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声赫赫的厄尔·斯特拉福德便是一位动辄发怒和激情满怀的人,为了控制自己暴躁的脾气,他一直在努力和自己作斗争。在谈到他的一位朋友,年长的斯克利特里·库克的建议时,厄尔说:“您给我上了一堂非常好的忍耐课,确实,我的年纪和天性使我太容易发怒了,但是,我相信,更多的人生经历将会逐渐改变我这种容易激怒的脾气,并且,只要我能及时的检点自己,我相信我能完全克服这种暴躁脾气;在此期间,起码在这一段时间,我的这种急躁脾气应该说能为人谅解,因为我的激情是为了荣誉、正义和利益;并非总是愤怒,而是激情的滥用,这种激情的滥用是一种应该受到谴责的恶习,是一种对激情不利的恶习。正是这种激情的滥用导致激情失控,泛滥成灾。”[4]库克总是极其诚恳地给厄尔指出他的不足之处,并提醒他不要沉溺于暴躁脾气之中不能自拔。
克伦威尔在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倔强而又暴躁的人,易怒、极不温驯且爱发脾气,但是,他也极富青春活力,这种青春活力使极爱调皮捣蛋的他搞了许多恶作剧。在当地镇上,人们都知道他是一个喜欢惹是生非的人,他似乎迅速地滑向坏路,但就在此时,一种极其严格形式的制度抑制了他的倔强性格,并使他的这种倔强性格屈从于加尔文派铁的纪律。如此一来,就给他青春的活力和蓬勃的激情指明了一个崭新的方向,使他得以将其汹涌澎湃的青春激情投入到公共生活中去,并最终使他在近20年的时间内成为英国最有影响的人物。
拿骚王朝的巨头们也都是极富这种自我控制、自我克制和坚强决心的品质的人。威廉,也就是所谓沉默的人,并不是因为他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在雄辩的时候,他是一个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极具影响力的演说家,不是因为在不宜说话的时候,他能藏好自己的舌头,缄口不言,而是因为假如说出他的意见对他的国家的自由有危险时,他能小心谨慎地保留自己的意见,将这些意见深埋心底,轻易不与人言。他如此温和,息事宁人,甚至他的敌人都说他卑怯、胆小。但是,一旦时机到来,他就非常神勇,他的决心就不可战胜。“大洋里的岩石,”莫特利先生,这位荷兰历史学家说,“在波涛汹涌的大海里却稳如泰山,这也就是他的朋友们所说的他的坚定的特别象征。”
莫特利先生将在许多方面与威廉相似的华盛顿与沉默的威廉进行了比较。华盛顿,也像这位荷兰的爱国者一样,因为他的庄严、勇敢、清白和优秀的人格而在历史上极负盛名。他对自我情感的克制能力,哪怕在最困难和最危险的时刻,也是如此之强大,以至于那些不大了解他的人都有这种清晰的印象:他似乎天生就是一个心平气和、镇定自若的人。其实,华盛顿在本质上却是一个急性子。他的温和、文雅、礼貌以及处处为他人着想的品质都是他严格自我控制和严格自律的结果,他的这种自我控制和自律品质的训练在他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就开始了。华盛顿的传记作家这样评价华盛顿:“他热烈奔放,极富激情,在他所经历的许多充满诱惑和激动人心的时刻,是他不懈的坚持自我控制的努力使他最终控制了诱惑,克制了激动。”传记作家还说:“他的激情如此强烈,以至于有时这种强烈的激情能猛烈地爆发出来,但是,他能在瞬间克制这种强烈的激情。也许自我控制是他最优秀的性格特征。这部分地是由于训练的结果;但是,在某种程度上,他似乎在本性上就拥有这种其他人所不具备的魅力。”[5]
威灵顿公爵的脾气,和拿破仑的脾气是一样的,极易发怒,完全是因为他注意运用自我控制,才使他能克制住他容易激怒的脾气。在危险时刻,他像任何印度首领一样,学会了镇静沉着,头脑冷静,处变不惊。在滑铁卢或是其他地方,在一些最为关键的时刻,他能够没有一丝一毫激动的情绪,心平气和地发布命令,他发布命令的语调甚至比往常更柔和。[6]
诗人沃兹沃斯,在他的孩提时代,“便是一个冥顽倔强、喜怒无常和脾气暴躁的人,”并且他对惩罚满不在乎,依然故我,我行我素,丝毫不见半点悔改。“但是,生活经历锤炼了他的脾气性情,他学会了运用自我控制的能力;而且,与此同时,他孩提时代的那些“杰出品质”让他在以后的岁月里能坦然漠视他的敌人对他的攻击。在沃兹沃斯的整个一生当中,他最杰出的品质就是他的自尊、自主和自觉。
亨利·马丁教士则是另一个典型的例子。他的不成熟的激情也得到了很好的抑制。在他还是个孩子时,不能很好地容忍,易怒、任性;但是,经过他不懈地与这种刚愎自用、固执己见的错误倾向作斗争的努力,他逐渐获得了这种必不可少的力量,以至于他能完全克服他那种暴躁的脾气,并且,他终于获得了他极其渴望得到的东西,那就是忍耐。
被善行所鼓舞的人是人类真正的国王
善行的魅力和感染力是极其巨大的。被善行所鼓舞的人是人类真正的国王,他会领导人类的灵魂。尼科尔森将军在德里临终之前,让在他身边的人告诉和他一样高尚和伟大的朋友,赫伯特·爱德华兹勋爵,“告诉他,”他说,“如果我能继续和他一起生活,或许我会成为一个更好的人,我们繁重的公务并没有妨碍我对他个人生活的了解。在他的官邸里,我和他及其妻子过得非常愉快。我敬爱他们。”
在一些人身上,我们感到仿佛呼吸了新鲜空气,精神为之一振,仿佛有使不尽的力量,就像吸入了山野的空气,或享受日光浴一样。托马斯·莫尔勋爵和蔼可亲的个性力量,不但煞住了歪风邪气,而且弘扬了正气。布鲁克爵士谈到他已经去世的朋友菲利普·西尼时,指出:“他的智慧和才华敲击着他的心灵。他不是用言语或思想,而是用生命的行动,使他们自己也使别人变得更优秀、更伟大。”
对一个伟大和善良的人看上一眼,通常也会感化那些青少年。他们会情不自禁地崇拜和爱戴他们的亲切、勇敢、真诚和宽厚。夏多布里昂和华盛顿仅仅见过一面,却鼓舞了他一辈子。后来,在描述这次见面时,他说:“华盛顿进入坟墓时,我还是个默默无闻的人。我作为一个陌生人,从他面前走过。当时他是个声名显赫的人,而我却前途未卜。或许我的名字在他的记忆中不会持续一天。然而,我却非常高兴,因为他的目光打量着我。我的一生都感到温暖。一个伟人的目光里也有奇特的力量。”
莱布尔死后,他的朋友弗雷德里克·伯瑟斯谈到他:“多了不起的当代人啊!他是所有不道德的人和卑鄙的人都感到害怕的人,他是所有可信赖的人和诚实的人的支柱,是青少年的朋友和支持者。”在另外一个场合,伯瑟斯说:“时常有一些可靠的摔跤者环绕自己,对一个摔跤者来说是大有裨益的。一个活着时让人敬畏的人,在他死后,面对他的遗像,邪恶的思想也会逃之夭夭。”一个信仰天主教的放债的人,在准备骗人的时候,总是习惯于用一块纱巾盖住他所喜爱的圣徒的面相。因而,黑兹利特说过,在一张美妙绝伦的女人的肖像前,想做出一件没有美感的事情来,这似乎是不大可能的。“看一看他那张刚毅、诚实的脸,对一个人是很有好处的。”一个穷困的德国妇女,指着她墙上那张伟大的宗教改革者的肖像说。
即使是悬挂在房间里的一个高尚的或一个善良的人物肖像,也可以是我们的同伴。他给我们一种更为密切的个人的情趣。看着他的身形,我们似乎对他更多了一份了解,关系也更为密切。它把我们和一个比我们高尚、比我们优秀的人联系起来。尽管我们可能远远达不到这个偶像的水平,但是,由于他的画像时时悬挂在我们面前,在一定程度上,我们在不断向他接近,在完善自我。
福克斯曾经很自豪地谈到了伯克的言谈举止对自己的深远影响。有一次,福克斯曾经谈到,“如果他把从书本上学到的有关政治的所有知识、从自然科学中学到的一切东西和从日常生活中所获得的知识放进一个天平盘,把从伯克的言谈和教诲中学到的东西放进另一个天平盘,后者将会在重量上占绝对优势。”
廷德尔教授认为与法拉第的友谊是一种“力量和鼓舞的榜样。”在和他共度了一个傍晚之后,廷德尔写道:“他的工作让人敬佩,但是,与他交往让人的心灵感到温暖并且得到升华。的确,他是个精力充沛的人。我热爱这种力量,但是,在法拉第的品格中,我不会忘记他的谦逊、和蔼、乐观。”
温柔的品格也会强有力地影响别人的品格。因而,沃兹沃斯受妹妹多萝西的影响特别大,并且十分深远。他把妹妹称之为自己童年和成年的幸福。虽然妹妹比自己小两岁,但她的温柔和活泼对他品格影响极大,并且在他的心灵上开辟了一条通向诗歌王国的大道:
她给了我双耳,给了我双眼,
给了我悉心的照料,给了我淡淡的哀愁
我的心,思愁万千,充满感激
充满了爱.充满了欢乐。
可见,温柔的性情通过感情和理智的力量也可以对品格的塑造和定型产生举足轻重的影响。
威廉·纳皮尔勋爵把自己品格的形成首先归因于自己的母亲,青少年时期,母亲的一举一动在自己的心目中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其次,也要归功于自己的上司约翰·莫尔勋爵,上司使自己成为一个真正的人。在考察年轻军官的品质之后,这位将军鼓励纳皮尔说:“做得不错,少校!”在写给母亲的信中,在描述莫尔被这些追随者环绕的小院子时,纳皮尔写道:“我们到哪里还能找到这样一位好上司呢?”纳皮尔对这位上司满怀深情,而世界人民感谢威廉·纳皮尔勋爵,因为他写了这样一本好书《伊比利亚半岛战争史》。然而,这本书之所以能够写成是采纳了另一个朋友兰德尔爵士的建议。有一天,当他们走过现在的贝尔格莱维亚区的一片原野时,兰德尔勋爵提出了这一想法。“是兰德尔勋爵,”他说,“第一次点燃了我的心中之火。”关于威廉·纳皮尔勋爵本人,他的传记作家说,“和他接触过的思想家,没有哪个不对他的天才留下强烈印象。”
品格的形成过程中,别人的品格所产生的影响是巨大的。马歇尔·霍尔博士的一生就说明了这一点。许多至今还健在的杰出人物的成功,都可以归因于霍尔博士的建议和帮助。离开了霍尔博士的影响,一系列很有价值的研究和调查可能就不能实施,至少不会如此迅速。他总是习惯于对年轻人说:“选定一个目标努力追求,总会成功的。”他经常向年轻朋友提出一些新的想法,“我向你指出这一点,如果你尽力去做,定会有所收获。”
一个人的品格力量时常会激发别人的品格的力量。因而会产生共鸣,这是人类发生影响的重要媒介之一。一个充满激情、精力充沛的人总会在不知不觉中带动周围的人。这种样板的感染力是极大的,它迫使人家去效仿。他产生一种活力,通过每一根神经来传导兴奋,最后使他们释放出火花。
阿诺德博士的传记作家曾经谈到他对年轻人所产生的这种影响,他说:“震撼他们心灵的、使他们如此狂热地崇拜的不是他的真正的天才、或他渊博的学识,或他雄辩的口才,而是一种让人产生共鸣的活力,它来自于在生活中正在发生作用的一种精神——这种作用是健康的、持久的,它不断发生作用是由于人们对神的敬畏——这种作用根源于一种深深的责任感和价值感。”[7]
天才人物所产生的这种力量会唤醒人们的勇敢、激情和忠诚。正是由于这种对个人的极度崇拜,比如,一个与众不同的观点每时每刻都在造就英雄和殉道者。品格的控制者能够自己感觉到这一点。它通过感化、刺激和鼓励人的天性,使之屈从于自己的影响。
真正的美德源头在于一个人的内心而不在于一个人的双眼
因此,优雅的行为举止、礼貌的行为,以及所有使人们的生活更美好愉快的艺术都值得培养、教育。但决不能以牺牲诚实、忠诚、真挚、正直、坦率这些更持久、更根本的品德为代价。真正的美的源头在于一个人的内心而并不在于一个人的双眼。如果美并不能带来美好的生活,无法产生高尚的习俗,那么这种美就是没有价值的。礼貌假如仅仅停留在口头上,或礼节性的待人接物上,而不能真正与自己的行动统一起来,这种礼貌又有什么值得提倡或炫耀的呢?许多看起来十分优雅的举止、妩媚的动作完全可能是表面上的文章,徒具误人耳目的功能——而实际上却是没有心肝的几个标准动作而已。艺术本身也许是一种并没有什么害处的享受,对于提高一个人自身的修养也许有重要的帮助。假如它无助于提高一个人的修养,艺术可能就成为纯粹感官上的东西,也就必定会使人衰弱下去,让人道德败坏,而决不会使人更强壮,更不会使人的精神得以升华。真正的勇气比任何优雅的外在风度都美。纯洁的心灵胜过任何优雅可人的动作,心正、身正、精神正,就比任何精湛的艺术或标准的举止更加有力。当然,艺术教育也不能忽视,但我们决不能忘记还有更加崇高、更加宝贵的东西值得追求,有比快乐、艺术、财富、权势、知识、天才更为可贵的东西值得我们去追求,这极为珍贵的东西就是优秀而纯洁的品德。没有真正优秀的个人美德作为基础或前提条件,所有的优雅举止,标准动作和精湛的艺术都不可能挽救一个人,更不可能使人的精神得以升华。
[1]《社会统计》。
[2]“无论如何”,杰勒米·边沁说,“一旦意志力能施加于思想之上,那么,意志力就能使这些思想走向幸福。注意事情的好的、最好的一面,时刻使你的面孔朝向事情的好的这一面……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不活动中度过的。白天,开会的时候,时间在等待中白白地浪费了;夜晚,睡觉不愿闭眼时,兴奋的人们总会不停地想那些愉快的事儿,在外步行时,或在家休息时,思维不可能闲着:思想可能有用,也可能无益,甚或对幸福有害。使思想正确,这时,快乐思考的习惯,也会像任何其他习惯一样涌现。”——《道义学》。
[3]下面的摘录来自波伊德先生的一封信,厄尔·斯坦霍伯在他的《杂记》中曾有记载:“克里斯马斯晚年曾告诉我一件事情。克里斯马斯先生多年来一直在英格兰银行担任要职。我相信,他早期曾在财政部任秘书,或在政府部门任职,有一段时间,他任皮特先生的私人秘书或临时私人秘书。克里斯马斯是我所认识的人中最彬彬有礼的人,从他担任职务的那天起,他就连续不断地遭人打扰,但我从未看到过他发脾气。一天,我发现他比往常更忙,他要为一家法院准备大量的账目,但是他仍然和往常一样沉着,泰然处之,我实在忍不住向这位老先生讨教秘密。‘嗯,波伊德先生,其实,你也知道的,皮特先生曾给我这样一个秘密:在任何时候,假如可能的话,绝不要发脾气,尤其是在上班的时候,不要发脾气。我这儿的员工(英格兰银行)上午九点开始上班,下午三点下班,他们也遵照这位杰出政治家的建议行事,在上班的时候我绝不发脾气’。”
[4]《斯特拉福德论文集》。
[5]贾里德·斯帕克斯:《华盛顿传》。
[6]布莱蒙特:《威灵顿传》。
[7]斯坦尼:《阿诺德博士的生平和书信》,第一章。