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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花恋蝶安顺娘明送暗信

酒博士应声去了,就有人探头进来,问道:“客官要外卖吗?”来人托着黑漆大长方木盘,上边摆放着炙鸭、炖鸡、羊脚子、羊头、脆筋巴子、姜虾、酒蟹、獐巴、诸色包子、猪羊荷包、烧肉干脯之类。高峦随手取了姜虾、酒蟹几样,放在桌面上。外卖之人便转身出去。穆学礼见状,欲言又止,高峦看在眼里笑道:“京师人厚道讲脸面,凡事不许提钱。穆兄是见没有付钱是吧?这边不付,回头一并付给店家,由他们自己折算去。”

穆学礼点头。这时就有闲汉掀帘问:“客官要陪酒不要?”同诸色酒店一样,凤仙楼亦有厅院,廊庑掩映,排列小阁楼,吊窗花竹,各垂帘幕,命妓歌艺,各得其乐。专有闲汉往来奔走搭桥牵线。高峦闻声笑骂:“好个没眼色的东西!咱这家娘子外娘子都有,什么酒喝不下去,还要什么陪酒?你这不是给爷上眼药嘛。”汉子陪笑缩回头去。

香奴儿笑盈盈的毫不在意,安顺娘却啐道:“呸!又开始胡说八道!就算你家娘子好性儿,不计较,顺娘也豁出去吃亏了。还有穆兄在此,也不怕人家笑话于你?”穆学礼果然一脸的不自在,闻声笑道:“人家娘子都不在意,干你我什么事?猫不拿耗子,倒让狗来拿嘛?”

几个人开颜一笑。高峦便向穆学礼和安顺娘介绍道:“凤仙楼的汴河春酒,是东京一绝,日下无双。咱们就喝汴河春,如何?”穆学礼道:“悉听尊便。”安顺娘笑道:“客随主便,任凭高爷。尽管高爷是在问客杀鸡,可也是一片诚心,咱们还能挑礼不成?”

当时有酒博士、小铛头,流水似地送上各样菜肴。种类繁多琳琅满目、色香味俱佳的各色菜肴,看得香奴儿目瞪口呆,穆学礼亦是直眉瞪眼,显然是少见多怪。高峦伸手问一边侍立的酒博士,要过酒壶,对酒博士道:“去吧,爷自己招呼,你忙你的去吧。”

酒博士显然也知道高峦的习惯,不让人侍候,便笑着去了。高峦便开始为穆学礼和安顺娘斟酒,边斟边道:“这汴河春,可是汴梁城的一绝。得汴水之精,三蒸三酿,存放十年,香郁淳厚,饮之唇齿生香,挂唇留喉,经久不散,却又不伤人。因而又名点唇芳、挂喉香。顺娘和穆兄,不妨多饮几杯。”

穆学礼和安顺娘随高峦举杯,饮过后齐声赞叹:“果然好酒!”酒过三巡,四个人的话匣子渐渐地打开,高峦问穆学礼:“敢问穆兄何方人氏?是来京准备应试的士子吗?”

穆学礼浅笑道:“学礼祖籍渤海郡,后转辗到了中原。现暂且在东京客居,应试与否,还得视情而定。”

高峦点头笑道:“难怪看着穆兄犹如胡人,原来如此。咱还以为穆兄同咱一样,也是从西北而来呢。”穆学礼道:“不足为怪。学礼祖上确有鲜卑血缘。西北的鲜卑人,也多是由东北迁徙的。学礼却从来没有到过西北。”

高峦道:“难怪第一眼见到穆兄,便有似曾相识之感。想来是咱同赫连山等匈奴人相处久了,见到穆兄,也有了相识之感。”穆学礼淡笑道:“或许是如此吧。”

这边,高峦同穆学礼攀谈。那边,香奴儿却同安顺娘亲热起来。香奴儿道:“安姐姐乔装改扮,竟然胜过须眉男儿。姐姐好容貌,又好武艺,难怪他常常乐不思家了。”

安顺娘一怔,俏面飞红,以为香奴儿口出怨言,细一看,香奴儿是一脸的真诚,并无半点嘲弄之意。安顺娘当时心中一热,拉过香奴儿的手,抚摸着道:“高爷真好福气。从哪个神仙洞府,寻来你这样个可人儿?连女人家共有的妒忌病,都没有。真是难得!”

香奴儿奇怪地道:“为何要妒忌?爷好,咱们女子才喜欢他。有女子喜爱爷,说明是爷好,咱高兴还来不及,为甚要妒忌?”香奴儿的话,令安顺娘和穆学礼听呆了,显然是没有听过香奴儿的逻辑。当时,都是羡慕地看着高峦。高峦不无得意地道:“怎么样,顺娘?咱这一生,什么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功名利禄,都不是咱最得意的,唯独娶香儿,是咱一生的得意之笔。”穆学礼道:“既然如此,大人为什么还要去、去那种地方?”

高峦笑道:“咱若是不去那种地方,焉能显出香儿的可贵?”安顺娘和穆学礼又是一呆,这又是什么逻辑?这俩人,真正是妙人一对。若不是痴呆,就是得到了人生的至理真趣。当时,安顺娘和穆学礼,只能痴呆地望着高峦和香奴儿,不知应该嫉妒二人还是羡慕二人。过半晌,安顺娘才幽幽吟道:“玉炉香,红烛泪。偏照画堂秋思。眉翠薄,鬓云残。夜长衾枕寒。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安顺娘吟罢,盯死香奴儿看。见她声色不动,穆学礼接道:“夜夜相思更漏残。伤心明月凭栏干。想君思我锦衾寒。咫尺画堂深似海,忆来唯把旧书看。几时携手入长安。”

香奴儿依旧笑颜如花无动于衷,安顺娘穆学礼大奇,安顺娘不死心,怒视笑逐颜开的高峦一眼,又吟:“叵耐灵鹊多瞒语。送喜何曾有凭据。几度飞来活捉取,锁上金笼休共语。比拟好心来送喜。谁知锁我在金笼里。欲他征夫早归来,腾身却放我向青云里。”

香奴儿听了,越发欢喜,大有鼓掌击节之意。穆学礼见了,心头火起,吟道:“手卷真珠上玉钩,依前春恨锁重楼。风里落花谁是主,思悠悠。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回首绿波三楚暮,接天流。”香奴儿终于忍不住鼓掌欢笑:“真好听!顺娘姐姐和穆公子唱的都好,可惜咱一句也听不懂。相公,几时有空闲,一定要解说给咱听听。”

安顺娘和穆学礼张口结舌,面面相觑。高峦大笑,边笑边嚷嚷:“顺娘和穆公子的苦心白费了。这个抱不平,你们打不成。更别想挑唆香奴儿,没用。她对诗词一窍不通。”

安顺娘和穆学礼哭笑不得,相顾莞尔,最后也忍不住大笑,齐道:“真是妙人儿!”

四人欢饮。酒至半酣,安顺娘道:“高爷,穆兄,所谓人各有私。顺娘因欲访仇家,才不得已栖身青楼。顺娘身负武功之事,鲜为人知。今日改扮到此,眼见得无辜胎儿遭受威胁,实在不忍心,方才忍不住出手,却无意中露了底细。为了不让仇家知晓根底,预作防范。还请高爷、穆兄担待一二,休向外人提及此事。”其实,安顺娘没说实话,她是高丽国的间谍。借妓院隐身,收罗宋朝的情报。高丽国虽然没有心进攻宋辽,但也必须知道宋辽两国的国力,双方的争斗情况,以定国策。因此,在宋辽派的都有谍报。

“谨尊娘子号令。”高峦嬉皮笑脸地应下。穆学礼和香奴儿,则郑重其事地点头。安顺娘谢过之后,叹息一声,望着香奴儿的大肚子,神情惨淡,有意无意地睃高峦一眼,叹息道:“造孽呀!这李继迁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造的哪门子反呢?昨晚一个宫中侍卫去百花楼找乐,喝醉了酒说,皇上昨傍晚和寇大人商议,要把李继迁的儿子妻子押解进京杀掉,杀一儆百。估莫着今个圣旨就传下去了。”高峦闻声心惊,但却像是充耳不闻,认真地品尝着汴河春。安顺娘摇头叹息着继续道:“孩子有什么错?偏要跟老子受罪。”

高峦不知安顺娘是出于什么心思,但这个消息足以让他惊心动魄。他起初进京的目的,就是保护卫慕夫人和李继迁的妻子儿子。结果后来却回不去了,索性安心地在东京潜居下来,充当平夏军在东京第二个大耳目。他的情报有两大来源,一就是朝廷官吏,二就是浪娃荡姐。

世人皆知,窑子里最乱,也消息最灵通。这会,安顺娘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又给他送来了价值惊人的情报。尽管高峦心中转了无数个心思,面上却坦然自若,执著击桌,吟唱起来:“征夫数载,萍寄他邦。去便无消息,累换星霜。月下愁听砧杵,拟塞雁行。孤眠鸾帐里,枉劳魂梦,夜夜飞扬。想君薄行,更不思量。谁为传书与,表妾衷肠。倚牖我言垂血泪,暗祝三光。万般无那处,一炉香尽,又更添香。”

安顺娘和穆学礼听了,都是百感交加,一时无语。高峦却又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劝君今夜须沉醉,珍前莫话明朝事。珍重主人心,酒深情亦深。须愁春漏短,莫诉金杯满。遇酒且呵呵,人生能几何。今朝有酒今朝醉。来呀,举杯!”

“喝酒!”大家举杯。这场酒至欢而散,从此以后,他们成了莫逆之交,往来频繁。

延州州衙的右面,有一座院落。院落墙高两丈,门外有兵丁把守,左右除去衙门就是兵营。李继迁之母卫慕氏,和他的妻子杂谋氏,就被羁绊在此。为了看好她们,堂堂大内副总管太监、西北监军秦翰,放弃所有事务,就驻守在这里,严密地监视着她们。

院落里的人,除去秦翰指派的兵丁衙役,任何人都不许自由出入。李家的人,唯一能到门口观望玩耍的,也就是李继迁的儿子,还是小孩子的阿移。卫慕氏和杂谋氏,则每日只能坐在院落的太阳地里,或树荫下,面向北方,默默无声地煎熬着。卫慕氏还好,身体也还健康。杂谋氏却不行了,原本圆润丰满的脸庞,变得蜡黄一条,常常卧床不起。

入夏以来,延州城里,出现一个玩蛇耍把戏的小伙子。小伙子人不起眼貌不惊人,戏法却玩的奇妙漂亮。不多日,便打开了局面,三关五城转着圈地玩耍。后来,便在李继迁母亲妻子的居所前,打场子玩耍开了。李继迁的儿子阿移,便天天到门外看戏法。

这日,近午时分,小伙子和他的助手,一个十五六岁的毛头小子,敲起小鼓,又开场了。助手敲边鼓,小伙子开口道:“各位乡党,爷爷奶奶,叔叔大爷、婶婶大娘们,哥哥嫂嫂、姐妹弟兄们,各位老师同行老少爷们:小子自东京来此寻亲访友。结果,寻亲不遇访友不着。没有办法,只好出此下策,给大家变个戏法,耍回把戏,挣几个饭钱,攒两个路费。所谓无君子不养艺人,你有钱就帮个钱场,没钱就帮个人场。从东京到西京,耍的没有看的精……”小伙子一边念着开场白,一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正叨唠着,猛地看到一队人马过来,当先的马上,端坐着秦翰,耀武扬威举目四顾。小伙子立时面色一变,忙低头弯腰一捂肚子,弯腰弓背地苦笑道:“三天没有吃饭了,这屎怎么还没有拉净。各位乡党稍侯片刻,让小子的小徒弟,先陪大家玩耍一会,小子去去就来。”

小伙子说着话,便弯腰曲背地向一个胡同里去了。马上的秦翰,一眼看到小伙子的身影,微微一怔,思索了一下,才摇头下马。秦翰觉得小伙子的身形,很是有点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秦翰扶着马脖子又想半晌,还是想不起来,索性不想了。抖手把缰绳甩给随从,迈步进了李继迁母亲居住的院落。进门时,他看见阿移,在门边的一个小石墩上,伸着脖子兴致勃勃地看把戏。阿移长的太像他父亲了,高鼻薄唇,剑眉朗目,长胳膊长腿。不同的是,因为年岁尚幼,还没有李继迁那种锐利刚毅的霸气。

秦翰冷漠地看看兴高采烈的阿移,迈步进了院落。此刻正值艳阳高照,街上热的狗伸舌头,院里却凉风习习。秦翰精神一振,举目四顾,一株老榆树下,卫慕氏正静静地坐在树下的石头上,双目微合,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秦翰冷冰冰地咧嘴笑笑,迈步上前道:“李老夫人,还好吧?咱家给你道喜来了。”卫慕氏闻声睁开眼睛,淡漠地说道:“感谢秦大人挂怀,老身一时半会还死不了。只是没有听见喜鹊叫,不知道这喜从何来?”

秦翰一怔,目中凶光一闪,狠狠地瞪了卫慕氏一眼。卫慕氏年近半百,修眉细目,耸鼻秀口,虽两鬓斑白,仍不失秀美,可见年青时定是一个大美人。卫慕氏原本慈悲和蔼的一张脸,此刻冷若冰霜,毫无表情地望着秦翰。

秦翰淡淡地一笑道:“听说杂谋氏病的厉害,此地缺医少药的,万一有个好歹,有失皇上恩养之义。咱家日前奏请皇上,令其入京,请太医为她诊治。皇上慈悲,已经传来旨意,令她近日携子进京。老夫人为她们母子收拾一下,后日一早起程。”

卫慕氏闻声色变,面如残雪,体似枯叶,颤抖着嘴唇道:“秦大人,咱党项人生死凭命,不劳大人费心。还请奏明皇上,收回恩旨。”秦翰漠然一笑:“老夫人怎不早说,此刻只得尊旨了。”卫慕氏叹道:“既然如此,把孩子留下,他还小,不耐长途跋涉。”秦翰冷笑道:“对不起!这个咱家也做不了主,就请尊旨吧。”

卫慕氏不再言语,双眼望天。她知道,儿媳妇和孙子这一去,定然性命不保。可她不哭也不哀求。她知道宫廷和官场的残酷,眼泪和软弱,都是没用的。只能给人徒增笑柄。一股鲜血,从卫慕氏紧闭的嘴角流下。秦翰又叮嘱道:“别忘了,后日一早上路。”

秦翰出来上马而去。胡同里慢吞吞地走出玩把戏的小伙子。小伙子向观众请过罪道过歉,便开始念念有词地变起戏法来。小伙子正玩空壶取酒时,过来几个青皮无赖,吵嚷着收地皮费。小伙子刚要讨价还价,一无赖火了,不由分说,便砸摊子。结果踢翻了一个篓子,一篓子的蛇都跑出来,花花绿绿各种各样几十条。

几个无赖吓得一哄而散,围观的观众,也都吓得抱头逃窜。这些蛇一出篓子,并不乱窜,认得家门一样,都直奔卫慕氏居住的院门窜进。守门的兵丁吓得哇哇大叫,跳着脚过来,揪住小伙子,非让他进院落里捉蛇去。小伙子进院子之后,见到老榆树下的卫慕氏。卫慕氏面如死灰地面北而立,喃喃祷告。小伙子轻声打了个呼哨,便叽叽咕咕地说起咒语样的话来。一个兵丁过去踢了小伙子一脚,喝道:“他娘的,你嘟囔的什么玩意儿,怎么爷一句也听不懂?”

小伙子呲牙一笑道:“军爷,不怪爷听不懂。咱念的是咒语,在叫蛇呢。爷们自然听不懂了,爷要是听懂了,爷不也成蛇了?”兵丁喝道:“别费话了,快捉蛇吧!捉了蛇赶紧走。这要让上头看见了,你我都得吃不了,兜着走。”小伙子笑着点头,继续叽咕。小伙子说的是羌族中一种古老而高贵的语言。这种语言,只有李家这种贵族,才听得懂。

小伙子告诉卫慕氏:“老夫人,别说话,也别点头也别摇头,就当什么也不知道。咱是李继迁官爷派来的,叫沙狐儿。咱说你听,同意咱说的话,握握拳头就行了。家里一切都好,官爷请老夫人不要挂怀。族帐中人,都非常想念你们。本来,咱是官爷派来救老夫人和夫人公子的,可时机一直不成熟。昨日有信传来,宋人要害夫人和小主人,为破坏宋人之计,军师张公特命咱把小主人先带走。回头,官爷再设法救你们……”

卫慕氏闻言大喜,暗叫苍天有眼!一双拳头握得铁紧,强忍着颤栗,嘴角又一次流下鲜血,跌坐在石头上,默默无声地看着捉蛇的沙狐儿。这一刻,沙狐儿就是她心目中的万能神。她不担心别的,就怕宋人害死她的小孙子。

至于她和杂谋氏,早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只要小孙子能平安离去,她死而无憾了。沙狐儿叽叽咕咕地嘟囔着,转着圈地捉着蛇,尽捡好消息告诉卫慕氏。一会的功夫,沙狐儿话讲完了,蛇也都捉起来。守门的兵丁过来,照着沙狐儿的屁股踢了一脚,把沙狐儿赶出门去。当天下午,阿移便不见了。第二天,卫慕氏和杂谋氏大闹起来,向守门的兵丁要孩子。兵丁们找不到阿移,只好将此事上报给秦翰,秦翰闻讯一拍大腿,无限懊丧地道:“想起来了,是沙狐儿!”

秦翰想起那个耍把戏的了,是沙狐儿,却不敢如实上奏,只得急忙胡乱上奏道:李继迁之子阿移,自狗洞钻出走失,杂谋氏是否还进京?请旨定夺。赵光义本来是要杀鸡给猴看,并斩草除根杀阿移。现在阿移丢了,只杀个杂谋氏,显然是起不到什么效果,达不到预期目的。

因为,赵光义知道也相信,成大事的男人,不会把女人当回事的。而华夏的女人们,历来也不拿自己当回事。在利害得失面前,她们往往更勇于牺牲自己。当即下旨,将秦翰臭骂一通,命他捉住阿移再定夺。再也不提杂谋氏进京就医的事了。

胜州香草砦,整修一新整装待发的平夏军中,李继迁坐立不安,一遍遍地向帐外张望着。张浦抚摸着铜箫,笑盈盈地望着李继迁道:“关心则乱。官爷,别着急。沙狐儿的机智忠诚,天下一流。天黑之前,肯定能到。”李继迁讪笑:“说的是,可这心……”

“官爷,官爷,来了,来了……”尕朵子和鱼各罗,欢蹦乱跳地跑进来报信。

李继迁跑出帐篷眺望南面,见到的是空旷的草原,嗔怪道:“日骡子,谎报军情。”

尕朵子和鱼各罗乐的弯腰捧腹,指着北面嚷嚷:“咱的爷,在那边呢,那不是嘛!”

李继迁转头一看,果然一队人马,踏着茂盛的芳草,匆匆而来,最前面的沙狐儿怀中抱着一个男孩儿。李继迁眼前一阵模糊,笑骂:“叠龟壳的沙狐儿,神出鬼没。”

李继迁迈步,却觉得腿发软迈不动,只得擦亮眼睛,就见沙狐儿已经到了面前,挟着男孩儿腾身下马,躬身施礼笑道:“官爷,咱回来交令!”沙狐儿说着,放下男孩儿,拍着他指着李继迁说:“阿移,那个就是你天下无双的爹爹。快叫爹爹,找爹爹去吧。”

阿移向前一步,歪着脑袋,明亮的眼睛一眨一眨地端详李继迁喃喃:“你是爹爹?”

“是,是爹爹,咱就是你爹爹!”李继迁虎目盈泪,一把将儿子抱起,又亲又啃。

张浦及将士们,都看得泪花闪闪。李继迁跟儿子亲热了好一阵子,抱着儿子进帐,抚摸亲热着,满面歉疚地望着儿子说:“几年不见,爹的阿移长成男儿了,对不对!”

阿移用力点头:“嗯,阿移本来就是男儿!”李继迁笑道:“好!是男儿了,咱就说男人之间说的话。好儿子,你现在回到爹爹身边了。你跟爹爹说,你现在最想干什么?”

阿移小眼睛里寒光一闪,攥紧小拳头,认真地说道:“咱要跟爹爹学打仗,杀宋蛮子,救出奶奶和阿姆!”李继迁大笑,笑着对一边的张浦说道:“兄长,你看到没有?咱蕃人就是不缺少战士!”

李继迁说着,笑颜收起,严肃地对儿子说:“儿呀,咱蕃人不缺少战士,但咱们缺少治国安民之人。听好喽,打仗的人多的是。爹爹不要你学打仗,要你学习立文法,造文字,学习治理国家。匈奴人、突厥人、鲜卑人,都曾经强盛一时,但为何没能像汉人一样长盛不衰?就因为他们没有文字,缺少博大精深的文化。因此,爹爹不让你学打仗,打仗有爹爹就够了。你要去吐蕃、去宋朝,去秘密地学习他们的文字文化,回来后,立咱们的文法,造咱们的文字,建立健全咱们的文化。等你到二十岁的时侯,爹爹要交给你一个比银夏五州大几倍的国家,让你治理。等你四十岁、爹爹六十岁的时侯,爹爹要交给你一个像汉唐一样强大繁荣的国家,让你治理。你明白吗?”

阿移小眼睛眨了又眨,老实地回答:“爹爹,孩儿不明白。”李继迁哈哈大笑:“好我的傻儿子,就因为你不明白,才要你去学习吐蕃文化佛学和汉人的儒家文化。想统治他们,就得比他们更精通他们的东西。若十年之后,你还说不明白,爹爹就让马鞭子跟你说话。这回你明白了吗?”阿移目光连闪,然后点头道:“孩儿明白了。这叫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对不对,爹爹?”“对极了!儿子!”李继迁大笑。张浦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笑声一停,李继迁看看天色,恋恋不舍地对儿子说:“阿移,对不住,爹爹不能陪你玩了,爹爹这就得去打仗。你也不能玩,你得去学你必需学的东西!来人,带阿移走。”

立时,上前几个早准备好的吐蕃人,都是吐蕃头人泽仁精心挑选的忠诚可靠的人,接过泪光闪闪却咬牙强忍着的阿移,阿移一步一回头地向爹爹告别,李继迁转过头去,待儿子被抱上马,李继迁才回头对着儿子挥手告别,直到儿子的身影消失,李继迁才回过头,望着张浦、李继冲、庄浪鬼二等人说:“张公,重整平夏部的事就拜托你们了!”

张浦等人说:“官爷放心,我等定当尽心竭力,重整旗鼓!官爷保重,早日凯旋!”

“出击!”李继迁大吼一声,率李大信、折御也等一万多人马,奔赴宋辽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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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挑一柄剑,揭三世迷,苍乱世间,搅动风云。炼七种情,游百数界,漫漫修路,道骨长青。天性纯良的少年入得庐山修习,以师门长辈为榜样一步步成长,入世后见得人性善恶,一次生死之行引出上代迷闻,千百起落间,锤炼一颗通明道心,踏上那万古长青之路。全文慢热,一天一更,书友们可以先养着待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