线，密密麻麻弯弯曲曲，构成无数奇形怪状的几何图案，林雅雯似乎看出他的疑惑，在一旁轻声道：“这是大脑里的神经回路显像…”
她带他继续穿越甬道，这时，黑乎乎的甬道地面变化出淡蓝色的光纹，一条蓝色通道清晰的显现在眼底，通道尽头，出现了一扇泛着蓝光的门。在细微的光学反射下，卫斯哲的目光敏锐的捕捉到了异样，这条甬道从中段开始似乎生出数条隐蔽的通道，仿佛一条八爪鱼的八只触须向四周散开，依靠黑暗和光学变化做掩护，让人产生视觉和知觉上的谬误，认为脚下的蓝色通道便是这条甬道的全部。
打开蓝色的门，一间四面仿佛荡漾着透明水波的水墙映入眼底，卫斯哲走进去，脚底触及的地面都有一种柔软晃漾的感觉，林雅雯让他躺到一张半透明仿若虚空的床上，床头缓缓滑进水墙，光学掩盖了这部分水墙的真面目，进入水墙的卫斯哲看到这是一个圆弧形的胶囊头罩，罩内淡白色和淡蓝色的光线交替流动，仿若一圈圈摇曳的波浪，这时，他的头部传来一阵压迫，一股水波震荡般的紧箍感袭来，林雅雯的声音响起：“别紧张，斯哲，这是最先进的水脑感应测试装置，大脑百分之九十是水分，人的大脑实际上就是个水脑…”她的声音愈来愈弱，卫斯哲感到一阵麻痹和松懈，慢慢合上了眼睛。
再次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身处一间橘黄色的房间里，光线、墙壁、地板、床榻、桌椅板凳全都是橘黄色的。一个声音突然从墙壁中传来，“斯哲，这是一次阅读测试，你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桌子上有五本书，每本书字数在两百万左右，你现在开始阅读这些书，能有多快就多快！”
传音设备里的声音迅速消失。橘黄色的光线开始变幻，由浅到深、由弱到强，循环反复。炫目鲜艳的光芒，似教人生出不可耐的烦躁。卫斯哲走到桌前，五本厚厚的典籍摆在面前，一本是社会百科，一本是工程物理，一本是医学新参，另外两本是武术和军事专著。一股欲望从心底涌起，卫斯哲第一次生出兴奋的感觉，求知的本能似乎是人类的天性。他翻开社会百科，双眼射出灿烂的光。仿佛第一次看到这个世界，一个恍若隔世似曾相识的大千世界。
一个小时后，门开了，方院长和另外两名医生走进房间，“你看了几本？”
“三本半。”
“哪三本半？”
“社会、医学、工程和半本武术。”
“你记住了多少？”
“全部”。
“很好，测试开始。”
两名医生开始按图索骥，向卫斯哲提出各类专业问题，晦涩艰深的医学和工程知识，在他对答如流中变得轻松写意。一个小时后，医生们擦了擦汗，向方院长点了点头，方院长的掌声响了起来，“非常精彩！精彩之极！在五级躁动度干扰光下，一个小时居然完成了七百万字的阅读，哦，不，是记忆，学习，领悟！你果然成为了超脑天才!”他兴奋的点开墙壁上的物联屏，一张大脑扫描成像出现在屏幕上，“水脑感应测试结果显示，短短一天，你的整个海马区又变大了！你的大脑额叶皮层脑神经活动量比正常人高出了三十倍！”
方院长指着脑成像图的一侧道：“侧副裂与海马裂之间的海马回，海马裂前端的海马钩回都在膨胀。事实证明，你膨胀的海马区可以储藏远超常人不可估量的记忆信息，这些信息如果全部转运到额叶皮层的话，你的大脑容量可就是几十万个藏书为一千万册的图书馆了！那可是普通人的几十，甚至上百倍！”
另一个医生补充道：“院长，水脑测试还显示，他的脑体变重了，神经元回路‘褶皱’正在增加...”
方院长大笑道：“让我们一起见证天才的诞生吧…”他顿了顿，突然收敛起笑容看向卫斯哲：“当然，我们也需要继续观察，和正面效果一起产生的，会不会还有负面效应…”他点开物联屏上的显示窗，一段监控视频出现在眼前。画面是那间病房，钟查翰和卫斯哲面对面坐在一起，方院长道：“这是七天前钟查翰对你催眠时记录下的场景，你最好有心理准备，接下来的一幕或许会吓到你…”
画面里钟查翰的嗓子里正发出奇怪的催眠声波，接着，他的声音响起：“你是谁？你从哪里来？”
方院长把镜头拉近到卫斯哲脸部，正在观看视频的卫斯哲突然发出惊讶的一呼，视频里他的脸突然生起了变化，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眼珠不可思议的朝额头上方翻起，黑色瞳孔消失了，眼眶里露出了一片完整的眼白，他的眉毛奇异的朝两侧太阳穴高高吊起，颧骨两侧的肌肉紧绷凸拱出来，整张脸突然变得诡异而威严，他的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低吼。
画面定格在那张狰狞威武的脸上，钟院长的声音传来：“这是你大脑异变后催眠中出现的反常现象，我们怀疑是大脑前额皮层神经紊乱造成的连贯性梦魇反应，当然，还需要继续临床观察，还有，你在清醒状态下看见的‘那个人’，或许也是海马体异常生长造成的幻象…”
卫斯哲瞳孔猛地一紧，“那个人”？那个除了他，所有人都看不到的人，他终于知道是谁了，怪不得他给他熟稔的感觉。视频里卫斯哲异变前的脸，赫然就是“那个人”的脸！他见到的年轻男子，正是他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