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愿信我,就与我一起联手,将来共享江山。”
未央信楚辞,只因为,楚辞是值得她相信的人,只是在经过这么多年之后,当初的一切感觉已经荡然无存了。
未央只是步步后退,看着面前之人,步子开始蹒跚,甚至想在此刻就逃离楚辞周遭,“楚辞,珏主……”她无法相信,面前之人会是麒麟阁的阁主。
珏主看出了未央的恐慌,那瞳孔深处,渐渐的开始有些决绝,珏主何其聪明,如何会看不出来,未央是要拒绝他了,他曾经考虑过很多结果,例如未央生气骂他打他,亦或是冷战,但最终总是会原谅他的。
可他看到了未央那种眼神,他很厌恶这样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并不相识的人……
“一个为了江山,连别人性命都不顾的人,我能够信,但你却连我也不顾……”
一个君王,的确要踏过鲜血才能够成就大事,这一点未央并不否认,可若她想要执手一生的人,一直都只是在算计她,她无法接受。
更何况……她已经有陈子恪了。
“我……”她只说出了这一个字。
珏主却猛然拽住了她,扼在她臂腕之处的力道极大,只是一直在看着她,“你难道,宁愿与陈子恪一起死,也不愿意,与我一起活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未央猛然发觉出了什么问题。
珏主胸有成竹的样子让未央想到些不好的事情,陈子恪此去蜀国,的确是凶险异常,一个不小心就会身首异处,珏主所谋算的或许就是如此。
齐国如今已经是败国之像,蜀国国弱而陈国独大……
“我是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未央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陈子恪因她而死,而这一切,本该是未央的过错,未央再不想和珏主说什么话,随即跃上那亭子外头的骏马。
珏主想要喊住她,可却读懂了她的那份决绝,君与我,从此陌路,恍若就是此刻心境。
珏主最明白不过了……未央是不会回头的。
那么就代表着,未央已经是他的敌人了,对待敌人,自然有敌人的办法。
王九郎与陈子恪已经离开了陈国几日,未央快马加鞭也难以赶上,只是过了国界之后,能够看到一派富饶景象,未央素闻蜀国国君乃是昏庸无能之辈,而今看来却似乎不是如此。
一个国君,衡量他的不是到底打下了多少胜仗,也不是究竟抢夺了别人多少的领土,而是他的治下究竟有多少老百姓能够温饱富足。
蜀都在山川之地,沿途风景秀丽,未央去往无暇顾及,只是径直的往蜀都而去,不过十日,便到了被世人称做“天府之国”的城池。
城墙并不如齐陈两国那样的高耸入云,可却别有一番异族风情,隔着半抹梅花香沁气息,往城内而来,能够瞧见那沿街叫卖的小贩,店铺之中都是热闹非凡。
人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只因为这地势,让蜀都之人免受战乱之苦,虽然无法走出这川蜀之地,统一天下,可对蜀都的百姓来说,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驿馆就在这繁华街道的尽头,并不远,未央心想着王九郎必定是已经到了蜀都,他的身份在明,是绝对不敢随便离开驿馆的,而陈子恪或许还没有离开……
未央只能这样侥幸的想着。
驿馆内外,的确多是陈国的人,但未央不得其门而入,只因外头还有蜀国的兵马驻守,又是护卫又是监视,未央只好在那对侧的茶馆之内一直守着,只希望总有认得她的人出现。
可等了两日,未央坐在那茶馆阁楼之上,依旧没有见到人……
就在未央要想别的办法的时候,外头的门却忽然被人敲响。
未央警惕性极高,只试探了一句,“谁?”
外头传来陌生的声音,“是来给姑娘送茶水的。”
未央早已将这阁楼房间包了下来,只说任何人都不得进入,就算是茶馆之内的小厮也是如此,未央下意识的以为是蜀国人已经发觉了她的存在,于是躲在那门边上,“进来吧。”
手中紧握着匕首,只等着外头的人进来。
房门被外头的人推开,未央显然一眼就察觉到了那人身上的配剑,就算是藏在并不明显的地方,可阳光照射着,显得很是突兀。
此人斗笠遮面,空手而来,则绝对不是这茶馆之内的人,未央手中匕首,千钧一发之际就要扼住那男子咽喉,却未料到那男子的动作更快。
是在倏尔之间便拽住了未央的臂腕之处。
“是我!”
他大喊出声来,左手将头上的斗笠摘了下来,露出那熟悉的面容来,正是那素来身穿皓白衣衫,却还显得卓尔不凡的王九郎,本该呆在那驿馆之内的使臣,却冒着被蜀国怀疑的危险出现在了这里。
“你在这就好了,陈子恪呢!”
未央焦急问出声。
王九郎将门带上,速度极快的将未央拉倒里头,随即往阁楼之下张望,环顾四周,才确定没有人跟着他,拉着未央,气急的一句,“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当真是不要命了吗!”
“我什么都已经知道了,所以才来阻止陈子恪的,你难道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局势!”未央一阵焦急,只是自顾自的问着陈子恪的下落,只怕是因为自己来晚了一步。
王九郎只是看着未央,想到很多年前,那个与她形貌酷似的女子,从来没有这样的不淡然自若,就算是最后爱上了陈慎,也不会因为陈慎的喜怒哀乐而动容。
长乐就像是高高在上的仙子,那样的不可亵渎,而未央便是如此的一个女子,真实的让王九郎有些难以言喻,“解未央,所有的一切都是你造成的,纵使你是无心,但却已经成为了事实,你现在来,又有什么用呢,陛下已经往南诏腹地而去了,你来迟一步了。”
来吃了……
只是差那么几日,未央忽然觉得心头落入了冰窖之中。
“你为什么不拦着他!”
未央恍若只在一刻就全数不顾,只是对着王九郎不住的喊着,“你难道不知道,他现在去就是送死吗!”
王九郎只在倏尔之间被未央激怒一样,拽着未央,桌上的茶盏落在地上,那茶叶末子漂浮在其上,给人一种决绝之感,“你也知道他此去是送死,如果他这一次死了,就是因为你而死的,你拉我又有什么用!未央公主,你心心念念的复国,心心念念的手刃仇人,已经成真了,你应该高兴不是吗?”
若不是未央心中最深处的执念,珏主又如何能够用蛊毒将未央的执念勾出来呢。
在很多年前……王九郎也是如此想着,毁掉整个陈国,为长乐报仇,甚至放弃一切,与珏主合作。
但此刻,他只是看着面前这个发疯的女子,想到她的姐姐。
解长乐,如何会有这样的妹。
曾几何时,解长乐站在那陈国大殿之中,舌战群儒,惊才艳绝,让世人嘘叹,那样的女子,才是卫国的公主,而不是此刻这样为了小情小爱,在这里与他争辩的解未央。
长乐未央无尽时……
未央,终归不是长乐。
王九郎在此刻终于明白了这个真相。
“我本就不是姐姐,你将我当作她,就是大错特错。”
当年在那月圆之夜,站在太液池边上,未央倚在木栏之侧,身上还有些酒香气息,沾染在那月白色的衣衫之上,她笑的开怀,却已是有些醉了。
隔着半许柳叶,王九郎透过那镂空叶间,能够瞧着未央那笑靥如花的样子,有些许的恍然,那时候的他,未曾将她这句话当真。
现如今,才终于明白了。
没有人会在原地等着,那蓝田玉在手中还温热,王九郎却是最后一个,却已经没有了意义了。
解长乐已经死了,面前这个人,是解未央。
“我陪你去找他。”他身子似乎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陈子恪的去向,这世间只有王九郎知道。
南诏本是千年之前的民族,经过千年洗涤,才有如今的面貌,南诏旧人,自然就在那蜀都之外的深山野林之间,王九郎偷偷出了驿馆,只因为看到未央在那茶楼之上等了几日,那焦急的神情,在那熟悉的面容之上展现,让王九郎有些不忍。
可最后却选择不顾后果去未央一同前往那南诏之地,还是因为不忍……
他已经为了解长乐做了这么多违背良心的事情,现如今,也应该是赎罪的时候了。
蜀都往西百里,正是一处瘴气弥漫的密林,若不是王九郎指路,未央是断断不会想到,南诏圣地会在那连鸟雀都不得而过的林子里头。
“这地方,能有活人吗?”未央心中有些害怕,却不是因为自己要进去,而是想着陈子恪或许已经进去了。
“瘴气只是外头一层,里头乃是洞天福地。”王九郎在弱冠之年的时候,也来过此处,那时候的他年少气盛,往那林子里头闯,若不是遇到那南诏里头的人,或许他现在就已经是命丧九泉了。
可这地方,的确不是外人能够进来的,所以在王九郎休养了一两日之后就离开了此处,“救我的是一个好心的姑娘。”
未央这才明白,王九郎长相俊美,那女子必定是因为瞧上了王九郎的才情,才会冒着族人的严惩,所以才将王九郎偷偷的藏在南诏里头,等着王九郎伤好之后,才将他送走。
王九郎从怀间取出一个包裹,里头露出翠青的一角,未央并没有见过这种草,王九郎才解释道,“这是银丹草,将这个放在鼻下,就能够平安进入。”
银丹草放在笔下,有一股恍若破土而出的清新之感,未央深呼出一口气,才跟跟着陈子恪往里头而去,迷雾之中,分不清方向,王九郎紧紧的拉着未央,只怕未央落在后头,再找不到人来。
不知走了多久,王九郎忽然顿住脚步,未央正要问王九郎发生什么事情了,前头之人却忽然回身,捂住了未央的嘴,“你听。”在她耳边轻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