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果然是说到做到,两天后的晚上,她就兴高采烈地跑到梁尚文的书房,告诉父亲自己的寒假作业已经全部完成,可以过来帮他的忙了。梁尚文也绝对相信自己的女儿,就把一系列需要重新整理的文稿交给了她,并郑重地建议她,如果她自己有什么想法或意见的话,一定要立即记录下来,再一并和父亲讨论。
梁尚文已经正式把文心当作了自己的工作助理或者说是工作伙伴,这令文心感到很自豪,也很欣慰。自豪的是,父亲会这样相信她、器重她;欣慰的是,她终于能够帮助父亲做点儿什么了。
在整理父亲的文稿时,文心感到真的很惊讶。原来,这么多年来的坚持,是需要惊人的毅力和勇气的。父亲的文稿足足有一米高,每张稿纸上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行楷字。可能是因为当时写的时候比较匆忙,很多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需要仔细辨认和根据前后文的理解,才能重新誊写。
所以,在整理工作一开始的时候,文心感到有些吃力,速度也是极其地慢。梁尚文显然看出了文心的困难,所以一直鼓励着她,说她能够做到这样已经完全可以胜任自己的助手了。
而实际上,梁尚文对于文心的工作态度和工作热情以及她的工作智慧,是绝对毋庸置疑的。看着文心认真工作的样子,他突然有了一个不近人情的奢望:如果自己现在的工作,将来能够由文心来接替的话,那可真是一件最令他放心的事情了。
正在誊写文稿的文心突然抬起了头,看了父亲一眼,幸福地朝他笑了笑,继续埋头工作。
梁尚文也突然被文心的这一笑给怔住了,他觉得自己的想法很自私,很不近人情。他有什么理由可以要求别人去拥有和他一样的想法呢?不管自己的工作多么伟大或是卑微,他都无权去干涉别人的思想,无权去改变别人的人生观、价值观。
就算是自己的亲人,也不可以啊!梁尚文再次抬眼望着自己心爱的女儿,觉得自己好可悲,什么时候也变得那么地庸俗起来了啊?
姐,姐,你在哪里啊?书房外传来文龙的叫声。
小龙,我在爸爸的书房里!正聚精会神工作着的文心被文龙那极具磁性的声音吸引了,回应着。
哦,妈正找你呢!还以为你出去玩了呢!文龙趴在书房的门框边,笑嘻嘻地说道。
小龙,没什么事的话,就回自己的房间啊,我们正忙着呢!在文龙眼里一直是一本正经的父亲梁尚文说。
哦,我去告诉妈!文龙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被生生地咽了回去,只说了这句他在不高兴时才会说的话。文心听着,觉得文龙肯定还有什么事情要告诉她的。
妈,妈,我姐在爸的书房里!文龙跑下楼来,对正在厨房里装着银耳莲子汤的母亲说道。
那你叫他们一起下来吧!母亲说道。
妈,我不敢!文龙突然委屈了起来。
你不敢?呵呵,瞧你这孩子,这么大了还撒娇啊!母亲乐呵呵地说道。
妈,爸为什么一工作起来,就真的好凶哩!文龙扮演起父亲严肃的样子,说。
是吗?那是因为他不喜欢在工作的时候被别人打扰啊!母亲装了两碗热乎乎的银耳汤,放在一只木制的托盘里,准备端到书房。
小龙,我把汤端到你爸的书房,你自己先装了喝啊!母亲一边说着,一边端起了托盘。
妈,我来帮你端上去吧!文龙走近母亲一步,说道。
不用了,你自己也快点儿喝吧,天气冷,凉得快啊!母亲说着,已踩上了楼梯。
哦——文龙鼓了鼓腮帮,嘴巴里吹起学校的同学们最近都十分喜欢的一首歌《很爱很爱你》,同时从碗柜里拿出一只小碗,装了一碗汤,坐在客厅的桌子旁,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尚文,看你虐待孩子的样子!张文英放下手里的托盘,似乎生气似地责备起梁尚文来。
妈——您找我?文心抬起头,问道。
虐待?呵呵,文心,你告诉你妈,爸在虐待你吗?梁尚文扶了扶镜框,问着文心。
没有啊!这些都是我自愿做的,而且我还得感谢爸给我这样一个锻炼的好机会呢!文心先看着爸,再看着妈,郑重地说。
好了好了,我不说你们了!你们父女俩什么时候也联合起来了啊?快来趁热喝碗汤吧!张文英幸福地看着自己心爱的两个亲人,温柔地说。
谢谢妈!文龙呢?文心接过母亲递来的热汤,喝了一口,问道。
他在楼下呢!张文英一边回答,一边递给梁尚文一碗汤。
嗯,真暖和啊!梁尚文喝了一口汤,马上感激地说道。
天气越来越冷了,你们俩早点儿结束吧,明天再做不行吗?别冻坏了孩子!张文英看了一眼正喝着汤的文心,转头对着梁尚文,慈爱地说。
嗯,等把这边的两张誊写好,我们就结束!梁尚文指了指自己左手边的一叠稿纸,说道。
妈,我喝完了!文心把喝完的小碗放回到了托盘,一边回到自己的小书桌前,一边说着。
呃,够吗?要不要再喝一碗?张文英和蔼地问道。
够了!妈,您自己喝了吗?我把这两张稿纸上的内容整理好,就马上回去睡觉!文心重新低头整理起稿纸上的内容来。
嗯,你也早点儿休息啊!张文英接过梁尚文递过来的空碗,关切地说道。
知道了!梁尚文又扶了扶眼镜,回答着。
书房里恢复了刚才的宁静,只有偶尔的翻着纸张的声音和刷刷的写字声。
当当当——楼下客厅里的挂钟敲了十一下。
爸,这边的文稿我已经全部誉好了——啊欠!我先去睡了啊!文心在说话的时候,打了一个轻轻的喷嚏。
嗯,那你先去睡吧!梁尚文显然没觉察到文心所打的喷嚏声。
文心又轻轻地吸了一下快要流出来的清水鼻涕,悄悄地离开了父亲的书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一张淡蓝色的信笺静静地躺在书桌上,左边角上方压着的是那本文心还未看完的《红楼梦》。
姐,你终于看到这张留言了吧?莫昶邀请我们明天去他家玩,他说让我一定要带你一起去,你有空吗?明天早上答复我吧。还有,姐,你工作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呵呵。文龙,1999、2、5。
莫昶?好久不见了!文心看了一眼立在书橱里的那本发黄的《唐宋词一百首》,想起了那张俊朗阳光的脸庞,还有两个漂亮的酒窝儿。文心心中泛起了一股暖意。
啊欠——文心一连打了两个大大的喷嚏。
文心,你睡了吗?房门外面传来母亲温柔的叫唤。
嗯,我就睡了,妈!文心一边答应着,一边打开了房门。
我下午时就听见你一直在打喷嚏,是不是要感冒了啊?快来把这碗姜汤喝了,早点儿睡!母亲递给文心托盘里的一碗温热的姜汤。
妈,您也早点儿睡吧!爸呢?睡了吗?文心一口气喝完姜汤,问道。
你爸啊,他哪天不忙到一两点钟啊?不管他了,你先睡吧!母亲示意文心赶快进被窝后,端起托盘,走了出去。
文心拿起书桌上的那本《红楼梦》,钻进了暖烘烘的被窝。原来,母亲在她的被窝里放了一只咖啡色的暖焐。
文心半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幸福地看着《红楼梦》。
得意浓时易接济,受恩深处胜亲朋。
文心那双冰冷的双脚,渐渐暖和并灵活了起来。
莫旭?他不是莫昶的哥哥么?如果明天去他家的话,他也应该是在家里的吧?
文心捧着《红楼梦》,一阵困意袭来,她有些迷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