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欧详聚少离多的日子似乎并没有影响橡谙和他的感情,都是军人家庭出生,对不能“长相厮守”这种在普通人眼里略显做作而对军人来说却是可望而不可及的状态都能给予最大的理解,并通过正确调整来填补其中的空洞虚无。
橡谙曾一度以为自己的青春会在这种淡淡的幸福里度过,如山涧的清泉,澄澈、清脆,时而碰上挡道的长满青苔的石头,也会因为地势上明显的由高到低而通畅无阻地奔走,没有小说里作为军人的爱人而被报复的剧情,也没有因抱怨不能常伴自己左右而无理取闹一哭二闹三上吊从而给感情硬生生凿出几条裂缝,平淡却甜蜜,思念浓浓又安稳放心。
橡谙觉得自己能够在没有欧详的日子里生活得很好,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在于她的大学生活过得实在是太充实了。
除了日常学习以外,校报记者和学生会成员的身份占据了一部分时间,而舒数来橡谙学校的次数越来越多,橡谙知道她这个死党美其名曰来看她心里却惦记的是钟少平,所以特别善解人意地意思意思就放了她,刚开始舒数还坚持要求她做电灯泡,免得留一个重色轻友的恶名,后来也就不怎么坚持了。
对于钟少平,橡谙的原则是能少碰面就少碰面,虽然他已经有女朋友了,她这样的坚持着实有些不正常,倒显得自己不够坦然,但她似乎只能这么做,就当自己自作多情好了,反正也没有人知道,不丢人。
而宿舍的那帮姐妹们隔三岔五花样繁多的活动也从来不允许她逃票,橡谙其实知道她们是怕她孤独,也是为了让她们放心,橡谙也就坦然接受了。秦琳自从跟成励在一起后,越来越有点儿小女人的味道了,而柯笑笑也在姐妹们的出谋划策和橡谙这个宣传部的“奸细”帮助下成功将杜小天收入囊中。
倒是肖小可,因为坚持和男朋友在一起,她和家里的关系更加恶化,之前大家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家就在学校她还要住校,后来才知道她的男朋友比她大七岁,是市里一家银行的高级理财顾问,按理说条件不错,但家里人就是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再加上她后妈在背后挑拨离间,她和父亲的关系一直很紧张。
1501的四朵金花各有各的幸福,也各有各的小惆怅,但所幸大家都尽量让自己过得幸福。
已经念完大二的橡谙,摄影技术已经炉火纯青。大一下学期开设的新闻摄影课让她深深迷上了摄影,学校提供的富士标配单反很快满足不了她的需要,更何况还只能三个人共用一台,所以当欧详送她一部佳能5D还配的是小白兔的时候,内心小纠结了一下后她果断坦然接受了。
那时已经面临毕业的欧详在陆航学院飞行训练基地下辖的某飞行训练团做着毕业前最后的教练机训练,虽然离A市中间只隔了一个省份,但两人想要见一面显然难上加难,即使橡谙有无数个双休日、一个都不少的法定节假日和连着一两个月都可以闲着的寒暑假,但于欧详而言,却只有比普通学生更短的寒假算是奢侈的假期。橡谙有时候也感慨,都是军校学员,自己怎么就挑上了一个没有暑假的飞行学员了呢?哎,哎,哎……
所以,离上一次见面已经五个多月之后,橡谙终于在欧详正式毕业前,坐上了去看他的长途班车。
找了个军人当对象实在可怜,就连她已经到了他所在的城市,他也无法去车站接她,好吧,橡谙最终自己找了辆黑出租往郊区的飞行训练团开去,她料想司机听到她要去的目的地,就算有什么坏主意也没那个肥胆儿吧。
炎炎七月底,黑出租顺着波光粼粼的汾河,在夕阳正茂的时候停在了基地大门口,车还没停稳,橡谙就已经看见一身灰蓝色飞行员制服、倚在大门口和警卫员抽烟聊天的欧详,皮肤还是那么黑,被晚霞染成了健康的古铜色,头发稍平时见到的他有些长,有一多个月没理了吧,看把他忙的。
把车费递给司机后橡谙没有急着下车,因为她看见前方不远处的欧详望着门口的黑色私家轿车犹豫着也没有上前来,橡谙有点气恼,一点都不主动。
僵持了两分钟,倒是警卫员过来了。
“同志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标准的军礼和铿锵的语调。
“解放军同志,不是我有事,是我的客人有事,这到了目的地她又不下车了,你看——”
警卫员朝副驾驶上咬着嘴角的女孩儿看了看,又转头望了望还在抽烟的欧详,无奈地对着橡谙开口:
“姑娘,你下车吧,我们这有规定,他们未经允许不能踏出大门半步。”
呃。
橡谙又丢人了。
尴尬地下了车,警卫员帮橡谙提着行李前面先走,她赶紧跟在后面朝欧详走去。
到了跟前,欧详已经掐灭了还剩半截的香烟,接过警卫员手里的行李道了声谢,帮橡谙做了登记就拉着她往里走,没有说话,甚至连一个微笑都没有,路上碰到朝他投来不明所以的笑的战友他也是自顾自地打招呼,没有给她介绍,也没有把她介绍给别人,橡谙也只好低着头沉默地被他牵着走。
招待所的房间还算整洁,独立卫生间里二十四小时供应热水,一张一米五的双人床,还有电视。
可能是太长时间没有见面的原因,当两个人处在一个独立的不算宽敞的空间里时,似乎都有点局促,橡谙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最后逃也似的撂下一句“我去洗澡”就钻进了卫生间。
风尘仆仆的身体被温水冲刷得放松下来,橡谙裹着招待所里的白色浴巾,再用毛巾将头发反复擦拭后,再对着镜子整理了整理脸上的表情,让自己尽量笑得自然,这才打开浴室门走了出去。
可是屋子里已经空无一人。
橡谙吓坏了,难道是自己把他吓跑了?橡谙一着急就往门口走去。手还没碰上门把手,欧详就从外面进来了,手里端着刚从餐厅端来的晚饭。
瞧见橡谙伸在半空的手,欧详噗笑了一下:
“怎么,你打算这个样子出去?”
好吧,这才是她认识的欧详。
“你明明知道……算了,刚见面就取笑我,说不过你。”
欧详将手里的晚饭往小茶几上一放,拽着橡谙的一只手就将她拉进了怀里,手臂将橡谙死死箍住,在她额间凌乱潮湿的头发上落下一个满是思念的吻。
橡谙和欧详都特别默契地很少向对方诉说思念衷肠,不是不想,而是不愿意让对方为难,与其明明知道即使让对方知道自己是多么想念却没有办法改变现状,不如将这份思念深深放在心里,然后全身心地投入到每一次来之不易的重逢。
简单地吃过晚饭,欧详去了卫生间洗澡,出来时橡谙已经趴在靠窗的床上睡着了,裸露的香肩被还没干透的长发凌乱地遮住,若隐若现。他轻轻坐在橡谙身边,看着因为趴着睡侧放着的脸蛋被枕头挤压得嘟起了粉嫩的唇,想起了下午见到她时自己居然紧张得一个字也说不出,近半年时间不见,她在自己心里的份量有增无减,看来自己真的是被这姑娘吃得死死的了。
橡谙被欧详伸过来在她唇上来回摩挲的手指折腾得痒痒的,翻了个身继续睡。欧详苦笑,她倒是睡得香。
欧详深吸了几口气,降了降自己身体里呼之即出的欲望,和橡谙一样,裹着浴巾躺在床上平铺的被子上。快到八月的天气,即使屋子里开着空调,盖着被子睡还是会很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