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谙的大学第一个学期似乎比谁都更忙碌,校报记者的身份已经花去了她一半的课余时间,可恶的柯笑笑却在学生会宣传部扩招的时候拉着她报了名,然后和所有狗血剧情里一样,她入选了,而柯笑笑却没进去。不过柯笑笑也不气馁,她之前想进宣传部也只是想接近那个大二的宣传部长,现在有橡谙在里面,她完全可以借口找橡谙跟他混个脸熟。
元旦在即,北方的雪也下了好几场,初雪那天,从小在南方长大的橡谙激动得手舞足蹈,秦琳见她一副白痴样儿开玩笑让她赶紧许愿,她就真的立刻安分下来,双手合十一脸幸福地许愿元旦假期里欧详能有时间来看他,后来愿望倒是实现了,但多少有些让人哭笑不得。
各个系别的元旦晚会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只有校元旦晚会还是一团糟,虽然举行时间要晚两天,但以现在这个进度估计要丢大脸了。橡谙的任务是组织表演者彩排,上次学生会开会的时候就强调节目要新颖特别,彩排最好隔天进行一次,最少彩排三次,以确保万无一失。学生会长在上面侃侃而谈,橡谙在下面龇牙咧嘴地用嘴型顶嘴:
“站着说话不腰疼。”
也不能怪橡谙意见大,那些校内的节目还好办,最主要的是不知谁从校外请来了一个乐队,第一次过来商量节目细节的时候橡谙见过一次,乐队领队架子不小,一看就知道是个难搞的碴儿,免费演出就给足面子了,还要求人家隔三差五过来彩排,谁乐意啊。
偏偏这个时候校报要做一个关于元旦的专题,任务落在了橡谙和一个大二的师姐身上,毕竟人家是师姐,撂下一句“我最近很忙,你去弄吧”就再不过问,橡谙只能一手抓采访一手抓晚会了,至于能不能“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她就不知道了。
看到晚上一回到宿舍就跟挺尸一样躺在床上的橡谙,柯笑笑歉意地主动爬上床来给橡谙按摩,一边按还一边试探性地问:
“怎么样,这个力道……左边点?这里吗……好好好,我轻点……”
“说吧。什么事。”
回过魂来的橡谙从埋在枕头里的嘴里发出瓮声瓮气的声音。
柯笑笑,干笑了两下:
“能有什么事啊……杜小天今天有没有提到过我啊?”
“有……”
“哈!真的真的?他说什么了?”
“他问我,橡谙你那个室友吃相怎么那么差啊,我在餐厅碰到她,吃个饭跟打仗一样。”
“哪,哪有!我只是急着去看你们今天的彩排而已……”
橡谙不理会柯笑笑的黯然神伤,从床上坐起来,叹着气朝屋里做英语习题的肖小可和往脸上抹护肤品的秦琳抱怨:
“你们一个个的,真清闲,我骨头都快散架了也没人心疼!”
“那是你们家欧详的事,他都不急,我们急什么。”
秦琳对着镜子边抹眼霜边打击橡谙。
是啊,距离上次和欧详见面已经两个月了,见面也只是草草吃了个中饭他就急着回去。橡谙知道他努力在忙碌的训练里抽两个小时来只为陪自己吃个饭,她应该感动,也应该理解他,但失落还是免不了的,她这个谈着恋爱的人,还不如柯笑笑这个还在追求阶段的人福利好呢。
“他不是忙么。”
帮欧详解释后,橡谙又重新陷入怎么把那个乐队的几尊大佛搬来彩排的苦恼中。
“你们说那个什么倾向乐队是不是太过分了,前几次彩排不来就算了吧,后天最后一次彩排了,今天打电话过去人家还是说没时间,这头又催得紧,我都快疯了!”
“谁让你不愿意去找钟少平的,都跟你说了他们认识,似乎关系还不错,让他说说肯定行,你要在这里装清高,我们能怎么办?”
柯笑笑对橡谙这种对待喜欢自己自己又不喜欢的人的决绝态度一向不敢恭维。
“是啊橡谙,你去找找学长,这只是正常的工作需要,你没必要太较真儿,倒显得小气了。”
肖小可好心相劝。
这也许真的是最后的办法了。其实橡谙并没有想过跟钟少平老死不相往来,毕竟都在学生会,偶尔也避免不了抬头不见低头见,只是她想自己先试试,实在不行她也不至于吝于向他开口。
看看时间,还不到十点,橡谙拿起手机出了宿舍门,在楼道里翻出钟少平的电话拨了过去。
“喂?”
响了一声电话就被接起,背景很安静,宿舍里的人应该都睡下了吧。
“学长,是我,橡谙。”
“嗯,我知道。”
橡谙又莫名地局促起来,对于钟少平,她觉得自己在高一那一年就对他有了阴影,虽然钟少平亲口跟她说过喜欢她,她也相信了,可是她曾经在他面前被羞辱得自尊全无,导致到现在也无法和他坦然交流。
“那个,倾向乐队,你熟么?”
“还好,怎么了?”
“他们一次都没来彩排,后天最后一次了。”
“我知道了,我帮你问问。”
“嗯好,谢谢学长。”
橡谙料到钟少平会帮自己,这也是她不到万不得已不想求他的原因,可是橡谙也没有料到钟少平会这么干脆就答应帮自己,一时无语,准备挂电话。
“橡谙。”
声音有点急促,似乎是猜到这边要挂电话了才匆忙喊出的声音。
“学长,我在。”
“你……明天中饭后来一趟学生会办公室,我给你答复。”
最终还是避免不了碰面,橡谙轻轻叹了口气,应了下来。
用秦琳的话说,橡谙你知足吧,有这样一个帅哥对你死心塌地的,你烦恼个什么劲儿啊,做作了啊,指不定你心里偷着乐呢。
橡谙回忆起高中的时候班里谁有了绯闻,当事人都是一脸娇羞样,不承认也不否认,让其他女生各种羡慕嫉妒恨,似乎能被人喜欢着是一件特别值得骄傲的事情,现在看来,有这种想法的大有人在,自己反倒像个另类了。
橡谙中饭的时候在心里反复练习了待会见到钟少平说什么,怎么能早点抽身离开,后来她才发现,一切都是徒劳。
当钟少平开门把橡谙迎进办公室的时候,橡谙才发现偌大的办公室只有他们两个人。钟少平用一次性纸杯给橡谙接了一杯水,示意她坐,橡谙就在沙发上坐了一个多小时。期间她也想先开口问乐队约的情况,可是见钟少平一会儿在电脑上敲敲打打,一会儿又拿起几页装订好的A4纸认真浏览,似乎真的在忙,她也就不好意思打扰,埋头翻杂志或者盯着水杯发呆的间隙抬头,好几次都碰上钟少平看过来的目光,可当她刚想开口的时候,那道目光又瞬间移开,忙碌起来。
这算怎么一回事。橡谙苦笑,看来他是故意的。
收拾好茶几上被自己翻乱的杂志,喝光了水的纸杯往旁边垃圾篓里一扔,橡谙站了起来:
“学长,请——”
“诶少平,又有漂亮学妹来找你?”
门被突然推开,三三两两进来了几个人,打头的先是怔了一下,然后嬉笑着走到钟少平跟前开起了玩笑。橡谙认出了那人就是校学生会主席展飞,一想到就是他要求隔三差五地彩排害得自己这段时间过得跟行尸走肉一般,橡谙就没好气,也就忘了开口打招呼。不过显然展飞也没认出眼前这个女孩也是学生会的成员。
“少来,找你的学妹也不少吧。”
钟少平从开始一直安静的脸让橡谙恍惚,这会儿坏笑着跟别人开玩笑的他似乎才是真正的钟少平。
“是你?”
橡谙转头,站在门口还没进来的严眉显然认出了她。
“学姐好。”
“你来得正好,乐队的事已经和对方沟通好了,明天晚上他们会过来。”
严眉看了看钟少平,继续冷冷地说:
“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橡谙这才明白钟少平一直不开口告诉她她要的答复是因为他也在等,解释一下不久行了么,弄得两个人尴尬,看来他和自己单独相处起来也够别扭,橡谙微微一笑,道了谢便往门口走。
“我跟你一起。”
钟少平把手上的签字笔往笔筒里一放,三两步就追上了橡谙,见橡谙不明所以的眼神,又补了一句:
“我刚好要出去。”
走廊里往楼道拐之前,严眉站在门口气急败坏地吼了一句:
“钟少平你就傻吧!”
橡谙不是没听到,也不是听不出严眉话里的意思,虽然她不知道严眉知道多少关于她和钟少平之间的事,但还是有点羞恼,似乎在知情人眼里,她和钟少平之间,大家感叹的,遗憾的,怜惜的,都是那个高大、阳光、痴情的钟少平,她只是一个不知好歹自以为是的角色。
“以后有什么事就来找我。”
思绪被钟少平的话拉了回来,橡谙笑笑:
“不用了,不过这次还是谢谢你。”
又是毫不犹豫的拒绝,这姑娘还真是绝情,钟少平苦笑:
“欧详托我好好照顾你,你这么不给面子,我在兄弟面前很难堪的。”
“教官他,让你照顾我?”橡谙不相信,欧详不是不知道钟少平对她的心思,以前拒绝自己就是这个原因,现在既然决定和自己在一起了,怎么可能还主动把自己推给钟少平?
“怎么,不信?这学期我忙坏了,没顾上照顾你你可别跟他打小报告啊。”
钟少平笑着伸手摸了摸橡谙的脑袋,拐过路口往与橡谙相反的方向走去。
橡谙怔在原地,钟少平眼里流露出的柔情她不是感受不到,她突然有点心软,她喜欢着欧详的这些年,他也在同样喜欢着自己,近乎复制般的感情,橡谙当然最能理解,也知道自己每次直接的拒绝是怎样一次次伤他,但既然给不了任何回应,这样也许是最好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