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秦青的最后一句话，让众人大吃一惊。本来掩藏的很好的牧野闻声急忙跳出来，呵斥道：“胡说什么？想拜师都想成这样了！”说着向中青衣人施了一个团团揖。
对于牧野的话，众青衣人皆不置可否。其中一名青衣人抖动两撇胡须，指着牧野道：“大胆贼子，竟敢隐藏在暗处窃听！”
牧野看着这青衣人的神态酷似石头县主薄杨恒初，心中一阵惶急，这帮家伙定是那种对外敌温柔，对自己人狠毒的角色。牧野慌忙答道：“小人奉县令之命，前来驰援石头县。奈何贼势太大，我救下这位姑娘，仓皇逃窜至此，绝无有意偷听道长叙话。”
一名年长的道长甩着拂尘，从后面黑暗中走出，道：“你是牧野？前番来山，我不是让你去京城寻找青云师尊吗？为何一直停留在此地啊？”
牧野定睛一瞧，此人正式前番给熊譬的女儿治病的道长。彼时牧野求见青云道长，该道长态度并不好，牧野狠狠的吃了一个闭门羹。
此时出来后，隐藏在暗处提聚功力的李画眉慌忙出来，见礼。该道士对李画眉的态度要好的多，特别是看到李画眉的功力又有突破时，更是欣慰的点点头，问：“现在，恶疾还时有侵犯否？”
一个人同时问了两个问题，牧野和李画眉互相看了一眼，决定按照道长的心情好坏顺序回答。李画眉盈盈拜倒，说：“谢道长垂询，小女子现在身体康健，一向安好。”
道士捋捋他半尺长须，得意的点头说：“你家学功法必须要用你家传的秘药辅佐，老夫现在也只能做到真武境之前压制，而不能根治。若想进益，还需想办法回去才好。”说完扬头看向牧野，两眼如电似箭。
牧野一看这前后态度差别，就知道自己在莫名其妙处得罪了这位道长，小心翼翼的答道：“道长询问，不敢有瞒。砂砾村对小人有活命之恩，适值石头县大乱，不敢离去。”
两撇胡子的道士，戟指怒目的大声说道：“一派胡言。道家言：无为者，寂然无声，漠然不动，引之不来，推之不往。老祖宗又言：清静为天下正，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
牧野大愕，这是老子的主张没错。出世和入世，在华国整整争论了三千年，有岂是你这样的半吊子杂毛所能懂的？牧野当即反驳道：“修之于身，其德乃真，修之于帮，其德乃丰，修之于天下，其德乃普。”
“乐人之吉，愍人之苦，周人之急，救人之穷，手不伤生，口不劝祸，不自贵，不自誉，不嫉妒，不佞谄，如此乃为有德。小子之做法，有容有德，何误之有？”
一句话噎的两撇胡须道士眼珠子都要吐出来了，牧野所说的话正是道家体重之意。按照他的说法，帮助砂砾村正是“乐人之吉，愍人之苦，周人之急，救人之穷。”
长须道士闻言，微微一笑，打个稽首，道：“贫道正明，这是师弟正德。小友所言极是，然则上德不德，无为而无不为。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为者败之，执者失之，我辈当戒之！”
这就成无遮大会了。如果这时候不是大战之后，如果不远处没有弥漫不去的石头城血腥味，如果不是这些一心专修的道士见死不救，牧野一定很乐意和这些道士喝着小酒，打着机锋，闲谈风起云涌。但如今，去他的清静无为。
牧野道：“道教欲长生而不死，梦变化求飞升，不信业果，但执今世，力抗自然，勇猛何如？”说着眼睛睥睨正明。
正明意识想辩，却无从辩起。旁边脸撇胡子正德再次呵斥道：“大胆黄口小儿，徒逞口舌之利！”
牧野又道：“清其心源，静其气海，常清常静不起纤毫尘念；内观于心，心无其心；外观于形，形无其形；六欲不起，空无了悟。这样的人和石头有什么分别？”
此言一出，所有青衣人揭示面色大变。李画眉一听这句话正是瘌痢头那本无名白阶功法内经文，一时间，不明白，这些青云观的道士为什么脸色如此难堪。
沉寂片刻之后，正明甩着拂尘道：“小友这是还怪责我们刚才出手不救是吧。非我等见死不救，而是……而是不能也。真武以上不能参与世俗，否则会给世间带来大难。”
牧野再次听到“真武不能参与世俗”这句话，心中疑惑不已。李画眉刚刚镜武境二段，就和人型坦克没有两样，真武强者，那还不就是移动战斗堡垒？
“凡世俗纷争，皆由世俗法则解决。这是五千年前，龙一和大能共同制定的天下准则。五千年来修武者莫不遵从。我们能做的不过就是为世俗培养虚武、镜武强者罢了。”
“今日我等却是不能出手，一旦出手，就用引起云笈派强烈反弹，到时候，很可能演变为玄一门和云笈派的纷争，甚或是天下八门一教的战争。那时候，恐怕世间更加生灵涂炭了。”
众人皆是讶然，正明虽然和他们份数同辈，但是一直都是代师传道，对青云观可以说是半师半徒的角色。曾经何时，见过他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而且是对一个毫无武力的普通人说的。
牧野闻听此言，默默无语，突然弯腰鞠躬，道：“我非真武强者，那么我出战，是不是没有任何事情？”
此言再次引起骚动，正明愕然道：“你……”
牧野傲然而立，缓缓道：“今日我在城中砍杀了一下午，大刀卷刃了三把，死在我手中的贼子不计其数，但是小子内心的火气依然散不去。”
正明盯着牧野问：“那你的火气何时散去？”
牧野转身指着暮色中不见一丝灯火的石头县城，道：“直到飘荡在这城上的五万亡魂得到安息为止！”
正明深吸一口凉气，牧野冲天的杀气，甚至能够影响他本已经磐石一般的道心，沉默良久，正明拱手道：“那祝牧老弟，马到成功。”
牧野也不答话，拱拱手，拉着李画眉和秦青就要离开。秦青依然跪在尘埃里。牧野不相信这个傻丫头不知道杨恒初主薄的侄子就在这青衣人的队伍里，知道还这么做，只能说这小丫头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
正明看看秦青，忽然对牧野道：“我观这个女孩，根骨上佳。既然她有心向道，我代师收徒如何？”
牧野如同豹子猎食一样，紧紧盯着正明，正明丝毫不以为意，微微一笑，道：“家师青云道长在京城开设讲习所，大力培养人才。我将此子送往彼处，你意下如何？”
听说是将秦青送往青云道长那里，牧野少了抵触，但是依然不放心站在旁边一脸阴翳的正德。正明打个稽首，缓缓道：“此女即吾妹！”
听到这话，秦青立即磕头如捣蒜，牧野大礼参拜。行礼完毕，秦青抹去脸庞的眼泪，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递给牧野道：“大恩大德，没齿难忘。”说完站到正明的身后，自觉离正德远远的。
见到秦青如此机敏，牧野这才想起来，全城乱兵到处搜罗这个女子，依然让她逃脱，又怎能不是聪明人士。看着如此妙龄的小姑娘，马上就要变成常伴青灯古佛的道姑，牧野心里就像是麻绳打了一个结。
众道士踏空而去之后，牧野重重的坐在草地上，浑身无力。李画眉乖巧的去了河边，不仅带回来一些水，更是抓了两条鱼。这一手功夫真是羡慕坏了牧野。就是没有营生，靠着这手打鱼的功夫，当渔夫也是极好的啊。
别看刚才牧野说的大义凛然，其实骨子眼里，牧野是个比道家还要喜欢清静无为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在龙组特工里缩头当万年老七。来到异世大陆，得知任务不用完成了后，牧野的第一时间就是花天酒地，快活一生。
只不过，今晚的大屠杀，刺激了牧野军人的灵魂和一个男人的血性。来自地球现代文明的牧野，哪里见过这样的屠杀。砍个头比剁瓜还要麻利，杀人比宰小鸡还要利索。整整五万人啊，一个下午就屠戮一空！
想到石头城内流成小河的鲜血，牧野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当兵三十年，今天是第一次杀人，而第一次杀人，牧野就比最能杀的龙一杀的都多。
牧野随意翻动着插在树枝上的鱼，任其烤焦也无动于衷。李画眉出奇的乖巧，只是默默的陪着牧野坐着。
眼看着就把鱼烧掉的时候，李画眉问牧野：“石头县城怎么办？”
牧野看了一眼李画眉说：“有县令在，关我什么事？”
李画眉大吃一惊，说：“你说石头县令秦蒙还活着？那秦青报什么仇啊？”
牧野没好气的丢到烤焦的鱼，说：“秦蒙要是死了，我就随他信。石头县谁都可以死，就是他不会死。至于秦青，一个傻乎乎的傻丫头吧了。”
李画眉嗤嗤的笑着，眼睛充满了玩味。这种男女间的眼神，牧野见多了。牧野道：“你不是代替你小妹在报恩吗？明天找你爹，提亲，我要娶你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