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已经一个星期了,父亲母亲还是老样子,那天在车站接我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他们朴实憨厚的笑容。
“儿子瘦了。”母亲的眼睛里满是慈爱,“妈给你做好吃的去。”
父亲只是嘿嘿的憨笑了两声,掏出烟,递给我一根......
东北农村的夜空有一种独特的美,像一面洁净的深蓝色玻璃,沉淀人们心中的忧愁。
吃过晚饭,总喜欢在院子里走走,站在墙头上四处看看,或是跑去爷爷那屋里听他讲那个总也讲不完的故事。
我站在院子里,伸开双臂狠狠的吸了一口有些冰冷的空气,纯净的醉人。
“啊!......”
一声尖锐刺耳的女人尖叫声划破夜空,如同恐怖片的女主角捂着耳朵喊出的动静一样。
我一口气刚吸进去好悬噎到自己,漆黑的夜突然来这么一嗓子,吓了我一跳。本来不大的村子,尖叫声立刻引起一片狗叫声,狂吠不止。
我心里有点发毛,转身钻进爷爷的屋里。爷爷一个人住,奶奶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他是个阴阳先生,所谓阴阳先生,就是指懂些风水、阴阳八卦、五行命理的一类人,早期多从道教演化而来,为人推算祸福吉凶、生老病死等等,主要从事殡葬职业,为逝者书写殃榜、择选阴宅、下葬日期,走的是阳间路,吃的是阴家饭,故被称为阴阳先生。
爷爷不仅会给人算命,还会跳大神、看香头、捉鬼祛病无所不能,十里八乡的村民都来找他,尤其是我考上大学后,对于我们这个偏远落后的山村来说,能出个大学生还是少见的,于是便有谣传我爷爷为我逆天改命,为郭家造出一个大学生来。这让他的名气在附近一时无两,如日中天。每天都有人来排着队找他算命驱邪,谁家的猪下崽少了,谁家的姑娘该嫁到哪里,五花八门什么事都有,爷爷从不向他们要钱,不过他们还是会在走前把钱放在炕上。
而让我不解的是,爷爷就像土地庙的土地公一样,有求必应。不过我还是认为他只是个骗子而已,那些灵验的事情不过是赶巧罢了。况且他神神秘秘的交给人家一张黄纸后,还要告诉人家纸要烧但是药也不能停,事后人家病好了他不说是药管用了而是归功于他的办法。
记得小时候我撞见他在没人的时候,自己在屋里数钱,呲着两排黄牙,笑的别提多猥琐了,跟那些不食人间烟火除妖驱魔的仙人差的远了去了。
“爷爷。”我走进爷爷的屋里,他正坐在窗边吧嗒吧嗒抽着烟袋锅,屋里收拾的很干净。
“你怎么跑过来了。”
“刚才你听见那声尖叫了吗?”
“恩...”爷爷抽了口烟,望着窗外的夜色不再说话。
我有些奇怪,这个干瘦的老头平常和我话多的很,怎么今天如此反常,显得有些沉默呢。
“你是不是害怕了,才跑过来的?”爷爷突然问的我一愣,我马上反驳他道:“不是,我是担心你害怕,所以过来看看你......嘿嘿......”
“得了吧,小的时候你听完故事晚上不敢上厕所,还得我陪你去。”
“呃.....我听那个叫声有点奇怪,怎么回事?”我岔开话题,不想在我胆子大小的问题上纠缠,问了一个他也不知道的事,倒不曾想爷爷吧嗒抽了口烟,深深地道:“该来的,总会来的。”
我正想问什么意思,院子里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随后便有人敲门。
“大叔睡了吗?”
“还没呢,进来吧。”爷爷没动弹,只是伸着脖子冲着窗户喊了一声。
走进屋的是村长胡大海,后面还跟了两个村民。胡大海进了屋看见我,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有些不自然,这让我感到有些奇怪。
“大叔,孙家四婶死了。”
胡大海说的孙家四婶我知道,是我们村里唯一的百岁老人,我们这些小孩见了都叫她四奶奶。四奶奶只有一个女儿,所以一直住在女婿家。
“噢。”爷爷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他的悲喜,“人到了年纪都有这么一天,这没什么。”
“大叔,你得过去看看。”
“咋的了?”
胡大海有些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最后一着急道:“我也说不明白,可能......可能是有什么脏东西......”
我在一旁听的清楚,胡大海所说的脏东西,就是生活在农村的人对一些诡异事情神鬼化的命名,他们对那些自己理解不了的事情都认定是“脏东西”所为。
爷爷点了点头,对胡大海道:“你先回去吧,我收拾收拾这就过去。”
胡大海答应了一声,带着两个村民走了出去,爷爷也没收拾什么,只是找出手电筒就准备出门,我因为担心外面太黑,爷爷又上了年纪,所以决定跟他一起去,虽然我不怕死人,不过那声尖叫声还是让我心里有些不舒服,如果不是爷爷坚持要去,我一定不会凑这个热闹。
四奶奶住在村东头,紧挨着一片苞米地,我在前面七拐八拐的走着,手电筒照得我面前一片雪白,仿佛在我身前将黑夜分割开,爷爷跟在后面,我回头看了一眼,他拢在黑漆漆的夜里没有说话,烟袋锅一瞬一瞬的发着红光,我总感觉爷爷今天有些异常,与平常爱说爱笑的模样大相径庭,变得深沉了。
还没到四奶奶家门口,远远的就听见人声哭声嘈杂纷乱,院子里亮着灯,站着很多村民和孙家的亲戚。看见爷爷和我进来,村长胡大海赶忙迎了出来。
“大叔,你来了。”
爷爷应了一声,问道:“咋回事?”
“大叔,您还是过来看看吧。”说着赵大海领着爷爷走进了里屋,我在后面也跟了进去。
屋里灯光不怎么明亮,那种六十度的钨丝灯泡发着暗黄色的光,一具尸体横躺在炕上,盖着白布,应该是孙家四奶奶。屋子里摆放着几样简单的家具,看样子平常收拾的很干净,柜子上放着一面镜子,柜子下面的地上能看见斑斑的血迹。
我不明白为什么胡大海说孙家四奶奶的死与“脏东西”有关,好像这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这时胡大海掀开了盖在尸体上的白布,“大叔,你看。”
我站在他们两人的身后,离得又有些远,没看见尸体的样子,却注意到爷爷的身体明显一震,随后便听见他“嘶”的吸了一口气。
“咋弄的?”爷爷砖头问胡大海。
什么咋弄的?我心道干嘛这样问,不就是老人去世嘛,难道这个孙家四奶奶死的与众不同,死后面带微笑摆了个pose?好奇心的催使下,没等胡大海说话我就凑到跟前向尸体看了过去。
开始我还没发觉不对,看了两眼才发现,尸体那张脸有些错位,确切的说,是脸皮的位置不对。
“啊......”我惊叫一声,一把抓住胡大海的胳膊。
老人的脸皮竟然是被扒掉后放在上面的,褶皱的皮肤完好无损的铺在脸上,不知道是因为脸皮没有放平产生的折叠还是怎么回事,看起来嘴角稍稍上挑,就像是在笑,诡异的笑。
胡大海被我抓住胳膊也吓了一跳,半天才对爷爷道:““大叔,你也看到了,这孙家四婶死前好像中了邪,自己把自己的脸皮扒了下来,四婶的姑娘桂双亲眼看到的,吓得一声尖叫当场就尿了裤子,大家都说这是有鬼作祟,死的太残忍也太蹊跷了,这不就把您给找了过来。”胡大海顿了顿道:“您看要真是有什么东西作怪,就收拾了,也好让四婶走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