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7795800000023

第23章 以逸待劳

任化邦赶到小任庄,不用打仗就收获五门火炮,本来应该高兴才是。却见任乾和族里几个老者坐在一起愁眉不展、唉声叹气,任化邦过去一问,原来是为了粮食问题。

‘自从出了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并不完全是清朝文人为贬低明朝而杜撰的,自明太祖登基到清咸丰年间,两淮水、旱、蝗灾难基本就没有断过,粮食大面积常常无收成,今年形势也不妙。

“你看呐,”一个老者站起来说,“今年先是涝灾,最近又发一次大飓风,人畜庐舍,田园庄稼俱有伤害。饥荒已经开始出现,蒙城一带出现大量难民,有人已经在卖儿卖女,有人唱:

咸丰年,街头看,

穷人儿女排成线。

三串皮钱摆摆手,

五串皮钱争着愿。

如果小任庄现在不想点办法,很可能出现饥荒。这么多人马,都要吃喝。到时圩寨可以守住,饥饿却熬不住。”

任乾接过老者话茬,对任化邦说,“现在形势有些变了,以前是到处招兵买马,可现在只要有粮,不愁没兵。你听那些人唱。”

咸丰年,大贱年,

涡河两岸草吃完,

地丁银粮逼着要,

等死不如来造反。

任化邦其实早就和欧阳庭在研究这个问题,一见叔叔和其他老者愁眉苦脸,逐下定决心说,“这样吧,今年我们这边闹灾,河南山东那边却可能收成好些。我准备带领我的本部人马,杀到河南去,抢一些官家库粮回来。”

族里几个老者一听大喜,大家都知道龙山兵马最强,出去打点粮,应该比小任庄捻军出去保险的多。任乾虽有些担心,却也无可奈何,“也只有这样办,你的部队精良,河南那边团练肯定挡不住。不过袁三甲在边界布有重兵,你要特别注意。还有河南那边鹿邑总兵邱联恩,外号邱老虎,统领六千多豫军,勇不可当,是捻军的死敌,千万不可轻敌。”

“不过我还是有点不放心你这边,圩寨争夺战还在激烈进行,清军肯定还会再来。”任化邦不无担心的说,“我这边倒没什么,打仗就在于随机应变,管他什么秋老虎还是冬老虎。”

“我这边可以长期固守,特别是五门火炮已安装好,居高临下,威力无穷。”任乾尽量安任化邦的心,“你回来以前,我决不离开坛城圩。”

那些老者也附和道,“你赶快去吧,自从圩寨修好,小任庄已经是固若金汤。我们会小心的。”

任化邦回到矿场,命令欧阳庭立刻调集部队。

粮食恐慌,同样也影响苗家军。苗沛霖也在为粮食焦心,他的团练号称有十万人,十万人就有十万张嘴,粮食停一天都不行。他拥有一块自己说了算的大地盘,却又背上了一个大包袱。现在的处境是,那就是要替前线十万张嘴从自己管辖的百姓口中抢食。他知道,他管辖的地盘里,老百姓的粮食早就抢的差不多了。老百姓最后有没有食物来维持生计,对他并不重要。不过,搜刮到最后会出现什么结局,他可清清楚楚。他要成为地方枭雄,‘天时、地利、人和’是必要条件。‘兔子不吃窝边草’,抢别人的可以,抢自己的总要有点分寸,凡事一过分,势必就要物极必反。

他很想像捻军那样,明目张胆的去河南山东抢,可现在不行。胜保没回来,他可能变着法子与袁甲三干。可现在,他要派兵进入豫鲁,那就是明摆着和朝廷及胜保唱对台戏,他不愿。剩下只有求胜保,求这个有职有权的钦差大臣。

可胜保最近的日子也不好过,每天担忧一件事,就是新“白莲教”的重新崛起。本来淮北剿捻,粮食有朝廷调拨,基本没有什么问题。可有探子报信,最近河南阜阳、沈丘一带“白莲教”正在暗中聚会,准备重新起义,规模达到几千人,这可不是好兆头。要知道,阜阳、沈丘一带是清军攻捻的大后方,是攻捻大军的粮道饷道。这个地方若被白莲教占领或者偷袭,切断粮饷,那就不得了,淮北全军将不战自乱。

“白莲教”可不是好惹的,嘉庆年间的那次白莲教大起义,有组织、有教义,有号召力。总教首竟然是一个叫王聪儿的女帅,原来白莲教经文中所说的:“或是男,或是女,本来不二。都仗着,无生母,一气先天。”指无论男女,先天都是平等的;白莲教奉为至尊天神的“无生老母”本身就是女性。

王聪儿从小跟随老父流浪街头,走马卖艺,在艰难环境里,练就一身好武艺。尤其是一对飞刀,神出鬼没,于无声中取人性命,世人疑为天神下凡。王聪儿二十岁那年,因痛恨清廷腐败和滥杀,逐剪去长发,身着白衣,执鞭跨马,在湖北襄阳举起义旗。当地百姓迷信之极,踊跃参加,参加的人以白布缠头,白旗为号,搅得大清鸡飞狗跳。

王聪儿率领湖北襄阳义军连挫清军,并完成了从湖北经陕西到四川的战略转移。清军也急急忙忙赶到四川,为打破清军的三面合击,王聪儿在白帝城同清军激战三昼夜,突破了清军的防线。此后,王聪儿率军转战川陕边界,使清军处处被动。此举连京师都大为震动,嘉庆皇帝恼羞成怒,勒令清军务必围歼。经过无数次苦战,王聪儿率部回师湖北,在郧阳与清军遭遇,受到八路强敌的围攻。最后终因寡不敌众,被清军突破防线。王聪儿视死如归,跳崖就义。竟被世人称为“时穷节乃见,玉碎色犹白”。

王聪儿虽然战死,但白莲教在民间影响相当大,唱戏的、说书的把白莲教所作所为编成故事,到处传唱。尤其是王聪儿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死时才二十二虽,竟能统领十五万大军,与清军苦战二年多,更被说的是天花乱坠。如今,白莲教又死灰复燃了,考虑到它在民间的影响,加上又直接威胁淮北。胜保不敢等闲视之,这粮道绝对不能丢,必须把白莲教消灭在萌芽之中。他先令河南巡抚英桂派重兵镇压,为了保险,又在淮北抽了几千人马,尅日赶往河南。

任化邦带兵沿小路来到安微和河南交界的一个小镇,探子回报,有两路人马向河南运动,一路是清军几千人,直奔阜阳、沈丘一带而去。一路是友军孙葵心、刘天福的部队,据说要去攻打睢州。

任化邦欣喜有伴,粮食一缺,全部跑出来了。连忙派出联络人员,向孙、刘告知。这边联络人员还未回,却听说鹿邑总兵邱老虎已知捻军入豫的消息,亲自带领几千清军兵马前来防堵。

孙刘两人一听任化邦过来了,也很高兴。三人一核计,决定分兵三路,孙葵心前往攻打睢州,任化邦攻占归商丘与宁陵交界的观音堂,刘天福攻打宁陵县城。

任化邦攻占观音堂,主要的任务是为刘天福阻击清军援兵。刘天福动作奇快,迅速攻破宁陵县城并击毙知县,抢到粮食和物资后,与任化邦立即转移,不知去向。商丘知府带援兵赶到宁陵县城时,宁陵已经被抢劫一空,捻军却不见踪影。

商丘知府很有经验,一见捻军不见踪影,立刻警觉捻军可能是调虎离山,水都没喝一口,连夜赶回商丘。果然,这时任化邦、刘天福的捻军已经攻打商丘一天了,只是商丘城高墙厚,捻军又没有有效的攻城工具,久攻不下。一见援兵回来,两人立刻撤兵赶往睢州,商丘知府松了一口气。

可睢州知州就紧张了,任化邦和刘天福赶到,会合孙葵心,三路兵马集中在睢州城下。睢州知州叫王联陛,也是个喜欢惹事的人。本来捻军势大,你守在城内不出就是了,捻军虽然作战勇敢,可攻城技巧却不怎么样。可他听说总兵邱老虎和总兵伊里鹏阿正分东西两路救兵赶来,竟然有恃无恐,出城迎战。这正中捻军下怀,结果可想而知,两军交战,被捻军打的稀里哗啦,王联陛只好弃城逃跑,被捻军趁势拿下了睢州。

捻军进了城,杀了一些清军抵抗官员,主要是抢了不少粮食和东西。等王联陛带着邱老虎杀过来,捻军已经走了。王联陛看着被毁的粮仓,看着哭苦啼啼的众官,又悔又恨。这邱老虎也义愤填膺,看看时间还早,竟然丢下王联陛,也不停歇,愤怒地带着四千精兵继续追赶。

这时任化邦和孙葵心已经退到一百里外的北舞渡,等待刘天福的部队。

探子回报邱老虎赶来,任化邦仔细观察了北舞渡地形,只见一条大路直通渡口,大路较宽,可并行两辆马车,旁边还可立人。路两边是高低不平的小丘陵,长满齐人高的各种野草。

“这刘天福怎么还没有过来?”孙葵心道,“不知他收到探报没有,邱老虎这狗贼,竟然也不休息,碰上就麻烦了。”

“我们要不要去接应一下,”任化邦有些担心,“带那么多战利品,肯定走不动也打不赢。”

“来不及了,”孙葵心很了解刘天福,安慰道,“刘天福那鬼头精滑的很,打不赢他自然会把物资丢掉,走为上着。再说以邱老虎脾气,肯定还要追我们。倒是我们,你看是走还是继续等待。”

任化邦对孙葵心说,“此处地形不错,不如我们以逸待劳,在此与邱老虎一战。你看这地形,你将部队埋伏在两侧,利用地形,先用弓箭尽量杀伤清军有生力量。我在正面,用弓弩先密射,然后从三个方向一起攻击。”

“可以啊!”孙葵心欣然同意,“听说那邱老虎在河南首屈一指,我们今天就断这一指。不过你要注意,据说邱老虎有几百支洋枪。”

“不要紧,近距离作战,枪与弩差不多,”任化邦道,“我们的人员可以分得很散,又有掩体,而清军基本集中在大路上。”

两人安排停当,又到桥头转了转。

这渡口原来是靠大船摆渡,肯定后来觉得不方便。有人出钱,在康熙年间架了这座桥,旁边立了一块功德碑,注明建桥年月、出资人姓名等等,最令人发笑的是,该桥竟然命名为“吃虎桥”。

任化邦和孙葵心两人心脉相通,相视一笑。‘邱老虎’到‘吃虎桥’,就好像当年三国‘凤雏’庞统到‘落凤坡’,大犯忌讳,这不是寻死吗?

那边刘天福先抢宁陵,后抢睢州,他又是比较贪财的人,抢的东西比较多,以为清军不会追,故而行动缓慢。结果被邱老虎追上,两支部队激战不到半个时辰,刘天福支持不住,只好退却往西逃走,沿途不得不心痛地丢下抢来的物资。邱老虎久经沙场,一看不是捻军主力,不屑一顾,只命参将带九百人追击,自己仍率三千人继续追赶。

赶到北舞渡时,已是薄暮。三千人赶了一天路,粒米未进、气嘘喘喘。邱老虎一见有捻军部队堵在桥头,心中大喜,也不管是否主力,招呼也懒得打一个,下令立刻进攻吃虎桥。

任化邦和孙葵心早有准备,以逸待劳。任化邦率领本部人马,挡住邱老虎进攻,孙葵心则率领人马,埋伏在两翼,包抄后路,四面合击。邱老虎部队也不是等闲之辈,立刻迎战,只见一片喊杀声。

邱老虎打仗比较凶狠,一贯不把捻军放在眼里,他手下的三千人,都是精兵强将,个个以一当十,清方一直将他视为河南阻击捻军的屏障。一般捻军也确实打不过他,刘天福的部队本来也不弱,虽然人数少一点,也不至于半个时辰不到就被击溃。

任化邦和孙葵心早闻知邱老虎大名,知其部下勇敢,首先没有短兵接触,只用弓弩弓箭攻击,那清军吃亏吃在都集中在路上,无处躲闪,被造成大量杀伤。

当任化邦和孙葵心发动人员攻击时,清军已死伤惨重。邱老虎手下也有三百多支洋枪。可面对面近战,正如任化邦预料,洋枪和弓弩的作用差不多。邱老虎身经百战,战场经验十分丰富,见捻军早有准备,形成一个包围圈。立刻命令队伍,拼死冲过大桥。他知道大桥是个战斗要点,只要冲过大桥,就冲出了对方包围圈。然后过桥人员反过来再冲向敌阵,可与桥内人员配合,起到内外夹击作用。故多次组织兵力向桥头冲击,任化邦是背水作战,不敢有半点疏忽,双方绞在一起。

不过邱老虎今天吃亏在长途奔击,人马疲困。加上中了伏击,人数最初损失很大,士气也有影响。虽然以往邱老虎经常以少胜多,但今日任化邦也是精兵,且装备精良,又是以逸待劳。加上孙葵心在两翼不断纵兵冲击,清军处境极为不利。

鏖战一个时辰,天已经渐渐黑下来,四处喊声也少了,邱老虎四下一看,只见清军死伤如极,基本停止了抵抗。知道败局已定,在持卫保护下,几经苦战才突出重围。想不到又遇外围孙葵心的伏兵,邱老虎再没力气,连同二十多员参将一起被击毙。除极少数清军趁夜色逃跑外,邱老虎几乎全军覆没。

“过瘾,过瘾,”刘天福第二天大早赶过来,他已知昨天之战事。追击他的九百人,也是听到邱老虎死讯后,晚间迅速退去的。“连河南最凶的顽敌都被消灭,看来我们这趟是不虚此行,只是我那些战利品又给清兵差不多都抢回去了,真是可惜。”

“不可惜,不可惜,毕竟你与邱老虎战了一阵,消耗他不少精力,”任化邦笑着说,“又牵制了他近千兵力,功劳还是很大的。”

“是啊,”孙葵心跟着说,“没有你的牵制,说不定仗还没有这么好打。”

“说的轻巧,那么多物资,”刘天福还挂记着那些损失,心痛地说,“白出来一趟。”

“要不这样,刘兄这次损失确实很大,”任化邦大方地说,“我这里除了粮食以外,其他抢来物资通通都给你。”

“那怎么好意思呢,我只不过说说而已,”刘天福连忙推辞,之后想了一下,觉得不要又太可惜,只好说,“要不我们一人一半吧!”

“刘兄也不要推了,给你就收下吧!”孙葵心劝刘天福,又转向任化邦说,“任兄,你把战利品让给了刘兄,那这次缴获的三百多支洋枪弹药,你就全部拿去吧,弥补一下你的损失。这些洋家伙,弟兄们还不太会使用。”

“那兄弟我就愧受了,”刘天福高兴地说,“下一步往哪走,两位有目标吗?”

“我准备去偷袭陈州,”孙葵心说,“然后不管是否得手,由鹿邑返回毫州。”

“我想到阜阳、沈丘一带去探探。”任化邦说,“那里是清军的粮道,看看能不能再劫得一些粮食。刘兄你呢?”

“我与孙兄一起去陈州,看能不能有些收获。”刘天福回答。

阜阳沈丘一带是淮北清军粮道,如果能从这里抢到粮食,那就一举两得。不过这里清兵较多,比较凶险。最重要的还是,听说这一带“白莲教”闹的正盛。胜保已派出重兵镇压。虽说与“白莲教”没有瓜葛,但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如果能帮一下就帮一下。

可是进入沈丘不久,就见于冰探听回来,任化邦连忙停了下来。于冰回报,“白莲教”已经被清军击溃。

任化邦觉得很意外,问道:“怎么这么快就被击溃?”

于冰喘着气说:“计划出了问题!白莲教教主王庭祯和当地捻军首领刘石滚准备联合起义,已事先派人与天军联系,本来预定下个月起事。谁知出了内部出了叛徒,把计划泄漏给清军。王庭祯只好提前起义,由于时间提前,结果天军没过来,却遭清军重兵包围。寡不敌众,王庭祯、刘石滚都已经殉难,五千人马,除教中圣姑带领不到一千人突围外,其余全部遇难或溃逃。胜保见白莲教已溃败,将人马已撤回淮北,只剩河南本地兵马在追堵。”

“知道圣姑现在那里吗?”任化邦问。

“具体在哪不清楚?”于冰回答,“只听说没有跑远。”

“清军的粮道怎么走?”任化邦见“白莲教”已败,圣姑又一时间找不到。准备再抢点粮食就回龙山。

“从周口经过项城到阜阳,”于冰说:“每月固定月初、月****二次,每次运粮都有重兵押送,地方配合,要想抢运粮队很难。况且现在也不是运粮时间,至少要等五天。”

“前面是什么地方?”任化邦见抢粮又没指望,想把部队先安顿休息,明天就打道回淮北。

“前面已进入项城县管区,最近的是新桥镇。”于冰说:“新桥镇离这里大约十里,也筑了圩寨,是这一带筑的最好的。以前是地方团练驻守,现在不清楚。”

“通知部队跟上,占领新桥镇,然后就地休息。”任化邦命令,“军师带前锋营打头阵,有情况及时回报。”

才走到离新桥镇四五里的地方,只听前方传来“哔哔啪啪”的洋枪声。任化邦命令部队停下,只见前锋营传令兵跑来,说新桥镇正在交战,攻圩寨的是清军,守卫圩寨的是谁还不清楚。

任化邦心里一乐,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算来全不费功夫。这可能就是圣姑带领的“白莲教”突围出来的人。任化邦命令部队急速前进,离城将近一里路时,却见欧阳庭正伏在的土丘后,等他们过来。

新桥镇那边,正打的热闹。奇怪的是,交战双方都用洋枪“哔哔啪啪”打来打去,却不见清兵攻城。圩寨城上的枪,好像也不少,若光这样打来打去,不禁攻不下圩城,而且守城的居高临下,好像还沾点便宜。任化邦早听说这河南巡抚英桂是个行武出身,城下有三四千人,不进攻就这样用枪打,打到天黑也不会有结果。任化邦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不进攻,难道在等炮吗?

就这样一转念,却浪费了最好的进攻机会。只见清军突然拔营起走,一下子撤的干干净净。任化邦一拍大腿,连叫可惜。估计是邱老虎全军覆没的消息已传开,河南巡抚英桂留了个心眼,一直不敢放开进攻。现在又听说有部队过来,英桂比较谨慎,赶快撤了。

追是追不上了,任化邦只好派人去叫开城门,准备就到新桥歇息一晚,了解一下他们需要,明天就走。可士兵回报,城上确是女兵防守,可任你喊破喉咙,可她们只说谢谢,拒不开门。

任化邦倒是笑了一笑,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清军突然就撤了,城内肯定不知怎么回事,城里事先未叫过援军;万一是清军诡计,叫门的是清军乔装,问题就大了。这帮人还真谨慎。

欧阳庭却很恼火,亲自带了几个人到城下大吼:“叫你们头领出来,帮你们赶跑了清军,竟然连寨都不让进,以后谁来帮你们?”

城楼上女兵一见欧阳庭是个军官,连忙叫来一个大一点的女兵,问道:“你们从哪里来,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我们是淮北蓝旗捻军,昨天把邱老虎都消灭了。今天是路过这里,顺便帮你们把清军赶跑了。”欧阳庭见是个年纪大点的女兵,态度温和了点。

“不好意思,原来你们就是消灭邱老虎的部队。我姓杨,叫杨丽青,是圣姑的护卫,你就叫我杨护卫吧,”那女兵还是很谨慎。“要不你们先进来几个人,我带你们去见圣姑。”

欧阳庭带几个人,随那女兵来到办事大厅,只见厅内都是女兵,一个个穿着白衣白裤,精神抖擞。厅内烟雾缭绕,檀香扑鼻,朦胧中只见圣姑站在厅里,旁边四五个护卫。

“听说你们是淮北龙山蓝旗捻军,欢迎欢迎。你们那里是不是有个小任庄,龙山离小任庄多远?”圣姑没头没脑的问道。

“龙山到小任庄二十里不到,我们旗主就是小任庄人。”欧阳庭连忙介绍,却看不清圣姑面貌。

“你们头领姓任?”圣姑依然没动,问。“名讳?”

“小任庄人都姓任,”欧阳庭一肚子火,觉得圣姑很啰嗦,悄然顶了她一下,“我们头领叫任化邦。”

“任化邦……,请问有个叫任柱的吗?”圣姑又问道。

欧阳庭想了一下,他不是本地人,也不记得任化邦就是任柱。“据我所知,好像没有。”

“你们都进来吧,”圣姑有些失望,对旁边杨护卫说:“杨护卫,你去安排一下,让蓝旗捻军兄弟吃饭休息一下。”

圣姑又转向欧阳庭,说:“我有些头疼,今晚就不去了。请你们旗主见谅。”

欧阳庭陪任化邦进城,饭菜味道还不错,士兵们长途跋涉,能吃到一餐热饭,已经觉得不错。又见都是女兵服务,更加高兴。任化邦没见到圣姑,有些遗憾。不过人家已经明确不见,也没办法。

欧阳庭是个有事就放不下的人,他始终在想,这圣姑怎么知道小任庄。他忍不住问任化邦,“旗主,小任庄以前是不是有个叫任柱的?”

“有啊,”任化邦故弄玄虚,“不过现在没了。”

“还真有,”欧阳庭说,“怪不得圣姑问到这人。他原来是干什么的?”

任化邦怔了一怔,知道自己以前名字的人,除了小任庄的乡亲就没几个了。他看了看欧阳庭说,“你回忆一下,当年招考传令兵,我叫什么名字?”

“对,”欧阳庭一拍大腿,叫道:“当时就是你叫任柱,你看我记性。”

“我现在的名字还是翼王所赐呢!”任化邦告诉欧阳庭。“不过,圣姑怎么问到?”圣姑竟然知道老名字,这圣姑是谁?他突然想到一个人,又觉得不太可能,不过他再也坐不住了。

他找到负责安置的杨护卫,说有急事要见圣姑。杨护卫去请示了一下,回来说圣姑因头疼已睡下,有事明天议。

任化邦仔细询问了一下圣姑的样子和性情,似乎有了信心。随手拿起一支笔,写了几个字,笑着对杨护卫说,“你把这个给她,她还不过来就算了。”

杨护卫看了看字条,写的是‘地下刀,马上枪,娶个婆娘小霸王。’看着这没头没脑的句子,杨护卫摇摇头,但仍送了去。

片刻,就听见有人欣喜的大叫,“你这个只会抓鱼的小毛孩,这么久也不来看看老姐。”只见圣姑跟着杨护卫匆匆忙忙走进来,有只鞋子还没完全拔上去。

杨护卫看的是目瞪口呆,何以平时十分严肃死板的圣姑,今天如此失态。正想上前介绍,又觉得似乎是多余的,站着没动。

欧阳庭已经认出圣姑是谁,也没有做声。

任化邦显得很激动,轻轻地说了一句,“师姐,真的是你吗?”

“不是我是谁?”依然是不讲理的郝胜兰,却有些感伤。“自从桐城一别,转眼五年了,也不来看我。”

杨护卫似乎看出一些端倪,和欧阳庭相视一笑,连忙拉着欧阳庭,和其他人一起,悄悄退出休息间,小心地把门关好。

任化邦见众人退出,激动之下,动情地抱住郝胜兰,“真把我担心死了,天京事变,我以为你殉难了。太高兴了,让我好好看看你!”当即把郝胜兰从上到下仔细地看来一遍,然后说,“还好,还是我的梦中师姐。”

郝胜兰羞涩地捶了任化邦一下,“胡说八道,难道我还会是别人不成。”

“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啊,”任化邦坐了下来,让郝胜兰靠在他身上,把他当时如何在北王府潜伏,探知北王阴谋,如何掩护翼王出城,又如何得知郝胜兰在翼王府的事说了一遍。

郝胜兰伏在任化邦怀中,一动不动。她记得,当年在桐城遇险,她和任化邦也是这样相依相偎,一晃就这么多年了。仔细听完任化邦惊心动魄的故事,她不想讲话,这几年来她经历的事太多了,她有太多的话要说,但找不到人倾说,也从来没有人想听她倾说,她已经习惯了孤独的日子。如今,想听她倾说的人就在眼前,她又不想说什么,只想这种难得的温存多维持一会儿。

“你是怎样逃出的?”任化邦问,“听说北王的兵围了翼王府整整三层。”

“翼王派李大彪到翼王府通知时,北王已经把翼王府围了一层。”师姐回忆当时情况,“翼王夫人一见,知道北王已起杀心,也不知道丈夫生死。当机立断,把最小的儿子石小三交给我,要我无论如何保住石家这棵苗。随后与李大彪他们一起,抵御来兵,后来听说全部遇难。我离开桐城到天京后一直呆在翼王府,对周围地形比较熟悉,趁着夜色,背着小孩偷偷翻墙溜出了翼王府。殊不知都已经快走出包围圈,却被几个北王兵偶然发现,我飞刀杀了其中两个,却换来北王全城大搜捕,在天京城内东躲西藏半个多月。

后来好不容易出城,联系上城外联络点上的两位姐妹,你知道吧,其中一个就是师妹白又芳,我们三人直奔安庆。但当时安庆已被清军包围,城内也守备森严。我们只好在城外兜来兜去,始终进不了城。

后来终于了解到北王公开造反,被天王授首,之后天王招翼王回天京主持军务的消息,我们在翼王必经之路上等待。却不料遇上清兵,当时是白又芳背着小孩,为了保证小孩安全,只好由我挺身而出引开清兵。结果后来小孩是送到了翼王手上,可我却失去了与翼王见面的机会。”

“真委屈你了。”任化邦轻轻地抚摸着郝胜兰的背脊,他知道,师姐最希望到翼王身边,但遇到这种危急情况,她一定会顶身而出,掩护师妹和小孩转移,这才是师姐。

“你说我为什么这么倒霉,”郝胜兰有些感慨,说出了除任化邦外对任何人都不敢告白的话,“翼王的夫人已经遇难,我如果带着小孩到翼王身边,本来很有机会的。”

“那你怎么当上白莲教圣姑了?”任化邦旁观者清,心想你就是回到翼王身边,也未必就能成为翼王新夫人,最多是有机会而已。不过他不愿郝胜兰再悲伤,赶紧转移话题。

“说来话长,”郝胜兰道,“躲过清军追击后,我准备留在安庆附近再等翼王回来。那一天,我骑马到桐城一带看看我们原来操练的地方,却见一队清军追赶几个人,后来才知道,他们是白莲教的顺天军师王庭祯和刘石滚,准备起事,赶来与天军联络,不想遇到清兵。我冲了出去,用飞刀杀了清军两个头目,其他清兵一见,以为来了援兵,也就不敢追了。

想不到王庭祯大喜,总说我是上天派来帮助他的。以前的白莲教,确有飞刀取人这一绝技,流传极广,是用来取宠民众的手法之一。而这次起事,却再找不到用飞刀之人,一直是白莲教一件憾事。又说当年的白莲教,也是女英雄为帅,南征北战,打的清军屁滚尿流。这次因祸得福,竟然半路中杀出一个飞刀手,还是个女的,这不是天佑是什么。还说如果我肯参加的话,他这个主帅也不当了,让位于我。

我见人家诚心相邀,也就过来了。我才不当什么狗屁主帅,我跟他讲,只帮他搞军事,训练人员提高战斗力。他就更高兴了,搞了一个隆重仪式,封了我白莲教圣姑,在白莲教派内位列第三。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出了叛徒,遭到清军大部队袭击,我带了将近一千多姐妹,火枪开路,冲了出来。”

“翼王已经带兵杀到浙闽去了,”任化邦和郝胜兰分开坐了下来,任化邦有些悲伤地告诉郝胜兰,“天王无容人之量,前些时翼王气的出走了。”

“我也听说,不说了,天国的事说起来我就心痛。”郝胜兰有些气愤,“听说你们把邱老虎消灭了,这样我们就轻松多了。”

“今后你准备怎么办?”任化邦问。

“还能怎么办?”郝胜兰说,“翼王那边回不去了,只好在这边坚持。”

“还是跟我走吧!”任化邦有些不舍地看着郝胜兰,“白莲教受挫折,王庭祯殉职。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不放心。”

“你已经有了妻子吧?”郝胜兰望着任化邦,任化邦点了点头。“我同你回去她肯定会不高兴。再说,白莲教刚受挫折,我是教中唯一没死的头目,还有很多事情要善后。这些患难姐妹也看着我、依靠我,我这个主心骨一走,她们就全散了,我不忍心离开她们。”

“你既然这样说,我也就不劝了,这样吧,”任化邦说,“刚才我在城下,看到你们姐妹洋枪很多,用的也很熟练,我再把这次缴获的三百多支洋枪和弹药给你,你看呢?”

“那太好了,差不多人手一支了。我们女子力气小,马上马下拼不过你们男人,只有借助洋枪这个好东西,我给她们平时训练也主要教洋枪使用。我们女子心灵手巧,填弹瞄准稍占优势。”郝胜兰高兴的有些忘乎所以,拍了拍任化邦肩膀,“这份礼物来的太及时了,你小子就是老姐的命中福星。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有好东西给你,我们在举事时,考虑到河南全是平原,准备了一千多头战马,几十万斤粮食。下一步我们准备占山为王,找一个圩寨驻扎下来。马匹用处不大,又消耗粮食,我知道你喜欢马,你把马匹全部带走,粮食也给你一些。”

这下轮到任化邦高兴了,粮食倒无所谓,这次也抢了些。可这一千匹战马,可是他日思夜想的。任化邦忘情地差点又要抱住郝胜兰,郝胜兰瞪了他一眼,他只好嘻笑的坐下。

“我们分开后,我会马上转移到归德一带去,”郝胜兰说,“这里有清军的粮道,是清军防守重点,呆在这里天天有麻烦。我想把部队再扩大,必须建立一个僻静的、牢固的基地。一旦落实地点,我会派人到龙山通知你。”

欧阳庭也很高兴,昨天和杨丽青护卫一起喝酒,两人谈到自己往事。欧阳庭原是翼王军中文人,故事既多,口才又好,听得杨护卫如醉如痴。杨护卫三十多岁,寡身一人,自小闯荡江湖,阅历颇深。自然也有不少经历。欧阳庭也听得津津有味。两人惺惺相惜,越谈越投机,竟然互生情愫。

任化邦他们没高兴多久,探子来报,小任庄出事了。

同类推荐
  • 穿越过去当神探

    穿越过去当神探

    一个21世纪的IT男因为车贷房贷拼命工作可是没过几年一口老血喷出就过劳死了,却不知道什么原因穿越回了过去,没想到他的灵魂竟然在一个神探身上。
  • 武战尘轩

    武战尘轩

    世路多悲伤,尘起绕歌梁。嫣红压锦城,轩豁露青天。
  • 魏伤

    魏伤

    洪四浩身为一个现代人却穿越到了类似古代的地方,魏国,但并不是历史中的魏国。在坦然接受了宿主的一切之后,包括宿主的家国情仇也一并接受了。洪四浩本想着凭借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力挽狂澜,扶大厦于既倒,再加上五年的筹谋,洪四浩信心十足。事实上一开始也确实十分的顺利,但是渐渐的洪四浩发现事情慢慢的发生了偏移,脱离了他的计划,变得不可控。洪四浩并非放弃,努力抗争,但是他并不知道,在他和敌人斗智斗勇的时候,自己已经一点点的陷入到了他人早就设计好的棋局之中,沦为棋子。发现之后早已深陷其中,不可自拔,是奋力反抗,还是初心不变,坚持自我?不可得知。书友群:559018572
  • 窑变之郎红与祭红的故事

    窑变之郎红与祭红的故事

    人生如瓷,瓷如人生!窑变,它是失败中的奇迹,祭红这种人生信仰绝对要避免!窑变,不要过于追求,就如郎红。顺其自然便好!
  • 做个才人真绝代

    做个才人真绝代

    你我二人,都喜欢李煜。一个活成了他喜欢的样子,一个活成了他应该的样子,到底谁更加高明?
热门推荐
  • 凡间修仙学院

    凡间修仙学院

    我为修仙界三仙尊之一:北辰仙尊,但因为仙界无人完全通过我的考核,来继承我的传承,所以我重回凡间,只为做引路人。
  • 相见枝头离别绪

    相见枝头离别绪

    “姚翊雨,谁准你亲本捕头的。”某捕头恼羞成怒道“哟,黄景儒,明明是你自己把脸放到本姑娘面前的,还恶人先告状。”姚翊雨说完做了一个鬼脸便踏风而去了。“我一定要把你捉拿归案!”……………“我爱你啊!姚姚““可是就在当初你放弃我的时候,我就不爱你了。”“姚姚……”“不要再找我了”以后,相见即是陌路……
  • 捣蛋笑话

    捣蛋笑话

    人生不能没有欢笑,笑是人类共同的语言。不论什么肤色,什么民族,什么国家,使用哪一种语言,笑都是表示善意,表示友好,表示合谐的通用表情。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还没过门就要守寡?

    还没过门就要守寡?

    颜杀型的恋人你喜欢吗?当你的小叔叔拥有绝世容颜,美的让女人都无法心生嫉妒,该是种什么体验?
  • 腾飞我的航空时代

    腾飞我的航空时代

    永宏厂是一家有着辉煌历史的老牌军工厂,在改革大潮中几经沉浮,逐步走向没落,艰难时刻,庄建业等人接过担子,从最基础的机型开始,一步步披荆斩棘,最终将濒临倒闭的永宏厂插上翅膀,再次腾飞。
  • 我男友是个醋坛子

    我男友是个醋坛子

    校园里的一对欢喜冤家是最美好的一段时光。大学里的最艰难的一段颓废期该如何度过?职场里的再次相遇,是否会找回校园里的感觉?苏可可和顾南弦经历了从校园到大学到职场。两人经历了很多事情,但最终终于在一起。而耿昕和洛佑年又将何去何从?
  • 永久的错觉

    永久的错觉

    高维生宛如一架扛起白山黑水的虎骨,把那些消匿于历史风尘的往事,用一个翻身绽放出来;杨献平多年置身大漠,他的叙述绵密而奇异,犹如流沙泻地,他还具有一种踏沙无痕的功夫;赵宏兴老到而沉稳,他的散文恰是他生活的底牌;诗人马永波不习惯所谓“大散文”语境,他没有绕开事物直上高台红光满面地发表指示的习惯,他也没有让自己的情感像黄河那样越流越高,让那些“疑似泪水”的物质悬空泛滥,他不像那些高深的学者那样术语遍地、撒豆成兵,他的散文让日益隔膜的事物得以归位,让乍乍呼呼的玄论回到了常识,让散文回到了散文;盛文强是一条在齐鲁半岛上漫步的鱼精,他总是苦思着桑田之前的沧海波浪,并秘密地营造着自己的反叛巢穴……
  • 最强大脑:谁敢争锋

    最强大脑:谁敢争锋

    凌锋——他曾是一个让人闻“锋”色变的特种兵王者,可是在某次去国外执行任务时失败被俘,成了活人实验品,在他的身上进行超人类基因试验。在最后,凌锋不但大难不死,而且出现变异,拥有了独一无二的最强大脑,从此,问鼎天下,谁敢争锋。我林锋,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