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用心被欧详父母看在眼里,他们知道自己的儿子经历了一段失败的感情,也知道当初离婚给儿子的内心造成了巨大的伤害,他不是那么容易重新接受他们,所以觉得如果有一个真心对他的人在他身边照顾他,他们也就能放心了,只是没想到,这个他们看着长大的姑娘原来一直喜欢着自己的儿子,如果早知道,早点撮合他们,也许今天也就没有这么多苦恼了。
李以静望着窗外迅速往后消失的起伏丘陵,想到欧详那句不带任何犹豫的“以静一向把我当弟弟照顾,我也一直视她为姐姐”心里某个地方狠狠地抽痛。
也许真正有缘的其实是欧详和正坐在勇士后排的这个姑娘吧,要不然,她怎么能在自己刚刚败下阵来的时候就“恰巧”出现了呢。
李以静从后视镜里瞥了瞥正襟危坐的橡谙,她也正呆呆地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当车停在部队医院住院部门口时,橡谙突然明白了李以静的那句“我带你去见他”是什么意思,伸手失控般抓住前排李以静的肩膀,颤抖的声音里暴露了她内心的恐惧:
“他怎么了?!”
李以静平静地看了看她,转身打开车门,下车往住院大楼走去,橡谙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摊在座位上,却强撑着自己下车跟了上去。
李以静将橡谙带到病房门口后,吩咐提着欧详换洗衣物的司机把东西一并放在门口就一起折了回去,就算她再强大,要她亲眼看着自己爱的男人和另一个女人含情脉脉地重逢还是残忍了些,自己还是回避的好。
病房里,欧详将双手枕在脑后,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旁边的双人沙发上坐着两位看起来稍显年轻的老人,男的正翻着通信员早上拿过来的最新报纸,女的则用心对着手中的苹果削着皮,手法熟练,面容温和。
可明明是一家三口的和谐画面,却透着一股喘不过气来的尴尬。
欧详叹了口气,转了个身朝着病房门一侧侧躺着。
橡谙就是这个时候出现在他的眼前的。
她从未关上的房门里探知了屋内的奇怪氛围,正犹豫着该不该进去的时候就撞上了突然翻身过来的欧详的眼,四目相对间,竟突然间鬼迷心窍地往一旁的墙边躲,虽然她明明很清楚,欧详已经发现了他。
欧详因橡谙这突然出现又仓皇躲避的样子怔了一秒,随即脸上就露出了无奈的笑意,虽然浅到难以察觉。咳了咳固作镇定地从床上坐起来,拿过床头的拐杖开始往门外移动,沙发上两位的眼光被欧详的动作吸引过来,面面相觑后默契地认为儿子是要去卫生间,也就继续各忙各的了。
橡谙正用手扶住自己的胸口好按捺住跳个不停的心脏,另一只手却突然被人牵起往走廊尽头拽,橡谙望着前面拉着自己的一瘸一拐的欧详的背影,“喂”了几声也没“喂”出个所以然来,也就乖乖地跟在身后不再出声。
因为有电梯,楼梯道很少有人走,欧详将橡谙带到楼梯间,仍然是一前一后背对着橡谙的姿势,但握着橡谙的那只手却没有松的打算。
橡谙在欧详身后站了很久也没有发现欧详有先开口的样子,知道他是在等自己开口,深呼吸一口,既然自己主动找来了,也该自己主动开口才对。
“我找你找了好久。”
欧详没有回应。
“李以静带我来的这里,我不知道你受伤了。”
欧详没有出声。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我不知道你和她……我没有想打扰你们的意思。”
欧详继续装哑巴。
橡谙有些气馁。
她本就不善于计划,之前想好的见面要跟他说的话此刻却忘得一干二净,况且,凭她再怎么计划,也有计划不到的事。
她意外于李以静来接她,意外于欧详受伤,意外于见到欧详后他的默不作声与毫无反应。
就算她现在还记得自己想说什么,也许还是会像多年前的那封情书一样,得不到任何回应,而现在的她,还有当年自己身上的那股勇气么。
橡谙忽然觉得,忘了就忘了吧,但此时此刻,一直这样僵着又不是个事儿,没话找话地在欧详身后淡淡开口:
“病房里是你父母吧。”声音里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局促,倒添了些许无可奈何。
“之前一直很好奇,想见见他们,毕竟我已经把你带给父亲见过了,现在终于可以见到了,却没有见面的必要,真是讽刺,你刚才匆匆出来拉我来这里,想来也是不想让我们打照面吧……”
橡谙不知道自己这样明明是在跟眼前人说话却更像是自言自语的话说了多少,欧详始终没有开口,她有些绷不住了。
“你是不是已经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了?或者,你更希望我马上消失,不给你添麻烦?”
欧详的脊背似乎有一刻的轻晃,但橡谙更觉得那是自己湿润的眼睛看花了眼。她低低地叹了口气,正打算离开,才发现自己的手腕仍然被欧详紧紧拽住,往回抽了抽,握着自己手腕的力道反而更加大了。
“你——”
橡谙刚一开口,前面的人却开始一瘸一拐地慢慢转身,待在她面前站定,手上的力道往自己的方向一拉,橡谙就被这样钳制在了欧详怀里。
橡谙有些没反应过来,前一刻自己还觉得已经没戏了,后一刻却已经在人怀里了。她头仰得老高,艰难地抵着他的肩膀,睁着一双迷茫的大眼睛怔了片刻,才终于相信发生了什么,欧详的双臂已经将自己的腰紧紧圈住,她试着动了动,发现抵在欧详胸前的自己的双手似乎还能活动,便往上攀附,最后环过他的肩膀,圈在了他的脖颈上,动作又轻又慢,生怕破坏了此刻的气氛。
两个人都没有再开口,就这样看似安静又心潮澎湃地拥着对方。
欧详的心是无法平静的,从少平联系上他告诉他发生的一切开始。他任务在身,不能去找她,只能按捺住一颗跳动的心等,一直在等这一刻到来,等得久了信心不是没有被磨损,要不然也不会因此分心而在体能考核时弄伤了腿。
而此刻,自己深爱的女人出现得这么突然,即使期待了很久,欧详也难以马上消化,甚至不敢确定,自己辛苦等到的,会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直到橡谙的话让他彻底放下心来,他才敢义无反顾地将她拥入怀中,他再也承受不住得而复失的伤痛了。
良久,当两个人都平静下来,欧详将橡谙轻轻扶起,从她腰间抽回一只手抬着她的下巴,闭上眼睛在她额间的碎发上印下一个吻:
“你知道吗,我一直在等你。”
然后是眼睛、鼻尖、脸颊,最后落在她樱桃般的唇瓣上。
橡谙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决堤而出,还伴随着止不住的嘤嘤抽泣声,她双手扯住欧详病员服的领子,再将自己的脸埋进双手之间,嘴里艰难地发出因为抽泣而断断续续的三个字:“对——不——起——”
欧详无奈地笑笑,伸手在橡谙后脑勺上轻抚,自己的小花猫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